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池 第二卷:江湖尋覓 六十一回:塵緣未了人何在 往事如煙竟勾銷
    冰兒說「既然咱們是在同一條船上,為什麼還要互相嘲笑?朱公子,我知道你非常人,但是別在這個時候賣弄你的智慧。」朱赤沒有說話,而是快步來到樹下,身形轉動,走了幾圈,落在一個地方,輕輕敲了一下地上的冰塊,然後用木劍劃破冰塊,輕輕一挑。冰塊跳到一側,朱赤低下身去,伸手扳動下面的一塊石頭。石頭移開後,看到一個紅色的機括。

    朱赤輕輕一扳,只聽得一陣石門啟動的聲音,真兒說「找到了!」朱赤正要下去,忽然聽到有人說「不用找了,下面什麼也沒有。」只見薛冰從下面飄然升起。

    朱赤看著空中緩緩落下的薛冰,看看身後超塵脫俗立在冰雪中的冰雪,半天說不出話來。冰雪上前說「姐,原來你在這裡!」薛冰點頭說「終於遇到你們了,我就是來找你們的。」冰雪說「我們一直在找欺雲峰,不知道真正的欺雲峰在什麼地方。」

    薛冰說「難道這個消息是假的?」

    冰雪說「不會,千真萬確。日前江湖上發下幾起村民失蹤的事件,官府一直不能破案,只因出手的都是武林高手。真武派和西陵派兩大派派弟子跟蹤,也都被人暗殺。直到其中一個死去的西陵派弟子指甲裡藏了一點死人的皮肉,顯然是明知不敵,臨死前趁敵人不注意時精心藏好的。經武林證實,這皮肉便是生死門用村民來試毒造成的。」

    薛冰問「那欺雲峰這個名字從哪裡得來?」

    冰雪說「大家知道有人煉毒之後,一直在尋找,欺雲峰這個名字,我也不知誰先說出來,但是似乎在欺雲峰上,十二正派已經有了人,但是目前他們根本不能同外面聯繫,唯一可以作的,就是找到欺雲峰。」

    薛冰點頭說「也許唐雲安排了一個人在生死門,本來打算靠他來得到消息,但是沒想到事跡敗露,或是那個人因為某種原因不能再傳消息,大家關於煉毒地方的瞭解,也就僅限於知道有欺雲峰這個名字。但是這名字顯然是生死門所取,要找到實在太難了。」冰雪說「我已經在這裡半年了。今晚一樣無功而返。」

    薛冰說「咱們先回去,找到你我心裡就踏實了,回去從長計議。」冰雪一面點頭,與另外的人一起下山。來到山下,只見錢正已經不在了蹤影。冰雪說「他奉命守住這裡,現在已經知道山上沒有什麼了,我看,他又會去另一個山頭了。」薛冰說「西南的山何止千座,真不知要找到何時。」

    冰雪說「各派雖然都有人尋找,但是並不在一起,大家並不知道別人找了什麼地方,而且,生死門守衛的高手眾多,隨時都有人因此而喪生。」

    一行人來到客棧,已經是夜半時分,薛冰帶人從後窗翻入,大家在房間裡草草休息了一下,第二天醒來,卻發現名月同李初龍已經不在。薛冰心想他們這樣什麼都不留下就走,難道是中了埋伏?可是這裡又沒有一點打鬥的痕跡。

    冰兒這時從外面進來,說「前面傳來消息,另一座山頭,發現了兩具屍體,懷疑是生死門所為。」薛冰說「這樣找下去不是辦法,我想咱們應該同靈教合作。」冰雪問「為什麼?」薛冰說「只有靈教,才能知道何處的草藥最豐盛,何處最有可能成為欺雲峰。我以前相信唐門,但現在看來,唐門安排的內線,似乎已經沒用了。」

    冰雪說「此去靈教廣靈宮,也是好幾天的路程,到時候一定會回來的。」薛冰歎說「除非我們不想找到這個地方,否則,只能如此。」冰雪對冰兒說「好,叫大家準備一下,我們馬上趕回龍宮。」

    冰兒領命而去,同珀兒等人一起準備乾糧馬匹。薛冰見冰雪雖是少有語言,但眉目間已經舒展了不少,便想倘此時告訴她霜兒的事情,只怕她會更加難過,以後有時間再說吧。

    一行人往回趕時,薛冰見冰雪來去匆匆的樣子,忍不住問「為什麼忽然之間,你如此關心武林中的事情?」冰雪歎說「這次我們北上,本來只是報仇,只等報完仇,我們就歸隱,從此不理江湖中事。但是一件事情,卻讓我徹底的改變。」

    薛冰問「什麼事情?」冰雪說「我在江南的時候,遇到一個人,那是一個下著大雨的傍晚,我們十三個人租了一條船,在湖上遊玩。我看著湖上的景色,也不知道眼前是好看,還是難看。忽然有個人來到我的眼睛裡,他打著一把傘,站在一條小船上,我能夠看到他的臉,看到他的憂鬱的眼神。」

    薛冰心想倘若他能夠對別的男子鍾情,那就太好了,至少不會這麼痛苦。

    冰雪繼續說「我當時心裡非常激動,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卻忍不住在那裡想著,想著,當時的雨好大,幾乎讓我忘卻了身邊的一切。」

    薛冰看她說到此處,已經是很激動,便沒有打斷她,聽她繼續說「我知道,這一定是夢一樣的美麗,但是我忍不住期待著什麼,希望他來到我的身邊。我還在想的時候,忽然幾隻小船飛快的衝了過去,把我的夢活生生的給搗碎了。只見足足十數人上來拿刀向那船上的男子身上砍去。他的身手一般,很快便招架不住。」

    冰雪說到此處,更加激動起來,繼續說「我當時什麼也沒想,只是覺得我要救他。我跳出船,沒有打傘,來到那小船上,我輕輕一揮衣袖,就將他們全都凍在冰裡,當我拉著那個人來到船上的時候,那些人身上的冰已經被雨水沖去了。他們圍了上來,要我交出那個人。」

    「冰兒過來給我用乾毛巾擦著頭上的雨水,我趕快推開冰兒,接過她們遞來的傘,來到船頭上。我很平靜的對他們說『這個人我救了,回去告訴你們主人,說是冰珀宮主救了這人,叫他來找我便是!』那群人中有個黑衣男子大聲說『我們主人吩咐過了,這是禍亂武林的叛賊,理應處死,倘若姑娘一意孤行,我們只有不客氣了!』我問他們『你們不客氣,又能怎樣?』我不想和他們多說,立即出手將他們凍住。正在這時,忽然聽到有人大笑著說『久仰閣下的功力驚人,今日一看,果然名不虛傳,化雨成冰,的確是造化驚人!』我回頭看去,只見一個黑衣人正飄飄的飛了過來。」

    「看他的身手倒是不錯,我見他落在人群中,手上一動,冰立即化解。我問他『閣下是誰?』他笑笑說『在下紀文。』我說『不知這位朋友有什麼得罪了閣下之處,還請閣下可以通融。』他說『這位是太平盟左路大使屬下,日前太平盟大肆搗毀風雲會,這位便是元兇之一,我想,把元兇帶回去,豈非天經地義?』冰雪說『據我所知,兩派本是聯盟,難道這當中有什麼誤會。紀大俠,今日大家都不知情況,何不退讓一步,日後事情自然會水落石出。』紀文說『好既然姑娘話已經說道這裡,紀某再往下說,也是徒勞無趣了,冰珀宮主的名頭,擔保一個小小的太平盟人,當然可以,冰珀宮主,只要閣下認為此事還可,紀某也不過回去作個交代而已。這就告辭了。』不管他說什麼,我當然不會把孟生交出來。我知道他叫孟生,是回到船艙後的事情。」

    「我回到船艙,珀兒已經給他端來熱湯,我問他『先生是太平盟人,不知如何稱呼?』他停下喝湯,說『還沒有謝宮主救命之恩,在下孟生,江南本地人,加入太平盟,已經一年多了。』我坐到他對面,看著他,說『不知孟大俠和風雲會紀大俠有什麼嫌隙?』」

    「他說『最近風雲會撕毀盟約,大肆屠殺我盟弟子,在下奉大使之命,留下來保護這裡的兄弟離開,他們要得到我身上太平盟人的名冊,所以要追殺我。』我說『以紀文的功力,他來追殺你,可見你身上的東西很重要了,為何只有你一個人?』孟生說『我們本來有十數人,但是路上都給殺盡,我拚死保護名冊,送到江南茗香居,一路上我極力的改扮不同的身份,可是沒想到,還是給認出來了,姑娘剛才救了不少太平盟人,大恩不言謝,日後小生定當相報。』」

    「我救人是不會圖他相報的,我沒說什麼,只是我一直在想,為什麼盟友也會成為敵人,為什麼他們會互相詆毀,會互相殘害?」

    「船在湖上慢慢的走著,雨漸漸小了,天地間都為之一輕,我也在想著一些快樂的事情。這個時候,他來向我告別。我問他為什麼要走,難道不知道他走出去會是一條死路。他說不論怎樣都要去茗香居,將名冊交給那個人,讓他安頓太平盟的兄弟。不知道為什麼,那一刻我說,我會幫他。我決定幫他送這份名冊。」

    薛冰說「太平盟有的人的確是忠肝義膽,一心為了武林。你幫他,自然是因為你覺得他是在救人。」冰雪輕輕一笑,說「那時,我還不知道風雲會已經是高手如雲,並且江南之地,盡歸生死門與風雲會共有,要保護他的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薛冰說「那你一路上一定有過許多打鬥,茗香居離你們當時相見的地方遠嗎?」冰雪說「那是一段很遠的距離,也許是一生中最漫長的。我像一個不希望夢醒的人一樣,渴望著那段路沒有盡頭。我讓冰兒他們留在原地,等我回來,當天下午,我們就離開那裡,往茗香居而去。」

    薛冰心想她居然讓十二神婢離開,這個人看來和李初龍一樣,一定有一股固執堅定的毅力讓她感動。

    冰雪繼續說「那時正是夏天,天氣很熱,連日趕路,我卻一點都不覺得疲憊。那一路上,不但有風雲會的人前來阻攔,還有生死門的高手前來,不過,我們總算來到了北湖之畔的茗香居。」

    薛冰聽她慢慢的說著,「那是一個很美的地方,當我走進院子的時候,我就感覺到一陣幽幽的涼氣沁入心田,我很慶幸終於到了這個地方。但是事情才剛剛開始,我遇到了一個人。那是個作書生打扮的中年人。他正在大廳裡喝茶。」

    「我本來以為這就是我們要找的人,趕忙上前和他說話,我剛一開口,那個人已經說了,『你就是左使派來的人?東西在哪裡?』孟生說『左使留下了口令,請先生說出來,事關重大,不可輕率。』那人說『左使並沒有交代口令,把東西拿過來。』孟生說『才一句話你就出錯了,口令從來不是左使吩咐。』那人身形一展,向孟生身上拍去。我急忙出掌擋住,喝問他『你到底使什麼人?』那個人冷冷的說『把你手上的東西交出來!』」

    「孟生問『你把茗香居的人怎麼了?』那個人出手極快,每一式皆是妙不可言,美得無法形容。我一路上見過很多武林高手,在那一刻我知道又多了一位。我們一連出了四五十招,還是不分勝負。正在這個時候,我忽然聞到一陣濃郁的香氣,我的直覺告訴我,這一定含有某種藥粉,因此我立即閃身退開。拉著孟生就離開了大廳。」

    「剛出了大門,迎面就來了兩個手拿長劍的人,他們出招極快,幾乎沒有給人迴旋的餘地。我出動冰珀掌力,很快將二人冰凍在冰柱裡,我們立刻上馬就走,也不知往哪裡去。我問他『他們到底是什麼人?為何武功路數這麼不一樣,咱們從來沒有遇到過。』他也說『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我江湖閱歷有限,心想此事只有先憑功夫保住性命,留到日後再來查證。因此我趕快給冰兒等人飛鴿傳書,要她們趕快來找我。」

    「不過,我們還沒有等到冰兒她們來,就已經陷入了一連串的追殺,這些人都十分的古怪,武功招式都不同於我平時所見。可見他們並非江南一帶的武林人士,當時武林上下一片混亂,所有打探消息的地方都不能打探消息,所以,連我的信鴿也偏偏在那個時候沒有能夠找到我。我們像是兩隻無頭的蒼蠅,被人追趕著來到我們根本在事先無法知道的地方。」

    「我記得我們來到一座古老的山裡,那山因為偏僻而幽靜,沒有一個人,沒有一點人聲,那是一個漆黑的夜晚,他在野地裡點燃了一堆火,火光印紅了他的臉。我看著那張臉,問他『到底你身上是什麼東西?為什麼北十三邪的人會出動這麼多人手?這真的是一份太平盟留在江南的名冊?』他說『這是上面的交代,把這個給茗香居的人,說是名冊,我從來沒有看過,而且,我也一直在保護留在江南本地的盟友,我以為,這一定就是名冊,我無法保護的人,讓茗香居的主人來保護。』我有些不屑的說『你就那麼相信你的上司,他們告訴你的事情,你一點都不懷疑。』他說『即便他們是在騙我,也是有理由的。』」

    「我沒說什麼,過了一陣,他忽然說『一路上,若不是姑娘出手,只怕我已經……』我說『你不用謝我,我也不是因為救你而救你,你只是讓我想到了從前的一些事情而已。既然我們已經走到了一起,我也不想就此離開,反而想知道為什麼你會來到我身邊。如果你身上是一個很重要的東西,那麼我相信,你身邊的棋子,不會是我。』」

    薛冰心裡想怪不得我一直沒有她的消息,她原來一直都在躲避追殺,在很多偏遠的地方,無法和外面的人聯繫。不過看她的臉色,倒是一點都不後悔。

    冰雪接著說「他想來一想,說『若不是姑娘出手,我想我已經身喪人手,我死倒不足惜,不過不能完成任務,死不瞑目。所以我對姑娘一定是知無不言,請姑娘相信我,我沒有隱瞞。』我當時很不高興的說『你是太平盟人,執行你的任務,所以你無需知道那是什麼任務,可是作為外人,我也一樣要遵守嗎?難道我不能看看你的任務?』他說『左使說了,誰也不能看,左使知道,我是一個很聽話的人。』我問他『為什麼這麼聽話?』他說『一支戰無不勝的軍隊,至少應當有令必從,不能有任何條件。』我說『這就是你們的左使告訴你們的,這樣你們如同毫無知覺的工具,無條件的為他做著不同的事情。』他說『不是為他,我們太平盟人所作的事情,都是為了武林,他自己為了武林,也捨棄了他最寶貴的東西。』冰雪說『貓也可以說耗子是它最心愛的東西,在耗子死的時候大哭一場,讓所有的生靈知道它失去了最珍貴的東西。你那麼相信他,我真替你感到悲哀!』他說『我是他救的,我一直活在受人凌辱失去自由沒有未來的境界裡,是他讓我看到希望看到自我,也是他讓我有時間作自己的事情,對他,我只有肝膽塗地。你們這些從來就生於安樂的人,不會知道被人拯救之後那種感激得可以結草啣環的心情,不會明白一個受過苦難的人寧可以身相報的感觸。』」

    「我沒有這種感覺嗎?或許我一直在乎的是那種心動的感覺,我在乎的是心愛的人,親近的人在一起享受天倫之樂的感覺,我沒有想過誰來救我離開苦難,也沒有想過真的有人能夠把另外一個人拯救出來。在那一刻,我忽然覺得一個能拯救別人的人是多麼的偉大,他在拯救別人的同時已經昇華了自己的境界,儘管他也許並不知道,但是被救的人已經將他深深的寫在記憶裡,永遠都不能忘記。我不知道為什麼,我會繼續留在他身邊,也許,我當時根本就沒有地方可以去。」

    「我什麼也沒說,那夜真的好黑暗,沒有半點星光,我也一樣的迷茫,我心裡想著如果上天將母親重新安排到我的身邊,我寧可失去一切,我會很虔誠的相信他……我就這樣想著,沉沉的睡去,直到一陣衣袂破空的聲音傳來,我本能的站起身來,只見身邊已經多了兩個人。一個手上捧著一束鮮花,飄蕩著我在茗香居已經聞過的香味;另一個人是一個馬伕,大約三十歲的樣子,看上去滿臉滄桑。我見到孟生仍然在那裡睡著,便問他們兩人『你們一路上跟來,到底是因為什麼事情?』那女子一身衣著很是樸素,說話卻是咄咄逼人,『廢話少說,把他身上的東西拿過來。』我問『他身上這麼多東西,你要什麼?』女子說『沒時間和你瞎扯!』」

    「她身子一晃,已經來到我的身邊,我急忙屏住呼吸,不讓那香味撲到我的鼻子裡。那束花帶來一陣勁風,這時我才感覺那並不是一束普通的花,而是用純鋼打造。但是幾招下來,她已經不是我的對手,我看到那個男子也仗劍上來,心裡想倘若他們一直不斷的來人,我一定不是對手。因此我施展冰封掌力,將兩人暫時凍住,拉著孟生就跑。」

    「我們一路往前趕著,忽然我覺得有人一直在暗中跟著我們,我心裡很害怕,不知這個人是誰,看他的輕功,應該在我之上。我停了下來,希望那個人能夠現身。但是好半天都沒有動靜。我對孟生說『有高手跟蹤我們。』孟生看著四周,問『怎麼辦?』我說『如果你不把那東西拿出來看,只怕我們到死都不知道是什麼。』他仍然說『左使安排的事情,那是斷不能違背的,姑娘,請恕我不能從命!』」

    「我對著四周大聲的說『不管你什麼人,已經跟蹤了這麼久,為什麼不現身來大家一見!』一個人影閃動,只見一個很文雅的中年人搖著一把扇子,來到我的面前。我問他『你幹什麼?』那個人笑笑,很有風度的說『我是來幫助你們的,如果我要害你們,就不會幫你們擊退馬盟和花盟的人。』我問『你就是左使派來的人?』他說『左使如何能夠驅使我,我來自然有我的道理,但是絕對不能說。姑娘,也許凡事都不能單純只要一個解釋,人如果對每件事情都要看透的話,那活著就太痛苦,因為他永遠都看不透生死,所以,何必要把一切想得那麼通透,如同讀遍了聖賢書的文人!』」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給我作的每一件事情都找到了理由,所以我沒有理他,我只是很理直氣壯的說『男人大丈夫活得稀里糊塗,有什麼臉面存活於世上,任憑你為自己安排千萬個理由,總是不能掩蓋你的空虛和膽怯,你不用為自己辯解,作為一個武林中人,你連基本的尊嚴都失去了。』他淡淡的說『我本來就不是武林中人,我只替錢辦事,姑娘,後會有期!』」

    「我問孟生,『你見過這個人嗎?』孟生搖頭說『從來沒有。』我說『這個人的輕功很好,現在還不知是敵是友。孟生,我的確不想自己成為一枚無知的旗子,我想任何人都不想自己成為無知的棋子,下面我們連去哪裡都不知道。』孟生說『是啊,我只知道要保護手上的東西。』我說『那我們到一個地方去,去等待那裡的楓葉變紅,正好那裡人不多,我們可以自由自在的在那裡避過追殺。』他說『但是茗香居的主人一定也在找我,我一定找到他。』我問『能告訴我為什麼嗎?好像你心裡只有你的使命,完成你的使命是你的責任,倘若不完成會有什麼後果。』他說『每個人都應該用最嚴肅的態度來面對他的使命,因為每個人所作的一切都將是千秋萬代後他的子孫們多少正在承受的因緣。如果我們不能讓自己奉獻所有讓世界更完美,那麼後人,我們的後代將會面對更加殘缺的世界,不論是思想的麻木不仁,還是戰爭的無孔不入,我們需要改變這世界遵從的原則,讓人奉承一種更偉大的法則,足以讓世界更美好的法則,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誠信和忠於使命,就是不顧一切的付出和犧牲,拿出自己全部的力量。』」

    「我呆呆的看著他,忽然說『你如同一個神仙一樣偉大,也如同一個嬰兒一樣幼稚,你的心裡想的是理想的天國,讓所有人都奉承一種法則,一種自然的法則,每個人都要誠信,每個人都能奉獻……簡直就是笑話,誰都知道,這是絕不可能。在這個世界上,誰都知道,戰爭和殺戮,搶奪和謀劃,是一個人的立身之本。聖賢們希望每一個炎黃子孫都能如此,但是這僅僅是希望。為什麼你會這麼在乎一個別人的希望。你以為太平盟因為有了這個名字就會給武林帶來太平?這不過是個玩笑而已,和天下人玩了一個普通的文字遊戲。十二正派的人,難道他們就一定是正直而偉大的嗎?不是這樣,你就這樣為自己被別人使喚找到一條理由,可是外人一看就知道不是理由,而是借口。』他說『每一個太平盟人,他們都曾經在武林的最底層,受過很多磨難,他們比任何人都希望能夠改變武林,他們憑借的不是一句空話,他們不懼死亡,他們堅信有一天他們的信念能夠實現。姑娘,你完全沒必要為你還不願為它犧牲的事情作出犧牲。你走吧。』我說『你讓我一個人去哪裡?如果我不在你身邊,所有的人都會認為你把東西交給了武功更高的我。』」

    「他說『我真的感到很抱歉。』天很黑,我們都看不到彼此的表情,樹林的風雖然很小,但是仍然掩蓋了我激烈的心跳,我沒有想到過自己要幹什麼,沒有人能夠預測明天他會遇到什麼,甚至不知道他遇到一件事情後會怎麼處理。我常常強迫自己冷靜的思考我面臨的問題,但是我發現,越來越多的情況,是我根本就沒有冷靜下來。」

    薛冰想不管怎樣,你現在還在這裡,不管再大的風浪,都是過去了的。看來太平盟中如同李初龍一樣的人還真不少,不知李初龍不辭而別,會去哪裡。

    「於是我讓自己冷靜,讓自己清醒,讓自己如同母親教導的那樣,因為問心無愧而沉著。我輕輕說『既然我已經同你在一起,我會幫你找到你要找的人,直到你重新作出你的選擇。』他忽然問『你為什麼要幫我?』我說『為什麼會這麼問?』他說『傳說中冰珀宮主是個性格怪異,脾氣暴戾,喜怒無常的人。』我說『有時候愛情能讓人變得面目全非,這就是為什麼野獸的交往只能產生野獸,而人卻能創造比自己聰明的人,成為萬物靈長的原因。因為有了理智的愛,有了用心呵護的感覺。冰珀宮主一樣有自己的感情。』他忽然問『我可以知道那個人是誰嗎?』」

    「我說『當然可以,他就是薛龍,我的父親。自從他出現之後,母親改變了自己,也改變了我們。這樣你明白了嗎?我想你能夠明白,因為你是一個人。我討厭野獸的愛情,它們只有慾望,而忘記了思考,它們的腦子永遠都不能思考,永遠都不能有深邃的領悟和長久的打算。』」

    「他說『我知道了。不過如果姑娘以為人類區別於野獸乃是在於他們有愛情,那就不對了,人類區別於野獸是因為我們會理智的思考,因為我們會選擇,會朝著更能適合於人類生存的狀態進步。這是左使告訴我的,我們太平盟人就是要這個世界更加適合人類居住,讓人類能夠改變一切。愛情,畢竟力量太有限。古人也說過「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想來愛,也不能那麼狹隘,為了自己所愛的人能夠不顧一切,那樣野獸也一樣可以。』」

    「我說『我不想和你爭辯,現在還不是用嘴來解決一切的時候,你總得有個地方可去。告訴我,茗香居的主人到底是誰?』他說『其實我也知道得很少。這個人喜歡飲茶,喜歡遊山玩水。他的武功並不高,但是有著很深邃的智慧,也許在茗香居,已經留下了記號。』我說『如果咱們現在回去,也許沒人知道。不過似乎一直有人跟蹤我們。』他說『我們應該避開這些人,最好的辦法,是找個地方改扮一下。』我也不知道是貪玩,還是因為什麼別的原因,我改扮成一個書生的模樣,而他,則成為我的僕人,我們假裝是參加秋試的行客,一路遊山玩水,往著茗香居而去。」

    「這一路上倒也沒什麼大事,只是我如同站在門外的人,看著江湖上無休止的屠殺,風雲會的人屠殺太平盟的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如同官府殺人一樣肆無忌憚。看到我都想出手救人。但是他告訴我,每一個太平盟人都知道,死亡是他們為自己的理想必須要作出的犧牲。為了實現武林的真正平靜,他們不懼死亡,他不想因為一時的義憤而壞了更多人的生命。在那一刻,我忽然覺得心裡有了一種感觸,人最在乎的難道不是他的生命嗎?千古艱難唯一死,一個為了別人能將生死置之度外的人,一定是一個了不起的人。我在那一刻告訴自己,不管前面有多困難,我都要保護他的安全,完成我們都不知道的任務。」

    「這果然是一個漫長的過程,當我們再次來到茗香居的時候,悄無人聲的山莊沒有任何特殊的痕跡。我希望自己能夠從裡面留下的蛛絲馬跡判斷出茗香居的主人去了哪裡,但是幾乎毫無收穫,我這才知道我幾乎沒有過江湖閱歷的訓練,實在不適合行走江湖。孟生仔細的檢查了屋子和花園,說『這個人那麼喜歡茶道,這裡卻一點茶葉的味道都沒有,可見他是準備要走,所以把自己心愛的東西都收藏了起來。那麼事先他知道自己會離開。』我問『就算知道他有所準備,又能怎麼樣?』孟生說『他躲避的應該是風雲會的人,如果你是他,你會在什麼地方躲避風雲會的人。既要能夠躲避追殺,同時還盡可能知道敵人的計劃。』我說『難道是在風雲會?』他點頭說『我們是有聯絡暗號的,所以我懷疑,這個人現在就在風雲會。』我問『難道我們要去風雲會?』他說『我們當然應該去風雲會,姑娘,你不用跟著我了,現在不是去比武。』我說『那又如何?我現在已經是這個打扮,沒人能夠認出我。風雲會裡高手如雲,你一個人去,我還不放心。』他說『你一出手就是駭人聽聞的冰封掌力,我怕到時候容易讓人懷疑。』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想保護他,我說『我可以用平常的招式,離開了我,我怕你不能對付。』他忽然問『為什麼?』我沒有回答,也許永遠都不知道為什麼,也許許多事情,本來就不應該問為什麼。」

    「我們來到江南,那是風雲會的中心之地,儘管我們喬裝改扮,成一對不起眼的師兄弟,但是仍然很害怕被人發現,何況,我自己都知道,明眼人一眼就能夠認出我是女子。那個時候正是風雲會大肆屠殺太平盟人的時候,每天都會看到許多人頭,如同鎮壓叛亂的人一樣。官府對這樣的事情也見多了,百姓卻看不到,他們一樣以為生活在一個根本沒有改變的世界裡。」

    薛冰心想我就是那時到了江南,可惜咱們都沒有見到霜兒。

    「風雲會的勢力越來越龐大,漸漸已經把生死門人逼到北方很小的角落,許多富商開始同風雲會聯手經營,風雲會需要更多的人手,雖然前段時間同太平盟聯手創立的劍會不斷有新人出來,但是他們對人的需要似乎遠不至此。因此我同孟生很容易便進了風雲會,我的名字叫孟濤。」

    「我們的事情是看守那些疑為太平盟人的人,或者是風雲會的人希望能夠從中得到更多消息的人。我每天被他們破口大罵,那一刻我覺得風雲會太可怕,如此的踐踏生命,如此的殘害敵人的肉體,和生死門的人有什麼區別?」

    「幾天之後,我得到一個消息,佟澤會到江南來作一些安排,然後會離開,帶領他手下的高手,遠離風雲會的追殺。因此,風雲會的人要得到他的行蹤,把他殺掉。」

    薛冰心裡忽然一抖,想她看到霜兒了嗎?為什麼沒有救霜兒?如果……可惜她並不知道霜兒對佟澤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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