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蘭語又打了電話給黃天衍,秦皓昕根本不管他打電話給誰,他也不在意這些,在蘭語匆匆的掛了電話,忙又走到他身邊,苦笑道「小少爺,你先到床上躺著好不,你這麼赤只腳,要是著了涼,可不是鬧著玩的!」
秦皓昕並不覺得冷,這房裡的暖氣開得頗高,赤足踩在地上,涼涼的很是舒服,再來他已經醒來,雖然全身都感到痛楚無力,卻也不想再躺到床上去,因此輕笑道「沒什麼的,我不覺得冷!」
蘭語對他根本就無奈,再來也摸不透他的脾氣,既然他不願意到床上去躺著,唯一的辦法就是給他找雙鞋子,於是忙走了出去,把秦意楠一雙平時不怎麼穿的拖鞋拿了進來,笑道「既然這樣,你就先穿雙拖鞋吧,要不——老爺會罵我的!」
秦皓昕眼見著她楚楚動人的樣子,實在不忍拂了她的好意,只得穿上,笑道「怎麼,他常罵你嗎?」一邊說著,一邊順勢在旁邊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這個倒不是,老爺人很好的。」蘭語見他相問,忙回道,想了想又解釋道,「我從小兒是孤兒,也不知道父母是誰,是老爺把我養大的。」
「哦?」秦皓昕忍不住輕輕的「哦」了一聲,想著原來她竟然是孤兒,倒不知道,但隨即想到自己的身世,他不是孤兒,有父有母,但結果呢?當初母親的病並不是什麼大病,如今醫學發達,要是想救,根本不成問題,主要是母親自己也不願意活下去了,那樣的日子,委實是太苦,只有一個字形容——生不如死!
卻說兩人正說著話,接到電話的秦意楠卻已經匆匆的趕了過來,一進房門,見秦皓昕正坐在沙發上和蘭語說著話兒,看其樣子,似乎已經大好,頓時幾天來的憂鬱擔心,全都拋到了九霄雲外,心中欣喜無比,忙走了進來,蘭語見著他,含笑躬身施禮道「老爺!小少爺醒了。」
「嗯!」秦意楠點了點頭笑道,「蘭語,這幾天辛苦你了,你去吩咐廚房,把上次我帶回來的野山參,熬些參湯過來,再準備一些清淡點的菜,熬一些粥,小少爺想必也餓了。」
蘭語答應了一聲,就匆匆的走了出去。秦皓昕目送著蘭語出去後,才看了秦意楠一眼,卻沒有說話,秦意楠眼見他坐著絲毫也沒有要動的樣子,也不在意,走到他面前,訕訕笑道「皓昕,你終於醒了,這些日子,可把我給急死了!」
「急死?」秦皓昕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忍不住諷刺的笑了起來,片刻後才道,「你擔心我會死?」
秦意楠早就知道他對他有成見,甚至是仇視,但想到畢竟是他虧欠他們母子太多,他所受的種種折磨,可以說都是他間接或者直接造成的,楊念丹的死,可以說也是他逼死的。沒有誰能夠要求你將一個人折磨了二十年,還逼死了他的親生母親,人家還得對你「感恩徒戴」的,因此秦皓昕雖然對他的態度極不客氣,但卻還是陪著小心的笑道「是啊,對不起,我不知道……」他一邊說著,一邊忍不住去抓秦皓昕的手。
秦皓昕聽到他說「對不起」,不僅怒氣上升,他不知道什麼?他不知道他的寶貝兒子以及他的大老婆、二老婆這些年是怎麼對付他們母子的?當即一把甩開了他的手,站了起來,怒道「你不知道大少爺會打我?這時候假惺惺的說是著急?哼——比這重的也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次了,也沒見你在意過,現在卻又何必?」
「皓昕……」秦意楠一時無語,想說什麼,卻不知道從何說起,片刻後走到他面前,低聲道,「好了,我知道你生我的氣,我也都知道,都是我的錯,你放心,我以後一定好好的補償你……」像這般低聲下氣的對人說話,他可還真的第一次,委實不知道該如何措辭達意。
「補償——」秦皓昕不聽這句話還可以,一聽之下,頓時覺得如同是被一柄利劍刺穿了心臟,痛得他幾乎站立不住,冷笑道,「補償,倒不知道你如何補償?你能夠讓我媽媽活過來,讓她親耳聽到你說一聲『對不起』?我媽媽真是瞎了眼,居然愛上了你這麼一個薄情寡義的人。」
「皓昕——對不起!」秦意楠痛苦而無奈的搖頭,楊念丹已經死了,別的事情,還可挽回一二,但人死不能復生,只怕他與秦皓昕之間的隔閡,在這個方面,是再也彌補不了。
「不要叫我皓昕,我不配,我只不過是一個小雜種而已!」秦皓昕倔強的抬起頭來,有意激怒他,倒要看看,他對他的所謂的歉意,到底有多少?
「你……」秦意楠聽他提到這個小雜種,不禁勃然大怒,揚手一個耳光,就要像他臉上打去,但目光接觸到他那碧綠色的眸子滿含的不屈與諷刺,再想想這些日子以來,他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樣子,頓時手高高的舉在了半空中,這個巴掌,卻是怎麼也打不下去。片刻後他終於狠狠的收回手來,怒道,「皓昕,你怨我我不說什麼,但這句『小雜種』,你罵的不光是我,還有你媽媽!」
秦皓昕見他居然能夠忍耐得住,心中也覺得微微詫異,但口中卻依然諷刺道「我媽媽早就習慣了,這些年來,秦家上上下下,都是如此稱呼我的,難道老爺不知道嗎?罵你——誰敢,你可是堂堂正正的秦家家主。」他言下之意,再明白不過,秦家上上下下,這般叫了他二十年,自然也就是等於辱罵了他二十年。
秦意楠焉有不知道他話中含義的?心中雖然惱怒,但又不忍心對他怎麼了,當即只得壓下心中的怒氣,勉強笑道「好了,皓昕,昨日種種,就當昨日死,從現在起,一切從新開始吧,你也別和我賭氣,你剛剛醒來,還是以保養身體為是。」他口中一邊說著,一邊向站在一邊的唐振山使了個眼色。
唐振山原本也沒有想到,一向逆來順受的秦皓昕,骨子裡卻是如此的桀驁不羈,連秦皓華也從來不敢在秦意楠面前頂撞一個字,他居然敢如此的放肆,眼見秦意楠向他使眼色,於是忙走了過去,躬身笑道「小少爺,老爺說得對,縱然有天大的委屈,有就算了,畢竟你們是父子啊,血濃於水。這些日子,老爺為了你,可委實也急壞了。老爺也知道你受了很多苦,他一定會好好的補償你的,如果你想要什麼,都可以對老爺說。」
秦皓昕沉吟了一會兒,又見秦意楠滿臉的期盼,心中忍不住冷笑,難道他們以為,他母親的性命,他二十年的非人生活,就是幾個錢能夠彌補的?想到這裡,當即淡淡的開口道「我也不要什麼,只要老爺答應我一個要求就成了!」
秦意楠聞言大喜道「你說,無論什麼要求,我都答應你!」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老爺你是秦家的家主,可不能出言反爾?」秦皓昕聞言,冷笑的意味更重。
秦意楠不知道為什麼,看著他嘴角微微噙著的笑意,心中沒來由的升起了一股寒意,他竟然有些畏懼這個才二十歲的少年,但既然話已經說出了口,也不便反悔,點頭道「你說就是!」
「有兩個要求,你可以選擇其一。」秦皓昕笑得冷漠,「第一,殺了你另外的三位少爺以及那位大小姐,把秦家家主的位置傳給我!」
秦意楠聞言,忍不住踉蹌的向後退了一大步,身子搖搖欲墜,而唐振山一向掛在臉上的笑容被一種說不出的表情所取代,臉色蒼白無比,張大了口,卻說不出一句話來,任誰也沒有想到,他會提出這麼一個狂妄與殘忍的要求——殺了他的親兄弟,傳家主之位,是他的野心還是一時的戲語。
秦皓昕繞有興趣的看著他們的表情,淡然的說出的第二個要求「第二個要求,簡單得多,你放我離開秦家,你給我生命,我也還了你一條命,你我算是兩清,不存在誰欠誰什麼,從此以後,各不相干。」
秦意楠盯著他足足有兩分種時間左右,然後吩咐唐振山道「振山,你先出去,我想和皓昕單獨談談。」
唐振山這個時候還無法從剛才的震驚中恢復過來,聞言呆了片刻,回過神來後,遲疑的看了秦意楠一眼,眼見他衝他點了點頭,才轉身退了出去。
房間裡就剩在了秦意楠和秦皓昕父子兩人後,一時之間,卻誰都沒有說話,良久過後,秦意楠終於打破了這份鬱悶的沉寂,道「你給我的兩個選擇,我一個都不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