膽小鬼恐怖叢書 第一卷 第一十二章
    ?熱愛生命

    暴當村北面的山上,有一眼已經關閉的綠松石礦井。

    綠松石是稀有的寶玉石。三個人偷偷鑽進去開採,不幸塌方了,他們都被困在了裡面,大約幾百米深處,生死不知。

    當地駐軍立即奔赴現場營救。

    他們爬進礦洞中,清運塌方擋住的礦渣。

    洞頂的石塊和泥渣還不時掉下來。為了防止再塌方,他們運來粗大結實的木料,搭架支撐……

    礦井內坑道複雜,坍塌得一塌糊塗,他們一直尋不到那三條生命的跡象。

    雷鋒家鄉來的戰士許友,一直奮戰在最前面。

    第十天晚上,營救人員都不抱什麼希望了,但是,他們不能撤,上頭的命令是:活見人死見屍。

    他們只有繼續敲打坑道,並不停地大聲呼喊:「有人嗎?———」

    終於,坑道一側隱隱傳出沉悶的敲擊聲。

    筋疲力盡的許友一陣狂喜,陡然來了精神,朝後面的人喊道:「有人!」

    大家用鐵釬子一齊朝那個聲音猛戳,裡面的敲擊聲越來越明顯。

    大約三個小時後,終於露出了一個窟窿,裡面漆黑無比。

    「幾個人?」許友探頭大聲喊道。

    裡面傳來一個虛弱的聲音:「一個……」

    許友把身上的救生包遞到同伴手上,說:「我進去把他抱出來。」

    那個窟窿只能通過一個人。

    他剛剛鑽進去,土石泥渣就在身後「轟隆轟隆」地塌落下來,就像天塌地陷一樣,一轉眼,坑道就被嚴嚴實實地堵死了。

    許友不知道那幾個同伴是否被活埋,反正他被隔絕了。這是幾百米深的地下。

    他坐在黑暗中,什麼都看不見。這個空間好像很狹窄,有一股濃烈的焦糊味,他感到了缺氧導致的悶。

    「完了……」

    那個虛弱的聲音說。聽得出,他在躺著。

    許友驚怔了一下。

    他是被困者,而許友的身份是營救人員,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許友對這個人有些恐懼。

    「那兩個人呢?」許友問。

    「我不知道他們……你帶吃的了嗎?」

    「沒有。」許友說這句話時,心中無比絕望。

    他的救生包裡裝著牛奶,葡萄糖,還有手電筒,卻不在他手裡……

    那個人一下就沒有聲息了。

    過了很久,他還是死寂無聲,許友懷疑他已經完蛋了,就試探著說:「你知道……你被困多少天了嗎?」

    「不知道……」

    「已經十天了。」突然,許友警覺起來:「———你當初下來時,是不是帶了吃的東西?」

    那個人弱弱地說:「沒有,我只帶了煙和火柴……噢,還有一把小刀。」

    許友馬上就敏感地想到:他說帶了煙和火柴有可能,但是他說有一把小刀就可能是假的。那是一種自衛。

    「你還有火柴嗎?」許友問。他想看看這個人的長相。

    「已經用完了……」

    停了停,許友說:「也許,外面的人很快就會挖過來

    了……」

    對方吭都沒吭一聲,他似乎對這種毫無可能性的安慰很反感。

    「你不吃不喝,竟然活到現在,這真是個奇跡……」許友沒話找話。

    「我並不是一直在等死。我有我的辦法。」那個人突然陰森森地說。

    許友的頭皮猛地炸了一下。

    他懷疑另外兩個人就在這個狹窄的空間裡,他們在第七天或者更早就死掉了,他們的肌肉供養眼前這個人活著!

    「什麼辦法?」他緊張地問。

    「這是一個腦筋急轉彎。你想一想。」

    「……我想不出來。」

    「那我告訴你。」那個人的口氣突然暗淡下來:「我一直在吃我自己……」

    許友差點瘋了!

    他感到,在這沒有出路的絕境中,在這無邊的黑暗裡,在這充滿了死亡氣味的地下,面前這個在生死邊緣掙扎十天十夜的人,人格已裂變,容貌已裂變……

    而且,他忽然想通了,為什麼那些搶奪錢財、殘殺同類的案件層出不窮———人都可以自己吃自己,還有什麼不能理解的呢?

    「我用小刀割大腿上的肉,再用煙頭燒焦傷口———我已經吃了三塊了。」

    許友的腸胃翻江倒海,全身不停地哆嗦。

    他換了一個思路。

    有些弱小的動物,被強大的動物咬住了尾巴或者大腿,為了保全生命,會把那部分身體捨棄。

    假如,被困的人注定第十天可以獲救,而他只能活到第七天,另外三天怎麼辦?

    放棄生命?

    以缺保全?

    ……可是,這個人接下來怎麼辦?

    他繼續在黑暗中吃他的肉?

    他不怕許友爭搶?

    他會一直吃下去,直到兩條腿只剩下白慘慘的骨頭?

    吃完了兩條腿吃什麼?

    許友懷疑他的腿已經露出骨頭了。

    現在,突然進來了另一個被困者,這個人有血有肉……

    許友忽然感到了一種巨大的危險。

    而黑暗中的對方似乎也感到了危險。

    他們都不說話了,氣味古怪的空氣漸漸凝固……

    此時此刻,兩個人對血肉味都比蚊子還敏感。他們靜默著,那似乎是一種進攻前的靜默。

    許友一直沒看見對方的長相,對方也一直沒看見他的長相……

    這個人手裡有小刀。

    許友有體力……

    許友身下有一塊堅硬的石頭,一直硌著他,他實在忍不住,輕輕動了動。

    他馬上感到,對方也警覺地動了動。

    在這個特殊的時間和地點,一個大一點的動作,就可能引發一場你死我活的廝殺。這裡是個不正常的世界,氣氛不正常,心態不正常,舉動不正常……

    時間還早著呢。

    終於有一天,兩個人會熬不住,變得狂亂,失控,歇斯底里,互相啃咬……

    為了消除對方的警覺,友好一下氣氛,許友想跟他聊聊天。他對著黑暗輕聲問:「你叫什麼名字?」

    對方在黑暗中答:「孟建立。」

    「我叫許友,湖南人,在這裡當兵。你是暴當村的人?」

    「不,我在縣裡。」

    「你在什麼單位?」

    「原來在亞麻原料廠,半年前下崗了。」

    「我們部隊就在你們廠旁邊啊。」

    「炮兵團?」

    「是。我們經常去你們廠搞聯誼活動,說不準我們還見過面呢。」

    「有可能。我記得有個兵彈吉他唱歌,特別棒。」

    「那就是我呵。」許友有些激動了。

    「他瘦瘦的。」

    「我就是瘦瘦的,沒錯兒!」

    「唉,沒想到,我們在這兒遇到了……」

    「你放心,我們一定能出去!」

    「不,沒有希望了……」

    天納西·威廉斯說:兩地之間最長的間隔是時間。

    黑暗的時間,更加漫長。它可以扭曲一切。

    整個綠松石礦井多處塌方,幾乎都堵死了。

    地面上的營救人員紅了眼一樣朝裡挖,用十三天的時間才清通了幾百米的坑道,找到了許友。

    許友還活著!

    ……而那個孟建立已經死了,他身上的肉所剩無幾,多處的骨頭都裸露著。

    許友一見到陽光,就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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