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白:你從未見過弘,我的哥哥,……很久沒有見他了,即使在夢裡。他是那樣一個男人,
活得隆重而典雅,並且時刻都在動員一切熱情來呈現一個帝國太子所應有的驕傲與風采。然
而不知為什麼,我卻似乎永遠在擔心他會突然失聲痛哭。因為我分明感到那隱蔽在他優雅眼
神深處的一絲揮之不去的忐忑與尷尬。弘是悲傷的,他內心蕩漾著一種與生俱來的類似秋水
般深刻的孤獨,這觀感源自一個女人天生的直覺。弘當了太子,終日履行著新的身份所規定
的繁忙。我們很少再見面,但我想他……
弘的寢宮白天內景
弘莊重地端坐於妝台前,身後是舉童合歡。鏡子很大,可以全面地看見身後的情景,包
括正後方半掩著的門。
弘正襟危坐,面無表情,合著眼睛,靜謐得彷彿仍在熟睡。合歡正在一側靜靜地為他梳
頭,口中含著發卡,他目光明亮清澈,專注地看著自己長長的手指魚一樣俏皮地出沒於手中
的烏髮。他不時地瞟一眼鏡中的弘,風情在光滑的鏡面上蔓延。弘睜開眼睛,望著鏡中合歡
熱辣的眼神,目光有一絲遲疑。
弘:合歡,幫我修修鬢角吧!
合歡:(撫摸著弘的鬢角,眼神始終沒有離開鏡子)前天才剪過,今天就這麼長了,而
且長得沒什麼規矩,荒草一樣。
弘:(笑)長得確實欠規矩,但也不至於像荒草,我還沒那麼老!
2弘的寢宮白天外景
太平和韋氏捂著嘴,強忍著笑從半掩的門口向裡窺視。
韋氏:(小聲地)看他們倆的樣子,像小夫妻一樣。
太平:(學合歡)長得沒什麼規矩,荒草一樣!
韋氏:噓!小心他們聽見。
3弘的寢宮白天內景
合歡仔細地為弘修剪鬢角,弘依然閉著眼睛。合歡將頭俯向弘的臉,試圖吹去粘在弘面
頰上的髮梢。弘感覺著合歡濃郁的鼻息沉重地迫近……
4弘的寢宮白天外景
太平和韋氏的眼睛睜得奇大,困惑驚異地看著俯在弘身旁的合歡的背影。於是忘記了半
掩的門……
5弘的寢宮白天內景
弘聽見輕微的門響,警覺地睜開眼。
弘:誰?誰在那兒?
合歡觸電般站直了身體,驚慌地盯著鏡中的門口。
弘:太平,是你嗎?出來,我看見你了!
太平和韋氏不情願地從門口閃出了身,推開門站在門口。
太平:弘哥哥,是我……我,我好久沒見你了,在後宮待得又沒意思,我想,我想在你
這兒住兩天!
太平的語氣又恢復了頑皮和任性。
弘站起身,轉過來盯著太平,眼中漸漸浮出憐愛之意。
弘:你呀你,淨出怪點子!來看我就看我吧,還偷偷摸摸地的,像個小鬼兒。母后知道
嗎?
太平:知道,她說不讓我給你搗亂。說你現在是監國了,偉任在身,再不能像從前那樣
由著性子玩了。
弘:行了,又耍貧嘴了……合歡,就把漁陽殿收拾出來,騰給太平和韋妹妹住。…我要
走了,今天是我第一天做監國,父皇和母后還等著我述政呢!
弘邊說邊在合歡的伺候下穿朝服。弘走至門口,停下。
弘:太平,我馬上就見母后,如果她不知道你來,看我怎麼治你!
說完出門,揚長而去。韋氏望著太平,像討主意。
太平:(用眼睛示意韋氏,小聲)快去呀!使點兒!
韋氏尾隨出門,屋中只剩下太平及合歡。太平定定地看著低眉垂眼的合歡,笑得很親密。
太平:你叫什麼?。南道白天外天
弘在前面急急地走,韋氏從後面追上來。
韋氏:弘……弘哥哥,等一會兒。
弘:有什麼事嗎?
韋氏:也沒什麼,……有,我就想和你說,嗯,嗯。我和太平來東宮,皇后其實不知道。
不過,你可千萬別和太平說是我告訴你的,反正你要見皇后,早晚會知道……
弘:(站住)這孩子!我就知道母親不知道。不過,沒關係,我會和母親講的,你們來
小住幾天,躲躲後富的無聊日子,母親想必不會怪罪的。不過,你告訴太平,別指望我有時
間陪你們玩兒。我現在是監國,政務繁忙!謝謝你告訴我,韋妹妹!……還有事嗎?
韋氏:沒,沒有了……這個給你!作為你當監國的禮物!
韋氏遞給弘一個香囊,之後含羞轉身欲跑。
弘:韋妹妹!……這是顯的吧?……這可不興隨便送人,我三弟喜歡你,這香囊可是他
送你的信物,哪有隨便送人的道理?不僅不應送人,你還應精心地保存好,這樣才對得起顯
對你的一片心意!你還是自己留著吧,別讓顯傷心!
弘微笑著把香囊塞給韋氏。韋氏怔怔地望著他走遠……
7弘的寢宮白天內景
太平坐在梳妝台前,合歡為她梳頭。太平挑逗般含笑盯著鏡子裡專心梳頭的合歡,弄得
他有些不好意思。
太平:幫我修修鬢角吧,合歡!
合歡:公主別拿我開玩笑了,女孩子家哪兒有鬢角兒。
太平:那你呢?你是男孩子,怎麼也沒有鬢角兒?……給我看看那把梳子,……哎!奇
怪,這梳子怎麼一半地,另一半兒呢?
合歡:這叫鴛鴦梳,公主,要只當梳子,就只能一半兒著用,要是對上了另一半兒,就
不再是梳子了。
合歡說得挺動感情。
太平:那對齊了,會是什麼?
合歡剛要說話,韋氏氣勢洶洶地進來,重重地甩上門,兩眼死死地盯著合歡的背影。太
平和合歡同時望著鏡子中盛怒的韋氏。
太平:怎麼啦?弘哥哥沒要吧!我猜就是,我不是說了嗎,你把顯的禮物送給弘,不是
明擺著告訴他你正跟顯好呢嗎!
韋氏全然不理會太平的挪榆,把怒氣一氣兒撒在合歡身上。
韋氏:你到底是男的還是女的?
合歡:我……當然是男的了!
韋氏:那你為什麼女人女氣的,還給人梳頭。男的哪有給人梳頭的?除非你是太監,你
是太監嗎?
合歡:我也不是太監。我給人梳頭是因為我喜歡,誰規定男人就不可以為人梳頭了呢?
男人就應該整天舞槍弄棒,說話粗聲粗氣嗎?
韋氏:你?反正我看你不順眼,不男不女,不陰不陽的…。
太平竊笑。
太平:別理她……合歡,她……是因為弘不要她的東西,……氣不過,……才把氣撒在
你身上……
8議事殿白天內景
議事殿裡站著為數不多的幾個親近內閣老臣,還有武則天和李治。惟弘游離於眾人之外,
眉頭緊鎖,看得出來好像很緊張。
弘:父皇、母后在上,兒臣自被立太子位以來,深感作為皇儲,掌管普天下萬民命運的
候選人,上蒼悲憐關愛的繼承者,資質尚嫌務鈍,離上蒼對一國之君當獲萬民仰慕的期許相
去甚遠,所以不敢有絲毫流懶倦怠……
李治大概犯了頭疼,左手二指按著雙額,他的反應讓急於表現、於是就很敏感的弘有些
慌張,語氣中少了昂揚,多了幾分猶豫,他望著武則天,這被其微笑鼓勵的神色振奮了勇氣,
話又慢慢有了力量。
弘:臣最近通讀《春秋》,痛感此書危害極深,通篇儘是君臣猜忌、友朋爭鬥、兄弟相
殘的血腥故事,不僅授民尚武之風,且教唆陰謀詭計廢禮志愛,堪稱厚黑之模本典範,臣請
求父壘母后詔命天下,立即廢止武廟,毀禁《春秋》,防民風敗壞於蔚然,楊凜然正氣子即
刻。
弘長舒了一口氣,看見母親依然笑瞇瞇的,一臉慈祥。父親的目光則有些晦疑莫測,似
乎在洞察自己的內心。沒有人講話,弘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地舔了舔乾燥的嘴唇,笑得很勉
強,手習慣性地、有些神經質地撫弄著手中的一把梳子。
武則天:完了?
弘:完了。
武則天:說得不錯!你看呢,皇上?
李治始終憂慮地看著弘。
李治:你手裡拿的什麼?
弘:嗅,一把梳子!
李治:呈上來我看看。
弘略顯遲疑,但還是呈了上去。李治眼睛不好,把梳子拿得離眼睛很近,然後,定定地
看著弘,眼神依然晦疑莫測,似有弦外之音。弘被看得很不舒服,躲閃著,不敢與父親對視。
李治:怎麼只一半,另一半呢?
弘:另一半地,在…東宮裡。
李治:在東宮裡?這梳子總一半兒著用,有什麼講頭嗎?
弘眼睛有些緊張,他似乎已經感覺到身後的竊竊私語及投射在自己背上的眾人芒刺般
的目光。他的頭於是垂得更低,臉上也見了汗。
弘:沒……沒什麼講頭兒,只是一半兒著用慣了,居然忘了還有另一半地!
李治:弘兒今年多大了?
弘:到九月滿十八!
李治:十八,……十八,到了該成婚的年齡了。右衛將軍裴居道之女,為人賢惠,人又
長得漂亮……
弘:兒臣剛被立為太子,沒心情考慮兒女情長。請父皇體諒兒臣心境,暫將婚娶的事往
後推延!
李治:這談不上兒女情長!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是人生的規律。我十八歲時都已做
了父親。我已下詔宴請裴將軍父女,爭取能早日結了這門親事。也了了我們一樁掛念。
弘:此臣談恐不能從命,父親的要求實在讓我恐慌不安,自古有多少才高志遠的偉人被
男女私情縛住手腳,終落得才情遠逝,宏願落空。兒實不想重蹈其覆轍,此為一。其二,兒
近日讀孔子,深楊賢賢易色的道理,自古聖賢,皆潔身自好…
李治:不錯,自古聖賢,皆潔身自好!弘兒,你做到這一點了嗎?
弘:這要看怎麼說,聖賢有異,對此準則也有所不同。
弘回答得很艱難。
李治:那就依你的標準,你做到了嗎?
弘:我想…我做到了!
聲音低得幾乎只有他自己可以聽清。
李治:…你宮裡是否有叫合歡的書僮?
弘:…是有這個人!
李治:我聽說他帶和你同行同宿?
弘的勝立刻緋紅,無地自容。
武則天:(急急處打斷李治的話,似乎為了緩解弘在眾臣面前明顯的窘境)皇上,弘長
大了,有些事就讓他自己拿主意把!李義甫——
李義甫:臣在!
武則天:你們都是朝廷重臣,洞明世事,不要被世俗瑣見所左右,弘已經是太子鑒國了,
你們以後多向他請示,多聽他的意見,只要太子能做個時,就不要事事向我們請示了。我看
弘對聖人的教誨額低頗深,對治國的道理也有自己的見地,一個孩子,能有如此的眼光,在
歷朝歷代的太子中,都算是難得的了。你們先下去吧!
眾臣陸續下,屋中很快就只剩下一家三口。弘依然低著頭,但他知道父親的眼神始終沒
有離開過他。
李治:弘兒,你是我最寄予厚望的孩子,因此你的一言一行都讓我很惦念。最近,我聽
到一些令我很不愉快的流言。我希望那只是流言。都是有關你和那個叫什麼合歡的,……我
很失望。對此,你有什麼可說的嗎?
弘:我……不知道父親都聽到了些什麼,合歡跟隨我多年,對我的生活習性瞭如指掌,
因此照顧得格外細緻周到。另外,他為人喜善單純,雖為男兒,心思卻精細得不讓任何女子,
我生活中確實不能沒有他。我倒希望父皇能……
李治:好了好了……你只管記住,你是皇子,現在又是太子,時刻提醒自己的一言一行
要符合一個高尚尊貴之人的規範。至於同合歡的關係,他……畢竟是個男人……
李治起身,對弘欲言又止,拂袖而去。
弘看著鬢髮已經斑白的父親,有些激動,似乎衝動著想要說些什麼,嘴唇蠕動了幾下,
終於無言以對地望著父親走出門。
殿中現在就只剩下望著空落的門發呆的弘和對面似乎永遠洞察一切的武則天。
弘丟了魂似的望著武則天。
弘:母親,您也認為我現在真的需要一門婚事?婚姻於我就那麼重要嗎?
武則天:弘兒,你必須明白一個道理,對於你,一個太子,未來的皇帝,你個人需要與
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是否需要?我們是誰?我們是你的父皇母后,是你的朝中大臣,
乃至你的國家、百姓及腳下的山河。我們目前需要你的婚姻,那它就必須成為你個人的需要。
因為我們想看到的太子是一個男人。一個穩重、踏實,有責任感的男人。這就是你現在身份
的實質。只有這樣,我們才會放心,才會心甘情願地任你牽引著步入前途。而婚姻則是一個
男人**的儀式,是他真正成熟的標誌。
弘:我…懂了!然而對於那些被我們忽視,可卻真正需要婚姻的人,母親以為我們是否
應該成全她們呢?
武則天:當然應該!一個真正需要婚姻的人實際上追求的是幸福,而福祉是永遠被成全
的。
弘:那我懇請母后將禁苑中的紅、白蓮公主嫁出去!她們才是真正需要婚姻的人!
武則天一怔,表情明顯地陰暗下去。
武則天:我以為她們已得到了幸福!你知道我為什麼讓她們待在那裡嗎?她們在為大唐
撫育紅、白蓮花,管李後王室代萬民祈求佛國的福祉。
弘:是的,但同時她們也在為自己母親的錯誤接受懲罰。宮裡每個人都知道她們是蕭淑
妃、王皇后的女兒。上輩的恩怨糾葛不應該再延續到她們身上。她們已經年近三十了,無辜
的青春被毒液般的孤寂與絕望銷蝕,美麗的面龐正被條條早衰的皺紋嘶咬。母親,都已經過
去二十年了,你的敵人早在地下為她們的罪過遭受吞噬與腐爛。這已是最嚴厲的懲罰,請您
放過我的兩位姐姐把!活人為死人承擔罪責是有違上天仁愛本性的。作為一國之母,萬民仰
慕的神明皇后,您更應該不計前嫌,賜予她們女人應得的歸宿,弘懇求母親深思。
武則天看著激動而面孔緋紅的弘,壓抑住怒氣,嚴厲的目光緩慢地轉向平靜。
武則天:人的歸宿都是上天法定的,身為大後皇室的女兒,她們從未被我們忽視,而她
們真正需要的不是婚姻,卻恰恰是她們正在履行的責任!
弘:如果她們的需要就是犧牲青春為大後的國運祈求佛國降臨,那身為皇子,負擔著萬
民的重托,更應該奉獻一切。我願意代替她們撫育佛花,這也許更符合我的心境和……才能。
兩人對視著,弘似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被壓抑的**,臉色越來越蒼白,手指輕微地痙
攣著。
9獵場白天外景
賢和高麗王子威立於馬上,隔著一段距離。兩側分別站著侍從,手中提著被射落的鴻鷂。
只是高麗王子的戰利品要明顯多於賢。賢一側的侍從只孤零零地提著一隻獵物。
樹林中幾個小衛士打開鳥籠,於是樹林上空騰地升起一片飛鳥,張著羽翼驚慌地往雲裡
躲。賢的目光敏銳地捕到一隻,搭箭的手加了勁兒,追尋著它飛行的軌跡。所有人都緊張地
等待著他出手,然而馬卻越飛越高,漸漸地幾乎沒了影子。賢懊惱地扔了引
在一旁的高麗王子哈哈大笑。
高麗王子:我看今天你是輸定了,你壓根兒就沒有贏的心情!
賢:心情?我現在哪裡還談得上心情!……我就不明白,我哪裡比不上弘?
高麗王子:問題恰恰出在這兒,你哪裡都比得上弘!
賢:那為什麼,為什麼是我在這裡打獵,在這裡消磨時光?
高麗王子:雍王應該明白,自古集大權者絕非強者,心計才是取勝的關鍵!你哪裡都同
你母親如出一轍,惟心計上還略欠一籌!
賢:母親,母親,怎麼什麼都是母親,這是誰的天下?難道母親真成了主宰一切的神不
成?
高麗王子:你母親自然不是神,但她是一位非凡的人。她雖談不上主宰一切,但卻著實
掌握著太子的命運,弘的境況正在驗證著這一點。
賢:我聽說大哥在宮裡的情況不是很好。
高麗王子:的確,弘最近接連發佈政命,大施仁政,朝野上下已漸露非議。他召先朝老
臣長孫無忌的孫子長孫侯主編(叢台玉覽),重修歷史,為一些已經定義了的逝臣正名。初
衷自然無所非議,但卻恰恰重了仁義而輕了利害。而當今朝廷人事何為利害,恰恰是您母親!
賢:這正是令我寢食難安的癥結。難道大唐乏人,只有皇后才能成全它的命運嗎?
高麗王子:您母親早已不是一般意義上的皇后了。時下她的好惡取向決定著人事沉浮,
已是朝內不爭的事實。木已成舟,可悲與否,暫且不論。君子先識利害而後行大義,弘卻不
懂這道理,一意孤行,太急於發出自己的聲音,卻不知自己的地位猶如砂器,一觸即倒,而
這正是您應吸取的教訓。
賢默默策馬前行,若有所思。迎面一匹馬疾行而來,轉眼到了跟前。報官宣二皇子賢人
後宮聽旨,欽此。皇后手諭!
賢與二皇子相視而笑。
高麗王子:恭喜二皇子!您機會來了!
0武則天紅宮白天內景
武則天和賢坐在上首,中間是垂手侍立、低頭不誤的李義甫。
武則天:李大人,呈子已轉到我手裡了!我不明白,您幹得好好的,也算得上是政績斐
然,怎麼突然就決定要辭官回家了呢?
李義甫:我最近身體不是很好,又突然覺得自己不夠聰明,跟不上別人的思路,與其如
此,還不如告老還鄉,也算保了個晚節!
武則天:您覺得近日跟不上誰的思路了?
李義甫:我……哎呀,皇后還是准了我的呈子,放我回家種田算了!
賢:母親,我看我還是先走的好,李大人怕是有難言之隱。
武則天:不,留下。賢兒。我叫你來恰恰為了這事兒,一會兒還想聽聽你的意見。李大
人,你是我信任的人,知道我的脾氣,我最討厭文人的那一套成與要給,你有話就儘管直說,
別再繞圈子了!
李義甫從油門取出一沓文書,呈放在武則天面前。
李義甫:(展開第一份文書)皇后請想,假設有這樣一個君主,他把自己的口糧賜予伙
食不佳的士卒。(又展開第二份文書)半年之後,三次大放兩部獄中關押的罪犯。(又展開第
三份文書)當他剛剛開始執政,就想為先帝欽走的道臣平反、昭雪、修墓家。他除了在表現
自己的仁愛,還在幹什麼呢?他在默默譴責將領們玩忽職守、薄持為朝廷效忠的忠勇戰士,
使他們在士卒眼中陷入不仁不義的境地;他在無聲地告訴天下人朝廷屬臣、郡府官員的昏庸、
無能,在時時製造冤假錯案;他在否認先帝的英明決斷,使他在天之靈憤怒,無法安息。而
一個宰相,身為群裡之前,總處在政治風雲動盪的中心,必然首當其衝地承受著天怒人怨,
又因為無法保護身後的屬臣,而招致同僚們的埋怨,如果再不引咎辭職,那就只能是引頸待
屠了。
武則天看著面前的三份文書,不抬眼瞼。
武則天:李義甫,看來我要是不准奏,就是在害你了!
李義甫:皇后不公害我。我擔心將來有一天,太子的仁義會害了我。
武則天(轉向多)你說呢,賢,這辭呈我是收還是不收?
賢:這麼重要的事兒,幾里不敢妄言。兒裡沒有對它裡事物指手畫腳的名分。武則天賢
兒,你不必顧慮。賢如果母親真想聽聽我的意見,兒臣以為收與不收並無所謂。在我看來,
李大人其實根本就沒有辭官的意思,他這樣做只不過是為了喚起您對一些事情的警惕。
武則天:哦?那你說說目前有什麼事值得警惕呢?
賢:什麼是一個帝王的首要美德!
武則天:那你認為什麼是帝王的首要美德?
賢:帝王為天子下凡,萬民表帥,任何美德對他來說都是首要的,只不過因時而異罷了。
當戰禍紛起時,驍勇善戰是他的首要美德;當內憂外困、政務繁忙時,從善如流、任用賢明
為其重要;當法紀鬆弛、人心思變,就應該雷厲風行、威嚴有加了。管理這麼一個龐大、紛
亂、繁雜的帝國,需要的是恩威並施,法律嚴明。最重要的是隨機應變,政策隨具體情況而
定。而如果一味地食古不化,死守唯一虛泛的理念,不僅誤臣,也會誤主,更會誤國。
李義甫:二皇子思路清晰,頭腦敏捷,將來必擔大任。
武則天面露微笑,頗有欣慰之色。
武則天:道理是不錯,只還不知面臨實際情況,你會怎麼樣應對。李大人正好有幾件棘
手政務,我也頗感為難,正想聽聽你的意見。第一鳴,是關中大旱,兵上的食糧中多摻雜榆
皮蓬實。我想讓群臣效仿弘的樣子,把自己的口糧拿出來與他們分食,你覺得怎麼樣?
賢:群臣的口糧能救濟幾個士卒呢?那誰又拿出口糧與群臣分食呢?我想治病治本,才
是當務之急。
武則天:現在是清平盛世,人心安定,這都應感謝神明對萬民的照拂,我想大赦天下,
以體現上天的浩生之德。你認為這符合天意民心嗎?
賢:天意民心就是太平安定,太平安定靠的是法制嚴明。母親,恕兒臣直言,這隨意大
赦天下,只是滿足婦人之仁;干涉法治,恰恰有違天意民心。
武則天:好,那我再問你,現在你大哥想寬恕長孫無忌的後代,已經把他的孫子長孫侯
召進東宮纂修(叢台玉覽),你覺得母親應該怎麼辦呢?
賢:(猶豫起來,一時不知怎麼回答)這個……
武則天:大膽回答,母親不會怪罪你的。貿大哥可能是受人蒙蔽,一時糊塗,我去勸他
把長孫侯逐出京城。
武則天:一個長孫侯能掀起什麼風波,我是問你怎麼看待弘要為逆臣平反這件事?
賢:(頓了一下,直視武則天)大哥一向嚴以律己,寬以待人,總習慣於把自己的前途
寄托在別人也擁有同他自己相同的優秀品質上。這就如同賭博,運氣好了,長孫侯能夠以善
相報,盡棄前嫌,成為一代忠良;運氣不好,也許就引蛇出洞,培養了一個社稷隱患。
武則天:那如果我不願意冒這個險呢?
賢:那就請母親下詔,強行脅迫長孫侯出局。
武則天:這不是有損監國的威信,又動搖皇儲的根基,給別有用心之徒可乘之機嗎?賢
母親,責罰子女是為了教育子女。責之越切,愛之越深。我想大哥明白這樣的道理。而天下
人也明白這樣的道理,無從談起有損威信,動搖根基。只要母親一心愛護大哥,任何別有用
心之徒都難尋可乘之機。
李義甫:二皇子分析事理頭頭是道,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魏國夫人寢宮夜晚內景
李治看上去很疲憊,蒼白的臉上凝固著一種含義不明的頹喪表情。他半價在賀蘭氏精
致的木榻上,本來就已模糊的視線被賀蘭氏如蝴蝶般翩躚的妙曼舞影播弄得更加恍惚迷離。
魏國夫人的寢宮是她年輕而熱烈的內心生活在空間上的表情。房間原本通俗易懂的格局
被巧置於房中的許多面鏡子演繹得彷彿一座晶瑩剔透的迷宮,就像所有情竇初開的少女在第
一次輕易地墜入愛情時,都喜好用情調將明白無誤的幸福支解得傷感而滄桑。
此刻正輕緩地和著音樂舞動腰肢的魏國夫人的心境陰晦複雜。
旁白有很長一段時間,賀蘭氏對於我代表著尚顯生疏的整個女性世界全部誘人的內涵。
那風鈴般的歌聲,蝶一般輕盈的舞步曾使她成為大明宮所有熱切眼神捕捉的尤物,她的存在
間隙性地使我父親臉上多了一種陶陶然微醒的神采。她深知贏得天下男人寵愛最直接的本錢
就是自己年輕妖燒的身體及鮮活大膽的慾望。瀰漫於宮中的男女私情催育了她與生俱來的對
於風流韻事的敏感,從而提早使她對於性感有了成熟的領悟。自然,愛情與權力相伴而生正
是帝國後宮情愛生活的恆久範式,這令她同時具有了一顆與年齡不相符的危險而隱秘的野。
心。她運用處於青春期的乖巧而輕浮的智慧締造了這一場景,指望自己聲勢浩大的愛情能像
鏡中折射的那樣從四面八方打擊這個氣弱體虛的中年男人疲憊的心靈,她期望自己的花容月
貌能夠永遠就這樣塞滿他模糊的視覺,並最終佔據他同樣模糊的頭腦。
於是,她從四面的鏡子裡焦急地洞察著這個男人臉上凝滯的表情。但她很快意識到他混
沌的面目並非如自己所願的那樣出於對美的迷離,而是來自某種程度的心不在焉。最終,她
懊惱地停止了舞動的身軀,神情悲慼地從鏡中注視著身後的李治。
李治:…怎麼了?賀蘭,怎麼不跳了?
魏國夫人:不跳了,再跳還有什麼意思人家辛辛苦苦從胡姬那裡學來的舞,跳了半天,
聖上連句話也不講,臉上也沒什麼表情,誰知道您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啊!
李治:喜歡,當然喜歡。小賀蘭做什麼我都喜歡,你沒看見我連眼皮都沒眨一下嗎?
李治站起身,走到賀蘭的身後,攔腰抱住她。
李治:賀蘭就是我的小仙女,永遠輕靈靈的,風一樣,好像隨時都會飛走。
魏國夫人:我哪裡飛得走呢?這四海之內,地是您的,天是您的,普天下都是您的獵手。
我能飛到哪兒去?皇帝一句話,我不就被人拿了關在籠子裡送回來啦!我只怕皇上身邊那麼
多美麗的鳥,飛走一隻,您還不願費心去找呢!
她意識到身後全無反應。
李治定定地望著鏡中自己憔悴的面容,像是不得不面對一個令人尷尬的傷口。他於是突
然覺得很傷感,怔怔地望著自己一言不發。
魏國夫人:皇上,您…怎麼啦?
李治:你看我,是不是很老?
魏國夫人:您怎麼會老呢?您是真龍,不是常人。天子是不會老的,我看皇上是累了,
看您眼皮下都泛著青,我看您是該好好休息休息了!
李治:(苦笑)你覺得我休息得還不夠嗎?我現在連年號都不過問了!
說著,轉身向床邊走。短暫的沉默。
魏國夫人:皇上是不是怕她?
李治:……怕誰?
魏國夫人:怕皇后?
李治:怕皇后?我為什麼會怕呢?我是真龍,非常人,我怎麼會怕呢?如果要說怕,我
只是怕社稷動搖,怕朝廷不穩,怕百姓遭殃。
魏國夫人:我說皇上是怕她,我還覺得皇上應該立刻廢了她!
魏國夫人突然變得咄咄逼人,臉上妖媚蕩然無存,倒多了幾分殺氣。
李治先是有些吃驚,繼而哈哈大笑,像對一個孩子說話。
李治:廢她?廢了她,然後怎麼辦呢?
魏國夫人:廢了後,自然就要立後。
李治:那你說我應該立誰呢?
魏國夫人:立我!我是上蒼派來輔佐皇上建功立業的。
李治笑得不能自持,與魏國夫人的莊嚴全然不搭調,魏國夫人被笑得有些不知所措。李
治這話聽起來很耳熟,你使我想起一個人,甚至表情都相像。十幾年前,也有一個女孩子說
過同樣的話。我當時年輕,很感動,抱著她哭了一場。真是奇怪,現在再聽這話,不僅不
感動,反而想笑,看來我真是老了!
李治將手摀住魏國夫人的額頭。
李治:賀蘭,你看你還不夠聰明,當不了皇后。皇后不是人人都可以當的。
魏國夫人:我怎麼不夠聰明,皇上以為天下只有她最聰明嗎?天下智慧分幾種,一種陰
毒險惡……
李治:賀蘭,你聽著,知道我為什麼最近總來你這裡嗎?……因為你年輕,簡單,於是
就很純潔,我就能忘掉後宮裡的事,朝堂上的事,輕輕鬆鬆地來做一場白日夢,一場美麗的
溫柔的清夢。可如果有一天連夢吧!都變得有了生意和想念,那我來還有什麼意思呢?我又
會有多麼傷心?賀蘭,我只希望你能幫我把夢做得更優美,更完整。那麼你賀蘭就是我身邊
最美麗的鳥,永遠不會被放走,聽清了嗎?
李治拉著魏國夫人的手,微笑不語。
此時窗外庭院中的樂班子奏響了華彩,那音樂淒迷高揚,嗚咽一般。
3東宮夜晚內景
顯無趣地擺弄著香囊,盯著在屋中來回踱步的弘。旦在一旁悠然撫弄著棲息在寬軸上的
鴿子,不時懶洋洋地瞟一眼愈見煩躁的弘。
顯:大哥,徽…能不能坐下,老這麼走來走去的,看得我直心慌!
弘:賢這是什麼意思,早早地約我們來,自己又不到。我哪兒陪得起這份工夫,還有那
麼多政務需要打理!
旦:聽說大哥最近正忙著修(叢台玉覽),還主張廢了(春秋)改讀(禮記)?
弘:是的,(春秋)簡直就是罪惡的模本。那裡面所列好行聽起來都讓人毛骨悚然,說
出來就會遭上天報應,再讓後人研讀,豈不是推波助瀾,抑善揚惡!
旦:孔子寫《春秋》,義存褒貶,褒善以示範後代;貶惡以警戒來者。所以刻畫得越逼
真,揭露得越淋漓,讀者才會領悟得越深刻。況且,所舉事件無論多麼令人髮指,都是事實,
大哥不會不同意吧!
弘:當然都是事實,但對於一個清明世界,骯髒是應該永遠被埋沒遺忘的!
旦:埋得越深,發起酵來才會更毒,還不如打開來對著太陽曬,水分干了也就沒了活力。
弘:四弟,民智沒有你想像的那樣成熟,露奸於市,則必有倣傚之徒。這猶如傳染惡疾,
不久就會……
賢:我看大哥是信,是膽小!
賢應聲進屋,還穿著獵裝。
賢:如果大哥果真嫉惡如仇,那就應該坦然面對。不僅要正視它的面孔,還應該解剖它
的軀體,如唐丁解牛,看看病源究竟在什麼地方發成。像這樣躲著藏著,連看都不敢,那假
如有一天好惡真的找上門兒,大哥何以防範?所以,我說大哥是膽小,是恐懼,是沒有勇氣
面對現實。
弘一對無語。
弘:…這就是你請我來的目的?來告訴我膽小如鼠!
賢:(笑)不,我請幾位皇兄弟來,是有事要商量。只是剛才被母后急召進宮,才晚了
幾步。
弘:母后召你,召你做什麼?
賢:李義甫大人要辭官回家,母后召我徵求意見,怎麼大哥不知道李大人的事兒?
弘:…不知道,怎麼我是太子,母后反倒召你入宮議政?
賢:這正是我找眾位來的目的。
弘:什麼意思?
賢:大哥,當了幾B監國,有何感想?
弘:寥寥幾日,能有什麼感想,只是想著多做些事,別愧對了這稱號,心力有些疲憊罷
了。
賢:大哥,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廢了你的太子位,像忠那樣,你怎麼辦?
弘:廢我,為……為什麼?
賢:別這麼看著我,我又不會廢你。
弘:那我要探個究竟,弄清楚廢我的理由。
賢:找誰去探個究竟?
弘:當然找父親,父皇,找立我的人。
賢:如果父親不管呢?
弘:那怎麼可能,父親畢竟還是一國之君……
賢:我說如果。
弘:那,那我就去找母后。貿如果母后無法給你一個令人折服的理由,或者說乾脆就沒
有理由,僅僅因為你與臣子政見不同,你怎麼辦?
弘:那……就不能廢我!……再說,這怎麼可能呢!太子又不是隨便立的。我是她的親
兒子,又是長子,母親不是這樣的人!
賢:而她如果不幸真是這樣的人,你怎麼辦?
弘:我……
弘一時語塞。賢環顧了一下眾人,顯已聽得入神,旦則若有所思。
賢:我再問你,如果明天廢了你,而立了我,或是顯,或旦,你將如何對待我們?
弘:我…會替你們高興,畢竟我們是兄弟,誰當太子都是家族的光榮。
賢:如果立了你,顯。你怎麼辦?
顯:啊!我,我—…#83;哎呀,你開什麼玩笑,母親怎麼會選我當太子呢,我自己都不同
意。
賢:你呢,旦?
旦:我不好回答,我還沒弄清你要說什麼!
賢:我要說什麼?回想一下我們剛才的談話吧,你們難道沒有意識到一個可悲的現實?
我們現在所有的命運成政部集中在母親一時的心血來潮上,這不可怕嗎?母親早已不僅僅是
皇后了,而我們李家呢?難道就應該如此任人操縱?我們現在需要的是什麼?是精誠團結,
是雄心豪情,是讓天下再次聽到李家聲音的志氣,因為這畢竟還是李氏的江山!
旦:我有三個問題,第一,你剛才的一連串如果把母后想像得太可怕了。在我看來,她
恰恰是我所見過的最少心血來潮的人,所以至於我們的命運成敗繫在她身上是否真的那麼可
怕,現在下結論還賺大早。第二,關於母后目重是否僅僅是皇后,當然不是。在天下人看來,
她是二聖之一,是父皇治國齊家不可或缺的幹練跡手,這已是不爭事實。值得你我慶幸的是,
這一切至今還不是她的陰謀而是她的榮譽。第三,二哥以為天下現在聽到的是誰家的聲音?
劉姓的聲音?況且我以為天下最希望聽到的是強壯合理的聲音,正義的聲音。實話講,你我
任何一個人的聲音,無論從道理上還是勁度上部尚難於同母親抗衡,而氣未養好之前就急著
發聲,只會招致天下人的恥笑。這正是我擔心大哥的地方!
旦的一備銀骼語氣令在座的人再一次沉默。四兄弟各懷心事,默然無語。
旁白在大唐所有公開的正式典制禮儀中,哥哥們的定期聚會並不算做是當然的一種。然
而這就是宮廷,你所能看到的一切態度,表情,這樣、那樣的決議都僅僅是結果而已,而原
因則隱藏在大明宮中無時無刻不在悄然進行著的會談及聚會當中。
顯:啊…啊,我得走了,韋妹妹還在藥園等我,我都晚了。
三兄弟的目光同時集中在顯身上,氣憤而驚異。顯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舉止多麼的不合時
宜。
顯:(環視著眾人的目光,膽怯地)算了吧!我…就不去了……
弘:你去吧!
顯:算了,反正也晚了,再說如果,…
弘:(煩躁地)去吧!
顯:……那我…就去了,有事再叫我。
顯疾步出屋,逃難一般。
弘:(望著顯的背影)玩物喪志,朽木不可雕!……賢,旦!
弘伸出手,二兄弟會意地伸手與他握在一起。
弘:不管怎麼樣,我看有一點二弟是對的。我們兄弟現在最需要的是精誠團結,是耀祖
揚威的壯志豪情。來,為了李氏注定的萬世江山,我們盟誓:保家衛國,萬死不辭!
賢:且保家衛國,萬死不辭。
三隻手上又多了一隻,顯又靜悄悄地回來了。誓言自然也退到,所以聽上去似乎有些。
心虛。
顯:賢…保家衛國,萬死不辭。
顯不好意思地望著三個人,笑了,一臉憨厚。
3魏國夫人往富白天內景
武則天焦急地在屋內踱步。御醫們圍住床上的李治會診。
武則天:怎麼樣?
御醫:(吞吞吐吐)皇上,嗯,……皇上是偶遇風寒…需靜養數日……
武則天:什麼偶遇風寒!每次叫你們來都是偶遇風寒,哪有這樣厲害的風寒,昏過去這
麼久。說,說實話!別那麼吞吞吐吐的,皇上得的是什麼病?御醫:皇上……雙目晦暗,印
堂發紫,怕是…陽氣過稅傷了元氣。我看皇上是不能再有房事了,至少需頤養半年。
武則天憤怒地通視著躲在屋角兒抽泣的魏國夫人,目光寒冷,如劍出鞘。魏國夫人躲避
著武則天的眼睛。
武則天:你再說一遍,御醫。大聲說!
御醫:皇上雙目晦暗,印堂發紫,這是典型的陽氣耗損,傷了元氣!
武則天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魏國夫人。
眾皇子魚貫而入,太平在最後,相繼跪倒在床前。
李治略微睜開眼睛,倒過頭,眼中一片模糊,只依稀辨得人形。
李治:(銀喀)弘,弘,……
弘:兒臣在!
說完向前跪了半步。
李治用手輕撫著弘的面龐。
李治:(虛弱)弘,你長大了,真的長大了…你現在是太子,做事要有原則,但還要懂
策略,這才是帝王之道。我悟了一輩子,道理雖懂了但還是不能完全做到,現在輪到你了,
這李家的宏基偉業怕是就要落到你的身上,你要好自為之,別愧對了我的指望!
李治微弱的聲音清晰地撞擊著每個人的耳膜。
旁白賀蘭的美麗是我們全家的敵人。母親常說:一個女人,如果生得美若天仙,就要時
刻準備為此付出代價。它可以成為你的財富,但同時也可以成為一切災禍的源泉。一個女人
的天生麗質從一生下來就已經離她遠去,被上蒼判給了男人。現在想來,賀蘭那天軟弱的哭
聲似乎已經提前為她多災的命運敲響了喪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