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個人影閃動,只見長劍擾動,已經將冰稜擊落地上。
一個白衣公子緩緩落下地來,冰雪眼前一亮,只見來者正是皓秋。皓秋淡淡的說「久仰冰珀宮主的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冰雪說「你的功夫又有了長進。」話音未落人已搶上前去,手上長劍一動,夾著冷氣向皓秋身上刺去。這「無情劍法」其實化於「攝魂劍舞」,招招置人於死地,不過使出來卻是偏偏美艷動人,身形之婀娜,有如一朵飄飛的白雲,那麼縹緲,那麼讓人產生無限的遐想。
皓秋感到身邊冰冷的氣氛和飛舞的冰塊,已經鋒利的長劍,每一劍幾乎都要洞穿他的心。
燕秋看著心裡暗暗著急,可是根本插不上手,這時三匹馬飛快的趕上來,燕秋急忙叫道「師父,快來救師兄!」一個老道人下了馬,說「你師兄的武功不差,不用別人出手。」燕秋說「可是我覺得他被包在冰塊中。」那道人說「冰珀掌力的威力便在於此,燕秋,你好好看著,當別人的劍氣緊緊包圍你的時候,你應該怎麼作。」
燕秋看著皓秋手上的劍,那劍舞動著,快如閃電,卻能在最緊要的關頭,把對方的劍氣化於無形。冰雪一連出了數十招,但是仍然無法傷到皓秋分毫。她心裡暗暗想他的武功為何忽然之間變得如此厲害?
皓秋長劍一震,一招「可上九天攬明月」,力道千鈞,擊得地上風聲四起,他人已經帶著呼嘯的劍氣,躍到空中。冰雪如影隨形,「此情可待成追憶」,「也無風雨也無晴」,……一招招如同行雲流水,連綿不絕的跟著,兩人漸漸鬥到林子中。
皓秋身形展動,躍到一棵柏樹上,長劍一點,樹上的樹葉立時就將冰雪劍氣裡的冰塊一一擊退,樹葉和冰塊在空中飛舞,一柔一剛的在空中飄灑,紛紛跌落地上。
皓秋說「你看到地上這破敗的樣子嗎?怎麼你那麼喜歡殺人?」
冰雪問「你不殺人,你來幹什麼?」
皓秋說「我殺人是為了救人。」冰雪冷笑說「武林正派強詞奪理的事情,我見多了。」皓秋長笑一聲,說「好,作為真武派掌門人,作為一個武林正派的人,我同你為敵。」
冰雪問「你當了真武派的掌門人?」
皓秋說「不錯,你沒有看到我身上的孝服?」冰雪問「令掌門已經仙去?」皓秋說「師尊把功力盡數傳給了我,就是要我和你們這些武林邪派為敵。」
冰雪冷冷的說「你們自以為是正派,難道武林人的生死,就都應該由你們來決定,正派,正派就是你們十二個門派嗎?難道你們不是一樣,為了自己的私慾,何必把自己冠上冠冕堂皇的口號,何必讓自己為作壞事也去費勁找一個別人不相信的借口。」
皓秋冷笑一聲,說「我們奉行的不是借口而是原則。邪派總是認為每個人都是自私的,不會為別人考慮,認為正派得到了權力,財富,榮譽還有地位,是一件不公平的事情。可是當你背負道義和明白事理的時候,你會明白的。」
冰雪哈哈大笑說「每一個當了掌門的人都會這麼說!虛偽,我見多了虛偽的人,皓秋,打出你手中的劍,我們不能用語言交流。」
皓秋說聲「痛快!」身形一閃,長劍刺來,地上的落葉在冰雪身周狂舞,夾著冰塊,冰雪出劍相擋,只覺身周可用的力量越來越少,忽然一陣兇猛的氣流撲來,她覺得背上一疼,已經中了一劍,這一劍當然不是皓秋所殺,因為皓秋在前面。
冰雪轉過身來,只見馮遺孤站在身後,她長劍一指,怒說「卑鄙!」馮遺孤朗聲說「妖女,你知道什麼是卑鄙嗎?你這樣就是卑鄙無恥,為世人所不齒。」
冰雪知道馮遺孤自然劍氣一樣很能驅使自然之力,自己斷難取勝,便飛身離開。馮遺孤說道「皓秋掌門,你的劍法果然青出於藍。」皓秋說「還是馮掌門的劍法,一出手就傷了人。」
身上的傷口越來越疼,冰雪無法為自己的背上敷上藥,她一面飛奔著,心裡一面想為什麼我連這幾個人都對付不了,還以為會很容易。
她覺得眼前有些昏暗,自己也實在沒有力氣再跑下去,便靠在樹下,任思緒漸漸的恍惚。
忽然一陣腳步聲傳來,只見幾個人影恍恍惚惚的過來,其中一個說「小姐,她好像受傷很重。」另一人說「怎麼會在這裡殺人,方圓十里都沒有人居住的。」
冰雪感到有人將自己扶著,在背上輕輕敷藥,包紮傷口。
她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夜深人靜,出了門,院子裡有一個綠衣丫頭在桌子上擺著瓜果,她問道「姑娘,是你們救了我嗎?」那女孩轉身過來,笑說「小姐,紅綾,白玉,你們快出來啊。」只見三個女子從屋子裡走出來,一個紅衣女子,一個白衣女子,一個紫衣的小姐,生得甚為嬌婉,如同煙雲般朦朧的身材,如同煙霞般夢幻的臉龐。
冰雪問「不知小姐名諱,多謝救命之恩。」
那人說「我的名字,只怕說出來就不大好了。你看我現在在這裡住著,不就是圖個清淨嗎?」冰雪說「清淨,姑娘四個人在這裡尋清淨,若是垂老之人,經過了太多的事情,那也罷了,可是姑娘……」
那人說「有些事情,不要太多,就能讓一個人徹底傷心,絕望。」冰雪問「什麼事情?」那人說「妹妹,有些話憋著也難受,我喜歡上了一個人。」冰雪說「愛情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擁有的,姐姐,那是件好事。」
那人說「可是我的名字錯了,我叫江一寧。」
冰雪說「江一寧,你是……」江一寧說「不錯,我喜歡的人是正派中人,不要說我們在一起生活,就是他不殺我,也是天理不容的事情。」冰雪說「其實什麼正邪,那都是騙人的。」江一寧搖頭說「正邪是騙人的,可是生死門和各派的仇恨,不管由於什麼原因結下的仇恨,就不是騙人的了。那麼真實,那麼殘忍,那麼讓人不堪回首。」
江一寧說「你剛受傷,別太動了,快坐下,吃點瓜果。」說完自己過來扶著冰雪,冰雪緩緩過去,坐下來,輕聲說「可是你心愛的人在這個世上,我本來以為,除了生死,沒有一樣東西能夠隔開兩個真心相愛的人。」
江一寧坐下來,幾個丫頭為二人倒上茶水,便到一邊去玩去了。江一寧這才歎說「有時有的距離比生死還要遠,如同天上的銀河,將人隔開,永遠都不能長相廝守。」冰雪搖頭說「看來人間的悲劇,並不只是因為死亡。江小姐,生死門是殺了不少人,也作了很多傷天害理的事情,這都是因為什麼?令尊那麼想當武林至尊?」
江一寧起身來,說「生死門地處偏僻,經營著很多並不賺錢的行當,長此下去,必定有一天連最基本的日子也難以維持。父親最大的願望就是佔有江南,把江南的富商作為我們財富的來源,不再受衣食這等小事的束縛。另外一個重大的原因就是因為我的母親,當年他身受重傷,只有一個人能夠相救,那就是天醫派的掌門人,可是杜掌門說他只救十二正派中人。父親從此就有一個願望,希望能夠一統武林,什麼正派邪派,都在他的手中。」
冰雪說「也許,這些只是一個借口。」
江一寧重重的歎了口氣,說「不錯,父親最早說的,是江南各派受到十二正派的牽制,十二正派在武林中為所欲為,我真的以為,我天真的以為父親真的是為了天下。後來我到江南,慢慢的發現,原來我們給江南帶來的,都是災難。當我看到滿目倉荑的江南,看到他們的屍首,看到鮮紅的血和逝去的生命,看到離散的家人和分開的情侶,我真的很痛苦。」
冰雪說「一個好人看到一件她不能容忍的事情之時,如同一個惡人看到別人行善一樣難受。我理解你的心情,我們都習慣於用正邪來區分一堆人,用好壞來評價一類人,可是沒想到,好人中也有壞人,壞人中也有好人。一個壞人在好人堆裡沒有容身之地,一個善良的人,在壞人堆裡,也很難忍受那麼殘忍的事情在她眼前發生。」
江一寧說「我果然沒有白救你,你說的話讓我心裡的石頭慢慢的下沉。姑娘,你我似曾相識,似乎在哪裡見過。」冰雪說「也許是前生吧。在下乃是冰珀宮主,冰雪,從來沒有見過姑娘。」
江一寧說「在江南我似乎見過你,這倒不必說了。雖然各派對冰珀宮有一點偏見,但是自從上次薛冰姑娘在唐門幫助正派之後,你知道江湖上怎麼說嗎?說冰珀宮改邪歸正了。可是無論我作什麼,我都會受到漫無邊際的指責和唾罵。我沒有對的時候,也不會得到別人的諒解,更不能被生死門的兄弟們理解。在他們看來,得到整個武林,付出一些生命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冰雪心裡想只怕現在我已經被人認為是改正歸邪了,為什麼我會這樣?
她平靜的說「那你同你的心上人一起離開,遠離江湖恩怨,那不是很好嗎?」江一寧說「我不想強求別人,我知道也許他會同意,也許他為了我會放棄自己的夢想,放棄自己的師門和自己未完成的事業,不過,我不願意,我悄悄的離開了他,離開了我最心愛的人。那個傷心的夜,那個寫滿了離別悲傷的夜晚。」
冰雪看著她的背影,說「兩個人在一起,互相考慮,互相理解,為了對方不惜犧牲自己,當他終於決定要離開他的師門,要為了你捨棄一切的時候,你已經離開了他。」
江一寧說「是的。我相信他也在找我,我實在很想知道他現在是什麼樣子。」冰雪問「他是誰?我一定幫你打探消息。」江一寧說「他就是法寶寺的萬少俠。」冰雪說「萬少俠,他不是,不是喜歡坤雪姑娘嗎?」
江一寧沒有說話,冰雪急忙說「我說錯了,其實,我們見得也不多。」江一寧轉頭來,眼裡含著一點淚光,輕輕說「不錯,我是在為自己籠上一件美麗的花衣。其實,我連他喜不喜歡我,都不知道。」
冰雪起身來,站在她身邊,說「像你這樣的好女子,天下很少,他一定很喜歡你,這是不用說的。那麼你就應該出去,證實你自己,而不是在這裡孤獨的守候,為自己找一個寂寞的寄托。江姑娘,……」
江一寧激動的說「不,我不想知道結果,我把所有的罪過,都歸罪於上天的安排,我寧可孤獨的守在這裡,也不願出去面對我不願面對的事情。我不敢對他說一個字,不敢看他的眼神,不敢想他的樣子,只有無休止的寂寞,只有永遠的不見,才能讓我將思念和留戀變成幽幽的怨氣,讓這無盡的風將它們帶走,帶到一個沒有人知道的地方,讓它隨著記憶,隨著生命,隨著時間的消失慢慢不見……這就是真正的原因。」
冰雪拉著她的手,說「只要你願意,你還可以回到那個江湖,回到那個世界,看看你心愛的人,即便他是不喜歡你的。畢竟,你算是幸運的,有許多人根本就沒有時間去想自己心裡的愛,他們忙於生活,忙於生計,那才是一種無奈。姑娘,不管我們再傷心,我們都沒有到連最基本的生計都要犯愁的地步。」
江一寧歎說「是,我曾經讀過一個聖人的訓示,他教導我們應該窮則獨善其身,達而兼濟天下。我們為了一些原本不會影響生死的所謂感情,就能夠拋下所有的一切不管,把自己學來的本領和畢生的才華都埋沒了,可是我們的才華從哪裡來,我們憑什麼過得比別人好,好到還能躲避,為了感情去躲避,忘記自己的責任,明明看到有處於水深火熱的人,卻只有逃避,我是不該逃避。」
冰雪歎說「可是有時我們這些人太貪婪,我們希望擁有別人沒有的本領,希望擁有隨心所欲的生活,卻不願為別人帶來什麼。我們的吃穿不都是從百姓身上來的嗎?但我們卻把他們忘得一乾二淨。什麼道義,責任,都只是我們的借口,我們完全忘了。上古之時,那些俠義之人,留下了所少千古絕唱,他們心裡想的只有國家,只有百姓。」
江一寧說「上古的帝王,心裡一樣只有百姓,大禹治水,那是豐功偉績,也是無私奉獻。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年代,都為著自己,都忘了別人。宮主,如果所有的人都在為著自己打算,你一個人要為了百姓,為了天下,你覺得是很艱難,還是根本不可能。」
冰雪說「其實我讀不懂世人,也讀不懂江湖,我作的每一件事情也只是為了我自己,為了我的親人,如果真的要為了天下,我又能真的作些什麼。」
江一寧緊緊握住她的手,說「路漫漫其修遠,天下的道理沒有那麼容易看透,世事越來越複雜,我們越來越脆弱。宮主,何必那麼計較,至少我們還有一身的本領,至少,我們還能想到別人。知道老天讓我們得有一身本領,她的目的不是要我們享受,不是要我們藉以凌駕於普通人之上,而是要我們幫助他們,我們就是上天的手,上天要假借我們的手來維護她無上的公平,可是我們誤會了上天的旨意,把這天地弄得烏煙瘴氣,不成樣子。一切,都亂了。」
冰雪點頭說「每一次認識一個人,都讓我從中獲益匪淺,我終於明白,每一個人都在想她心中的事情。對人生,對這個世界,我應當見到每一個人的時候,都向他們請教人生的道理。」江一寧放開手來,緩緩在院子裡走著,說「那倒不必,只是感悟,有什麼用?當今武林一片混亂,武林一站,用的錢財還不都是富商官吏身上出來,他們的錢財,還不是來自百姓。普天下的財富,都是來自他們啊。結束這無聊的爭鬥,結束這無聊的江湖,結束這一切,那多好。」
冰雪轉身看著她,問「江湖的滅絕?那是斷不可能的。」江一寧說「那倒也是,只不過,我們可以按照懸克先生所說的一樣,武林只是為了幫助世人,我們研究天地之間的道義,最直接的體會到天地的真義,將冥冥的真意帶給天下百姓;只有平靜,只有消失了殘殺,才能讓武林成為天下之福,而不是現在這樣的禍害。我們是在幹什麼,我們把這個世界弄得充滿了罪惡,弄得那麼可怕。連我們自己都不願去看,連我們自己都想著這世界為何如此討厭。」
夜那麼深沉,迷濛的夜色,讓人看不透的黑暗,和無休止的風聲,在冬天的意境裡融為一體。夜色裡多少輾轉反側的人,沒有半點蹤跡。
冰雪站在黎明的那一刻,天邊的太陽緩緩射出五彩的光芒,她靜靜的看著東方,江一寧從後面過來,笑說「怎麼,宮主看到天上的太陽,能忘記身邊的事情?」冰雪說「沒有,我在想昨晚的事情。姑娘,你不想一起離開嗎?朝著太陽出來的地方走,遠離昨晚的那些黑暗。」
江一寧笑說「離開是要離開的,可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方式,每個人都有自己逃離的方向和路徑,那是不一樣的。」
冰雪笑說「後會有期!」江一寧一笑,說「後會有期。」
冬天的寒意已經漸漸消退,天邊露出春的氣息,蒼翠的松柏依然那麼鬱鬱蔥蔥,林間的小道因為馬的奔跑而發出清脆的響聲。
忽然一個人影從天而降,落在冰雪身前,冷冷的說「你這是去哪裡?」冰雪見來者是屈懷柔,便說「你不是讓我去殺人嗎?」屈懷柔冷笑說「人都已經走了,你還往前走?居然有人能從冰珀宮主手上溜走,這話傳出去,任誰都不會相信。」
冰雪冷笑一聲,說「你相信不相信,與我何干?聖女看來一直都不離我的左右,應該知道我是受了傷的。」屈懷柔說「想不到,你連區區一個真武派都不能對付。」冰雪問「你怎麼知道是真武派?」
屈懷柔冷笑說「冰珀宮主,不過如此!」她手上一動,一根軟鞭如同閃電一樣擊來。冰雪急忙躍下馬來,軟鞭捲過樹枝,驚風陣陣,卻是連一片樹葉也沒有卷下來。冰雪心裡想這招式虛實不定,殊難對付。
當下冰雪展開無情劍法,劍光化作一股凌厲的劍氣,鎖向她手上軟鞭。屈懷柔輕輕一縱,軟鞭到處,一點風聲都沒有,只見樹枝搖曳不定,竟紛紛跌落地上,駿馬立於道上,竟然片刻間化為幾塊,連一點叫聲都沒有。
冰雪知道這招式完全打亂了進攻和防守,將力量的收發完全控制於一瞬之間,屈懷柔能夠在一剎間將原本很強的力道化於無形,也能在一瞬間將原本毫無力道的勁力變成橫掃千軍的驚風駭浪。這樣的招數冰雪很少遇到,此時只覺處處小心,唯恐一剎那間便被突如其來的勁力擊得五臟俱毀。
屈懷柔越使越能收發自如,將冰雪打出的含著冰塊的劍氣化於無形,讓冰雪處在一股無形的無所不在的勁力籠罩之中。
冰雪只覺難以脫身,忽然一個人影飄然而來,一劍刺向屈懷柔,屈懷柔神鞭相攔,那人已經拉著冰雪飄然而去。
冰雪看著身邊的人,只見他朗眉星目,玉面如鐵,正是皓秋。她問道「為什麼要來救我?」皓秋落下地來,回頭看著後面,見屈懷柔沒有追上來,方說「我一直都在找你。你的傷沒事嗎?」
冰雪說「我要殺你的門人,你還來救我?」
皓秋說「你不過是要殺一個真武門人而已,為什麼不早說,如果沒有先師的重托,我寧可死在你的劍下。」
冰雪搖頭說「真武派發生了什麼事情?」
皓秋說「先師知道真武派已經是岌岌可危,如果再沒有高手,再不能恢復當年的威風,那麼不但不能維護武林正義,甚至保全自己都不可能。先師在眾多弟子之中,選中了我,將畢生內力盡數傳與我,先師離開了這個世界,留下我來實現他的遺願。我不能隨便的死去,因為我根本不是我。」
冰雪說「尊師是在製造一個偉人,不錯,一個門派需要一個偉人。」
皓秋說「既然你沒事,我要走了。」冰雪說「離兒曾經去找過你。」皓秋點頭說「冰珀宮有事,她就回去了。」冰雪轉身離開,皓秋忽然叫住她,說「姑娘,有句話我要告訴你,真武派掌門人是不能有家室的。」
冰雪轉頭笑說「為什麼要告訴我?」
皓秋大聲說「我只想對你說,愛是一回事,婚姻是另外一回事,我心裡的妻子,永遠是我的師妹,皓月。但是我告訴我自己,不管什麼時候,我都不會忘記你。」
冰雪笑說「在一個下雨的夜晚,因為雨而無事可作,你就會想到我。」
皓秋笑笑,轉身離開。
冰雪轉身來,自言自語的說「什麼愛,什麼情,不過是騙人的東西而已,難道我們就真的到了需要它如同需要一碗米飯來維持生命一樣嗎?」
她心裡尋思既然真武派都已經到了,皓秋又能在這裡找我,那他們所呆的地方一定離這裡不遠。現在我要作的,是看他們是不是如同說的那樣,真的是為了武林,如果是,我為什麼不能反過來幫助他們?不過屈懷剛如果也真的是為了苗人,那又如何是好?
她正在想著,忽然聽到一陣拚鬥的聲音傳來,聽聲音這是兩個人在拚死決鬥,走近才看見,一個是白衣書生打扮,一個則是個年輕道姑。那書生手上一支玉笛,來來回回,有如神助,使得甚為瀟灑;道姑使的乃是西陵派的「觀音神劍」,劍招中劍氣磅礡,瀟灑自如。
冰雪站在一側,只見兩人足足斗了數十招,那白衣書生身形飄動,立在一棵柏樹上,說「不知道長為何要出手傷我?」那道姑喝道「太極洞的小人,死有餘辜!」冰雪想原來是太極洞的人,這道姑是西陵派的人……不對,他們不是聯盟嗎?難道屈懷剛說的是假的?那各大派來這裡幹什麼?
白衣書生說「別以為英俊瀟灑的,都是太極洞人,在下木子玉,不知道長如何稱呼?」道姑說「我是……全真……你,原來都是正派中人!」木子玉說「我可不是什麼正派中人,我已經被逐出師門,過來也是看看熱鬧。」
全真急忙問「逐出師門,是因為什麼?」木子玉說「家師說我們不該對惡門無禮,這簡直是荒唐,一個邪派,一個為武林帶來災難的邪派,居然讓正派別去動它。不用師父逐我,我自己都要離開。我要建功立業,我要永垂不朽,我才不希罕偏安在一個角落,看著別人吞噬著我身邊的武林。」
全真贊說「公子真英雄也,大丈夫就應該建功立業,可是你……你一個人,怎麼建功立業?」木子玉笑說「一個人可以成為俠客,可以成為領袖。」
全真說「公子實在太有勇氣了,須知當今武林,誰要是離開了師門,尤其是這麼大一個門派,那是件多麼痛苦的事情。」木子玉笑說「我那不爭氣的姐姐就是這個樣子,真是讓人討厭,那樣的師父,有什麼好求的。我花了一年的時間,才將功力完全恢復,我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到群雄角逐的西南,看看這是場怎樣的遊戲。」
全真搖頭說「這可不是遊戲。」木子玉長笑一聲,說「道長,後會有期!」說完身形一展,已經飄然飛去。
冰雪跟著全真遠遠的走著,只見全真走了一陣,就在林子裡坐了下來,開始吃著乾糧。冰雪心裡想難道她一個人來的嗎?看來屈懷剛說的是假的,他的目的是什麼。
全真休息了一陣,又繼續往前走著,她走的方向是去往靈教廣靈宮。
冰雪一路跟著,不覺間已是到了夜裡,山中無客棧,只能就地休息。全真生了一堆火,靜靜的看著火堆。冰雪怕被發現,就在一側靜靜的睡去。睡到半夜的時候,忽然身邊一亮,只見一個人在旁邊點起一堆火,她心裡一驚,心想有人來了自己居然不知道!
只見生火的是個白衣男子,她思緒稍稍清晰了一點,忽然知道他是流星。她長劍出手,正要說話,流星手指在嘴角「噓」了一下,輕聲說「你不怕被發現?」冰雪說「那你為什麼要生火?」流星說「不這樣你發現不了我。」
冰雪問「你們到底在做什麼?」流星笑說「你很關心嗎?」冰雪冷冷的說「你燒了一堆火,她一定會發現的。」流星說「老兄,你好好看看四周,有多少火堆。」冰雪站起身來,只見林子中果然有許多火堆,顯然有許多人在林子中休息。她問「他們來幹什麼?」
流星說「你要知道他們來的借口,還是要知道他們來的目的?」
冰雪說「都想知道。」
流星說「借口,自然是為了武林正義;至於目的,當然是為了自己。」
冰雪冷聲說「廢話,走開,我先來這裡。」
流星搖頭笑說「這林子裡這麼多人,人人都以為自己是為了武林正義,他們已經對我們恨之入骨,我們兩個人,只有相依為命了。」冰雪長劍一指,說「你說話好聽些,否則,我可不管有沒有人知道。」
流星笑說「好,正派和邪派的唯一區別就是正派喜歡遮掩自己的感覺,把他們埋在心裡,不讓別人知道。」冰雪說「如果你毫無遮掩,為何我對你毫無所知,甚至覺得你心懷叵測。」流星說「我指的是自己做事的理由和自己奉行的原則。你不可能知道每一個人的內心,要向別人隱瞞一件事情,那是太容易了。」
冰雪沒有說話,流星說「天還很冷,過來暖暖手。」冰雪沒有說話,流星說「如果你不放心我,你可以跟著我,看我到底做了什麼事情。」冰雪說「跟著你,為什麼?」流星說「我也是一個人,你也是一個人,結伴同行,也好有個照應。」冰雪說「你不是來聯合各大派攻打靈教的?」
流星說「你真是一個很容易受到欺騙的人,所以你要同我這樣罪大惡極無惡不作的人在一起,就算不能學會如何為非作歹,至少也能知道一個人怎樣才能為非作歹,這樣你就多了一個心眼。」
冰雪冷冷的說「好,別以為我怕你,我就是想知道你們是如何的可惡,你們是如何的天地不容!」流星抬頭看著夜色裡的林子,輕輕說「這夜色好美,我都想一直留在這裡,誰說這裡窮山惡水,簡直就是人間天堂。」
冰雪看著沉沉的夜,希望夜快點結束,噴薄的太陽盡快出來。
流星忙乎了一陣,將火堆移開,在地上鋪了樹葉,又將一件狐毛斗篷鋪在上面。
這才看著冰雪,說「我剛才烘乾了地,鋪了樹葉,比你那邊睡著舒服些。」冰雪冷笑一聲,沒有理他。
她在溫暖的火光中又睡了過去,醒來的時候,太陽真的出來了。流星正在烤著一隻野兔,見她醒來了,說「這冬天的野兔真是太好捉了,你等著,馬上就好了。」冰雪說「我可不想吃你的東西。」
流星笑說「何必拘禮,不就是舉手之勞的事情嗎?」冰雪還是伸手接住他遞來的一半野兔,吃了一口,只覺味道簡直妙到毫釐。流星笑說「我隨身都帶著佐料的,保證好吃。我對生活的要求很嚴格的。」
冰雪一面吃,一面說「很好,我對生活的要求很低,從來不計較。」流星問「咱們下面是去哪裡?」冰雪笑說「你別以為我同你是一起的,什麼咱們,誰和你是咱們?」說完便轉身離開,已經沒有了全真的蹤跡,她自己也不知道會去哪裡。
流星跟在後面,兩人走了一陣,都沒有說話。冬日因為陽光而溫暖,樹林因為有人而不再冷清。
忽然林子裡傳來一陣吆喝聲,只見一個將軍騎馬奔在前面,正在林子裡狩獵,後面跟著一堆或騎馬,或跑步的將軍和士兵。冰雪站在那裡看著,流星說「這就是軍人,一個軍人選擇這種生存的方式,就是一種莫大的悲哀,既是百姓的悲哀,也是自己的悲哀。」冰雪問「你的伸手這麼好,為什麼不成為一名軍人?」
流星說「我喜歡無拘無束。」
冰雪冷冷的說「正派和邪派根本的區別,是正派人士認為他們的一切來自百姓,他們懷著惶恐的心情,要把自己的能力用來背負身上的重任;邪派中人卻認為他的能力是自己天生擁有,是用來為他自己爭取更多的財富和權力。」
流星搖頭說「我可不想擁有很多財富和權力。」冰雪轉頭看著他,說「何必這麼虛偽,太極洞的大弟子,未來的掌門人,怎麼可能不喜歡財富與權力,除非慕容漢是個瘋子!」流星點頭說「家師是很熱衷於名利,但是並不代表所有太極洞人都喜歡名利,家師對我恩重如山……」冰雪打斷他的話,說「別說你是迫不得已,如同委身青樓的女子,向我訴說一段悲慘的往事,我不會憐香惜玉,更不會相信一個惡名昭彰的人曾經是多麼的天真和善良。」
流星笑說「好,不說,咱們走吧。」
冰雪看到那群將士追趕的一隻小白兔,搖頭歎說「這麼可愛的動物,都有人要殺,這些美好的東西,就這樣毀在人的手裡!」
流星展動身形,頃刻間已經將小白兔抓在手上,返回來說「你看。」冰雪不屑的說「你殺了那麼多人,救一隻小白兔,就那麼沾沾自喜,這就是真正的邪人。」那領頭的將軍下馬來,對二人抱拳說「二位大俠,韓某斗膽,想結交二位英雄豪傑。」
冰雪說「我們不是英雄豪傑。」將軍說「剛才這位少俠的身手,真是瀟灑自如,妙不可言。」冰雪一面離開,一面說「什麼少俠,這裡哪有什麼少俠。」流星捧著小白兔,跟在後面,說「我以為他是上來找茬的,沒想到是來交朋友的。」冰雪說「你以為所有的人都如你一般,只喜歡找茬。」
流星跟在後面,繼續說「你看這小白兔多可愛,咱們把它養著吧。」冰雪說「它又不屬於你,憑什麼要養它,難道因為救了它就要擁有它嗎?」流星將小白兔放在地上,繼續追上去說「這裡既然是軍營附近,一定有客棧,咱們找個地方,好好洗個澡,好好休息。」冰雪冷聲說「這個天下大亂的時候,你還有心要享受。」流星說「天下大亂,心不能亂,我的生活不能亂。」
冰雪搖頭說「這不是你能左右的,人間的事情,往往不是由人來決定的。」
二人正說著,只見前面幾株松柏樹下一個小小的竹樓靜靜的立著,流星笑說「真是柳暗花明,天不絕我。」說完便徑直朝著竹樓走去。冰雪見他走在前面,步法依然那麼瀟灑,心想太極洞的人從小訓練各種禮儀,就算是在最危險的時候,也會用最瀟灑的動作,最完美的方式來完成,這到底是一種享受,還是一種折磨?
流星上了竹樓,那小二早迎了上來,流星說「我看你這裡也沒有什麼絕活,這樣吧,我只要野味,用你們泡得酸酸的尖椒,辣辣的炒上來;酒要用溫溫的水泡了送上來,……」冰雪已經來到他身邊,說「不用囉囉嗦嗦的,小二,你就隨便上點人能吃的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