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文龍II
子邊說邊痛哭失聲「我也不想,我自己的兒子也才他向了我笑。可金兀朮的人在搜城,他一定要找到陸登的兒子,要雪恨。小姐姑爺臨終的囑托,安州軍民的雪恨,都要靠文龍長大去雪恥,我們要給陸家留條血脈呀。我就只好將自己的兒子換了文龍,那金兀朮狡猾,他就當了我的面活活用刀把我拿孩兒砍成了兩段。」
「啊!」岳雲驚呼,他沒想到如此殘忍,如今他也是為人父之人,父母看到兒子被賊人砍做兩段,悲痛欲絕,這金兀朮能不生疑嗎?
婆子哭訴「金兀朮當然生疑,看我哭的死去活來。我就說,我是這孩子的乳娘,難免是有感情的。就是平白的一個小生命死了,也要人傷心呀。金兀朮這才相信。他見文龍可愛,知道是我的孩子,就饒了文龍一命。可巧,文龍本來是哭鬧不停,見了金兀朮反是笑了,金兀朮笑逐顏開,就要留了文龍在身邊當兒子。還不許讓人知道子龍兒是他的養子,把身邊知情的小校都給殺了滅口了。就在刀架到我脖子上時,文龍卻因為不肯吃飯,大哭大鬧,金兀朮百般哀求,讓我去餵文龍吃飯,文龍果然聽話,金兀朮也不肯勉強答應讓我留下給孩子當乳娘,不得讓文龍知道我是他的『親娘』,就以乳娘稱呼,就此在去了北國。」
「陸文龍可曾知道自己的身世?」王佐問。
乳娘搖搖頭「小主人還不曾得知。老身是看了文龍一天天長大,一天天出息,習文練武,如今成了大孩子。也是時機讓他知道實情。本來一直沒想好如何去對他講,講了這真相,就必須要他為父母報仇雪恨。那這個孩子總要有個安家落腳的地方吧。才沒打算清楚。竟然四狼主帶了文龍來征討大宋。老身一看,再若不說,會鑄成大錯,文龍不明真相屠戮自己人,日後該如何立足,如何歸返大宋,如何面對他父母在天的英靈?所以老身想,必須要讓岳元帥得知此事。就借口要登山為文龍祈福,故意靠近宋營,就是有意被宋金俘虜,實在是為了講明此事。」
聽乳娘講了她和文龍在金國的經歷,聽說金兀朮對文龍如親生兒子一般疼愛,文龍對金兀朮如今是父子情深,眾人都扼腕歎息。
「如若象文龍直接訴說真情。文龍能信嗎?」王佐問。
岳雲想,這對陸文龍該是多大的打擊。一邊是他父母地冤魂,一邊是養父的恩深似海。一朝若知道養父的真實面目是嗜血成性的豺狼,親生父母是被養父殺死,文龍要如何面對?從金國的小王爺變成大宋的子民,這身份的懸殊他能適應嗎?
「陸文龍該不會貪戀富貴,就此認賊作父了吧?」王佐問。
岳飛搖搖頭說「本帥相信。陸登知州的血脈,定然是大宋忠勇之士,絕非貪圖富貴之鼠輩。」
「只是文龍性子驕縱,平日被四狼主寵慣,若是讓他知道此事,老身怕他地不會相信,而且不肯去相信。」乳娘哭著說「文龍是個好孩子,他善良。品性和他爹一樣。」
眾人陷入沉思,岳飛說「與其冒險,不如不動,此事若是遊說不妥,反而會傷及文龍的性命;若是事情有個閃失,說的不到位,或許文龍還不會信。倒是害了奶娘。」
乳娘搖頭說「老婆子生死沒關係。只要能九泉見到小姐姑爺有個交代就好。」
「乳娘。明天一早你們就回金營,免得金兀朮生疑。此事要從長計議,不得馬虎大意。這事,必須有人去曉以大義,但乳娘你不行。暫且回去吧。」
乳娘遲疑說「可是時間等不及了,四狼主天天逼破文龍同宋軍交戰,他們練出的那鐵浮圖,所向無敵,像一堵堵銅牆鐵壁。金兀朮說,這個陣是什麼龍尾巴陣,是塞北高人所布,怕破陣的人還沒生出來呢。若是文龍用此陣破了宋軍,這,這成了什麼事?他爹娘為了大宋捐軀捨身,他卻為金兵賣力氣殺自己人。不讓讓文龍不知情呀。戰局一開,血流成河,後悔晚矣。」
岳飛勸說乳娘暫且回金營,等待他的消息。並再三囑咐乳娘要小心,千萬不要露出馬腳令金兀朮生疑,傷害到性命。
乳娘走後,岳飛陷入愁思,王佐沉吟不語,獨自離開大帳。
岳雲為父親鋪好床,低聲勸道「爹爹,你眼睛不好,要多多休息。」
岳飛望著兒子,忽然慨歎說「若是陸登知州活著,看到兒子成人,該多興奮。」
感傷的話,岳雲眼眶一紅說「乳娘真是巾幗英雄,她捨子保了忠烈之後,真是可敬。」
正在說話間,忽然帳簾一挑,王佐披頭散髮面白
地蹣跚進了帳。渾身是血,略含呻吟,尤其令岳雲佐左手的袖管空空蕩蕩,袖子已經被血染紅。
「王賢弟,你這是怎麼了?」岳飛慌忙起身過來攙扶。
王佐費力的說「岳大哥,你一定要依了王佐,讓王佐去金營當說客,去遊說陸文龍歸來。」
「你這是∼∼」岳飛驚愕的摸向那只空蕩蕩的袖子,王佐笑了笑,笑得慘烈「王佐來岳家軍寸功未立,蒙大哥不棄,留在帳下。如今,眼前這事王佐一定不辱使命。」
「你是要苦肉計去說服陸文龍,去騙過金兀朮(,更新最快)的眼睛?」岳飛驚歎,他明白了王佐地用意。任何人想在金兀朮的眼皮下去接近陸文龍,去說服陸文龍都難似登天。如今單憑他王佐如何能博得金兀朮的信任,能藉機靠近陸文龍,又不被金兀朮懷疑,怕只有苦肉計。
「大哥,王佐的胳膊已經砍了下來,臂已經斷了,就不能復原,望大哥成全!」王佐倒地要拜,岳飛噗通跪在地上,激動的說「賢弟,受岳飛一拜!」
大宋儘是忠義之士,漢室不日可興。
夜晚,王佐就帶了乳娘等人趁了天黑殺了守門的小校逃走。
金兀朮正在安撫子龍兒,子龍發著脾氣,大罵陪同乳娘的隊伍無用,竟然任宋軍擒走了乳娘。
聽說乳娘平安的歸來,子龍歡跳著出帳去迎接。
乳娘見了子龍,抹了眼淚說「小王爺,乳娘險些就見不到你了。若非這位王義士仗義相救,乳娘就∼∼」
乳娘嗚嗚地哭起來。
聽說王佐是因為勸岳飛投降,惹惱了固執武斷的岳飛,而被砍去了左臂,起初半信半疑的金兀朮徹底信了王佐。一個文弱書生,被砍去臂膀,岳飛果然是無毒不丈夫。
金兀朮問王佐可要什麼賞賜,王佐只說想在軍中尋個差事,混口飯吃。
金兀朮也就順口說「留下來寫寫抄抄,當個文書吧。」
乳娘藉機說「是了是了,路上王義士說,他是讀書人,字也寫得好,不如也教教子龍王爺吧。當年玉離子小王爺在北國有個韓昉先生,現在不妨讓子龍和王先生學習漢學,知道些中原的事情。」
金兀朮點頭贊成,見王佐披頭散髮,清瘦的身子看來瘦弱不堪,就順口說「你就改個名字,叫『苦人兒』吧,就由了王佐去營裡走動。
王佐很會講故事,將得故事都是稀奇古怪的。
什麼有個叫刑天的怪人,砍斷了頭,還能用肚臍眼當嘴巴,兩乳當眼睛打仗;什麼美女化做海鳥,銜著石頭去填海。聽得金兵小廝們都愛圍了王佐聽故事說笑。
子龍小王爺還是童心未泯,更是愛拉了王佐聽故事。
這天王佐給子龍講了個《趙氏孤兒》地故事,講到老程嬰用自己地孩子換了孤兒,趙氏孤兒長大後認賊作父。聽得子龍兒小王爺時而感歎,時而拍案,時而笑,時而歎氣。王佐笑了說「王爺,故事就是故事,你這麼多感慨,王佐就不便再講了。」
自此,子龍兒就習慣拉了王佐一起吃飯,有時候拉了王佐和父王一道用飯,聽王佐講故事。
王佐看著子龍貼在金兀朮地身邊親暱,說話時那恃寵而驕的樣子,心裡滿是酸楚淒涼,這孩子哪裡知道他悲涼地身世,若是知道了真相,該是如何痛心。
王佐這天講了孟姜女哭長城的故事,聽得乳娘在一旁落淚。
吃過飯,金兀朮將乳娘一人喊到內帳問話。
金兀朮看著乳娘。忽然若有深意的問「乳娘的丈夫是做什麼營生的?」
乳娘笑了回到「是鐵匠,給軍裡打鐵甲的。」
「這生意可紅火?一年有多少現帳?」
乳娘說「若提到這生意才有恨。本是官府說一月一結,我還幫我那漢子去穿甲線,卻後來說是朝廷銀子吃緊,要三月發錢。可讓我們這百姓去哪裡討口飯吃?落是這樣,皇帝還有錢去千里迢迢搬了洞庭湖石到汴京皇宮去賞玩。」
金兀朮聽了點頭說「本王只是見著龍兒長大,頗貌似我一個昔日的朋友。」
乳娘一驚,然後釋然的問「大王的朋友嗎?」說罷掩口笑了。
「你為何發笑?」金兀朮不解的問。
「這在宋土,所有人看了金爺都是一個容貌,都是深眼高鼻高顴骨,體態彪悍。怕是金爺們見南人也是一個模樣出來。」
金兀朮笑笑,心想也不無道理。其實,他這些日忽然驚異的發現,子龍兒的眼睛那銳利自信的目光是那麼似曾相識,太像了,太像那個潞安城頭同他對抗,被他包圍後拔劍自刎的陸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