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算是過得相安無事。
忙過了父親的葬禮,司徒月波又馬不停蹄地飛往英國與人談判項目合作事宜。許飛依然每天按時來巡房,一絲不苟地履行著醫生對病人的職責,毫無異狀。從他身上,鍾旭抓不到任何破綻。這個人,不是一個容易應付的角色。鍾旭也悄悄出去過幾次,但是沒有發現那個粉衣女孩和紅色皮球的任何蹤跡。對面那個女孩上午出院了,她男朋友和她自己高興得像過節一樣,臨走時不忘向鍾旭道別,還特別送了她一籃大紅蘋果。真是一對天真幸福的小戀人,看得鍾旭怪羨慕的。
「哼,你說這個晴晴,也不回家幫我做點家務,成天東晃西晃就跟那個許醫生打得火熱。」鍾老太罵罵咧咧地整理著一摞換洗衣服。
鍾旭壞笑道:「嘿嘿~~你那個孫子到現在也沒有女朋友其實是有原因的!」邊笑邊仔細地用勺子從切開的蘋果上刮下一層融融的果肉,喂到丟丟嘴裡。丟丟的母親這幾天消息全無,從她填的聯繫資料裡找到幾個電話,可打過去不是沒人接就是忙音,再找不到她的話就只能報警了。
「呸!瞎說什麼!我們鍾家就指望他開枝散葉呢!」鍾老太朝她啐了一口。
「基因不好,開出來的也是殘花敗柳!」鍾旭誇張地歎氣。
「嘿!你這孩子……」
「呵呵,我看你的身體已經完全復原了。」
祖孫二人的口水戰被許飛的笑聲給喊了停。
「喲,是許醫生來了啊。」鍾老太忙站起來跟他打招呼。
「我來就是通知你一件事,明天你可以出院了。」許飛跟鍾老太點點頭,然後看定鍾旭說道,溫和的笑容一如既往。
鍾老太高興萬分:「真的嗎?阿彌陀佛,總算徹底平安無事了!再不用我這把老骨頭天天家裡醫院兩頭跑的伺候人了!」
「出院?好像還沒到兩個星期嘛?!」鍾旭的臉上立刻由晴轉陰。
「怎麼?這不是你心心唸唸盼望著的好事嗎?!難道現在還捨不得走了?!」許飛笑得高深莫測。
「哦……嘿嘿,就是就是,我一直盼著呢!」鍾旭乾笑兩聲假摸假樣地搪塞了過去。
這個許飛,他一定是發覺了什麼。早不批晚不批,偏在這個時候准她出院,一看就知道他別有用心,他怕自己再留在醫院裡會壞了他的好事。怎麼辦呢?要查的事情一點眉目都沒有,一句出院就能堂而皇之地把她給攆出去,那個笨鐘晴到現在也沒能把她需要的東西給偷出來。
「明天一早你們哪位有空的話就去把出院手續辦了吧。明天我休假,就提前祝你——這個最獨特最難纏的病人順利出院,以後也平安健康!還有,別忘了代我向司徒先生說聲謝謝。」許飛走到鍾旭身邊,坦然地伸出手。
遲疑了片刻,鍾旭擺出很正式的姿態友好地跟許飛握了握手,再贈送幾句客套話:「救命之恩,沒齒不忘!以後需要幫忙的話,儘管開口!」
「哈哈,以後有時間常回來看看丟丟吧!他一個人很寂寞的。」許飛摸了摸丟丟的頭,轉身離開了病房。
「姐姐……不走!」雖然不能完全明白許飛說的話,但是聰明的丟丟還是意識到了鍾旭很快就要離開,他抓住鍾旭的衣角,撅著小嘴悶悶不樂。
鍾旭衝他扮鬼臉,安撫道:「丟丟乖乖留在醫院裡治病,快快好起來就能跟姐姐一樣到外面玩啦!姐姐會常回來看你的哦!」
「這孩子,雖然可憐,不過也夠幸運的。」鍾老太把丟丟拉到自己懷裡,輕輕擦掉沾在丟丟嘴上的蘋果末兒,感慨地說:「要不是有司徒少爺慷慨解囊,就算找到了合適的骨髓也做不了手術。一個大好青年啊,旭兒,你一定要把握住啊!到是這孩子他媽,太不像話了,說跑就跑!」
「去去去,怎麼又扯上我了!」鍾旭沒好氣地回應,轉而又說:「不過,我到是不相信這丟丟她媽是這麼不負責任的女人,親兒子呢,又不是香蕉皮,怎麼能說扔就扔了呀!我看我們還是報警好了。」
「也只有這樣了,明天就去!」鍾老太投了贊成票,她低頭看了看丟丟,問鍾旭:「我們走了以後會有人來照顧這小崽子吧?」
鍾旭趴在鍾老太肩頭一字一句地說:「醫院會派最好的陪護來的,我們可是付了錢的!您老就放心吧,大好青年出國前把什麼都安排妥當了。」
「哦?!就知道這年輕人辦事讓人頂放心!若當了我的孫女婿,對你呀我就算是徹底放心嘍!」鍾老太用手戳了一下鍾旭的額頭,歎口氣把疊好的衣服放進旅行包裡,拉好拉鏈又說:「反正你明天就出院了,這些衣服我就先帶回去。家裡一個人沒有,剛換的水龍頭不知道質量如何,萬一又出岔子,那孫眼鏡能把我們家房頂給掀了!早些回去比較保險,明早來給你辦出院手續。」
「知道啦!走吧走吧!丟丟快跟奶奶說再見!」鍾旭抓起丟丟的手跟鍾老太SYGOODBY.
「那我先走了,晚飯自己解決哈。」鍾老太刮了刮丟丟的鼻子,然後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回家去了。
鍾老太前腳剛離開,後腳鍾晴就偷偷摸摸地進來了。
「戰況如何?該不會又失手了吧?」鍾旭已經怕了鍾晴那一大堆為自己的不夠機智靈敏開脫的說辭。
「我從辦公室跟到病房,從病房跟到衛生間,從衛生間又跟到辦公室,就差厚著臉皮跟他回家了。媽的,我看我多半已經被別人認作大玻璃了。」鍾晴哭喪個臉,憤然說道。
「我要聽關鍵的!拿到了沒有?!」鍾旭已經打定主意,現在情況有變,如果鍾晴再失手,就只有她親自出馬了,就算用搶的也要把東西拿到手。
一隻黑色的男式錢夾突然出現在鍾旭失望的雙眼下。
「到手啦?!」鍾旭像被打了強心針,立刻來了一百二十萬分的精神,從鍾晴手裡把錢包搶了過來誇讚兩句:「你小子還不算是一無是處,雖然動作慢了點,不過總算是完成任務了。」
鍾旭的誇獎立刻讓鍾晴喜上眉稍得意忘形:「嘿嘿,有我出馬,沒有搞不定的。小手帕一捂,把他扛去賣了都沒問題,更何況一個小小錢包。」
「小手帕?你對他做了什麼?」鍾旭聽了覺得不大對勁兒。
「這個嘛,嘿嘿,在醫院裡搞點乙醚是很容易的啦。」鍾晴很陰險地搓著手。
咚~~
鍾晴頭上重重挨了一拳。
「居然想出這種爛點子!你不怕別人告你人身傷害嗎?」鍾旭慶幸現在病房裡沒有其他人。
「不用這招不行啊!他成天都把錢包放在貼身的衣兜裡,根本下不了手。我勘察過了,衛生間裡一個人沒有,動手的時候我戴了草帽墨鏡還有口罩的,沒人會懷疑到我。我把他挪到最裡面的一格,現在肯定還坐馬桶上暈著呢!」鍾晴抱著頭解釋道。
這個自作聰明的笨小子啊!鍾旭暫時不再追究他的作案過程了,這個已經不重要了。端詳著手裡的這個小物件,鍾旭並沒有急著打開,突然有點莫名其妙的不安。
「這東西拿來有什麼用嘛,要我費盡心思去弄來。我都看過了,沒什麼不對的地方。」鍾晴實在猜不透這個堂姐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鍾旭眼一斜,譏笑:「少在那兒唧唧歪歪!憑你能看出什麼?!」
柔軟的皮革讓指尖沁過一陣涼意,鍾旭慢慢把錢包打開——真的是再普通不過,人民幣、銀行卡,一樣不少。鍾旭的目光落在了右邊那張傳說中的彩色照片上,初看之下也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張單人照,照片裡的許飛一張俊臉笑得很燦爛,再配上從容穩重的氣質的確很能吸引女孩子的眼球。
可是,鍾旭很容易地看出了其中玄機——這並不是一張單人照。
許飛的旁邊還有一個人,一個短髮女子,面容雖蒼白得不見一絲血氣,然,不可否認這仍然是一個美麗的女人,微微歪著頭,靠在許飛的肩膀上,笑得……很幸福。
難怪那些人要說許飛自戀,普通人包括鍾晴這個菜鳥在內,根本看不到這個「女人」。鍾旭可以肯定許飛每次注目凝視的不是他自己,讓他如此珍視這張照片的唯一原因就是
「她」——看不見的「女人」
這個許飛果然不是泛泛之輩,那次給她打針時,他的異常舉動就很讓人起疑了,還有那個奇怪的夢和那只掛得莫名其妙的醜鬼,種種種種,都說明這男人有莫大的問題!鍾旭真佩服自己的絕頂聰明,居然想到從這小小錢包裡找到了一點有實質意義的線索。
激動之餘,鍾旭忽然發覺這「女人」之前好像在哪兒見過,越看越覺得自己肯定見過這個「人」。鍾旭捏著下巴,努力把存在腦中的抓鬼記錄全調出來,挨著搜查了一遍。
想著想著,鍾旭猛一拍大腿,瞠目結舌地驚呼道:「想起來了!是那只女鬼!居然是它?!」
一直不敢打擾她沉思的鍾晴被嚇了一大跳:「哇,你看到什麼了呀?」
「快說,你把許飛放哪兒了?」鍾旭抓住鍾晴急急問道。
「三樓的男衛生間,最裡面一格。」
「不准跟著我,好好呆在這裡看著丟丟!」
扔下鍾晴,鍾旭又顧不上穿鞋,以創世界紀錄的姿態衝出門去了。
那女鬼當然面熟,因為那分明就是上次在石頭巷的舊樓裡收伏的那只拿十條人命來修煉的惡鬼!!它竟跟許飛有這般的瓜葛?!物以類聚,好你個許飛,居然跟這種惡靈混在一起。
鍾旭的怒氣又一次不自覺地爆發了。
「喔唷~」
「哎呀~」
三樓衛生間裡的男同胞一個個驚惶失措,張大了嘴盯著鍾旭。
「叫什麼叫!我什麼都沒看到!」鍾旭鎮靜地回敬一句。
走到最後一格,小門是關著的,鍾旭彎腰從下面的空隙往裡看了看,一雙黑皮鞋赫然入目。鍾旭做了個深呼吸,伸手握住把手,倒數三秒,非常有把握地猛一下拉開門。
「許飛!你這個……」
一雙眨巴個不停的小眼睛以仰視45度角對鍾旭投射出無辜和驚恐的目光,一本美女雜誌隨即啪嗒一下擋在隱私部位。
啊?!一個不認識的半大老頭子?!
「對不起,您繼續!」鍾旭趕忙賠禮道歉,尷尬地退了出去。
許飛已經醒了?!上哪兒去了?
鍾旭直奔許飛在三樓的辦公室。
「請問你們看到許醫生了嗎?」鍾旭問兩個正坐在辦公室裡聊天的女醫生。
其中一人愛理不理地回答道:「找許飛?他剛才說有事,請了半天假走了。」
跑路了?那小子動作還真快。
現在該上哪兒找他去,估計已經打草驚蛇了。鍾旭站在樓梯上,手指有節奏地敲著樓梯扶手,看下一步自己要怎麼做。
剛準備抬腿下樓,一個蓬頭垢面的中年女人就從樓下衝了上來,邊跑邊歇斯底里地大喊:「老張,趕緊回家吃飯!你躲哪兒去了?老張!」
中年女人後頭兩男一女緊追不放,喊道:「梁玉英!你站住!不要亂跑!」
一看這女人就知道神經不正常,鍾旭連忙閃到一邊,看著那幾個人往樓上攆去了。
走廊上好些人都跑過來看熱鬧,幾個護士醫生也在其中,他們一邊勸人群散去保持安靜,一邊搖頭歎息。
「唉,自從張副院長出事以後,他老婆一天比一天瘋得厲害。真是造孽哦,好好一個院長夫人,搞成現在這個樣子。」其中一個年長的護士惋惜地說。
「是啊,好多事情說不清楚的,你看他們兩夫妻以前多風光,現在一個死了一個瘋了。好了,好了,不說這個了。」另外一個醫生低聲附和道,然後馬上提高音量喊:「沒什麼可看的啊,大家都散了吧!這是醫院啊!注意一點!」
世事無常,好多事情都無法預料,鍾旭聽罷也不由感慨道。
「姐,你這到底在幹什麼呀?有什麼新發現你到是告訴我一聲呀!」鍾晴急得抓耳撓腮。
鍾旭坐在床沿上,總結著這段時間發現的種種疑點。如果許飛是跟自己一樣的伏鬼人,他就一定會有不同於一般通靈之人的殺氣,可是他沒有;如果他是一個普通人,長期與鬼物接觸的話,不可能還像現在這樣鮮活健康;難道他也是鬼?!這個更不可能,且不說他有沒有能力騙過整個醫院的人相信他是活的,他身上的生氣鍾旭感覺得一清二楚,生氣這東西,段數再高的鬼也造不出來。
情況現在一片混亂,不行,看來還是得回去找那塊老薑請教請教才行。
鍾旭把病號服一脫,把自己的衣服換上,打開背包把許飛的錢包塞進去,臨出門前對鍾晴說:「我回家去一躺,你留在這兒。丟丟要出了什麼事兒,我扒了你的皮!不要再問我在幹什麼,等我弄清楚了自然會告訴你!」
「哦!」鍾晴心不甘情不願地應道。
計程車上,鍾旭想著要怎樣用最簡單明瞭的語言把這事情的前因後果說給鍾老太聽。千百年來人類都或深或淺地帶著以貌取人先入為主的劣根性,更何況從客觀上講許飛還有恩於她,要讓人相信他是個身份不明與惡靈為伍的壞人並不是那麼容易。
「奶奶!奶奶!」進了屋連鞋都沒有換鍾旭就扯開嗓子大喊。
穿著雨衣的鍾老太捏著兩根菜葉從廚房裡跳出來,把雨衣帽子一掀:「咦?你怎麼回來了?不是要明天才出院嗎?」
「我有急事要問你老人家!!」鍾旭兩步跨到鍾老太面前說,見她穿成這個怪樣子,又問:「怎麼在家裡穿雨衣?」
「咳,我就說便宜無好貨嘛,剛才又爆了一次,被噴了個透濕。又找人來,剛修好,我這不防患於未然嘛,萬一我做飯的時候又噴一次怎麼辦?!」鍾老太氣惱地把菜葉扔到桌上。
「奶奶你過來坐下!」鍾旭沒工夫去理會那破水龍頭,拉著鍾老太兩個人一起坐到沙發上。
「什麼事兒呀?你還沒說你怎麼突然回來了?」鍾老太解開扣子把雨衣脫了下來。
「這個……」鍾旭考慮著要怎樣開頭,頓了半天,問道:「你覺得許飛這人怎麼樣?」
「許飛?許醫生?!」鍾老太奇怪地反問一句。
鍾旭點點頭。
「很不錯的年輕人啊!人好,醫術又高。你問他幹嘛?」
「就知道你要這麼說。」鍾老太的回答早在鍾旭意料之中,她鼻子一哼,搖搖頭道:「告訴你吧,這個許飛不是善良之輩。」
「哦?」鍾老太的嘴巴圈成了一個O字。
鍾旭條理分明邏輯清楚地把自己在醫院裡遇到的所有怪事從頭到尾向鍾老太匯報了一遍。
「有靈力?不是同道中人?與死靈接觸卻沒有沾到絲毫鬼氣?百分之百的活人?」鍾老太聽完後沒有作任何評論,只蹦出了四個問號,不像是在問鍾旭,而是在問她自己。
「看吧,許飛留給你的印象太好了,猜你就不相信。」鍾旭拉下臉,明明白白的大實話不被別人採信,那種滋味不好受。
鍾老太衝她擺擺手:「別說話!讓我想想。」,然後看著桌上的菜葉嚴肅地沉思起來。
這老太太盯著菜葉瞎想什麼呀?該不會根本不拿她的話當回事,腦筋一拐想著晚上吃什麼菜了吧?鍾旭看著鍾老太這副神情,心裡雖不得要領,但是也沒敢再追問什麼。
屏息靜氣地過了十幾分鐘,鍾老太右手握拳,往左手掌上恍然大悟般地一敲,起身就往自己的臥室裡走去。
鍾旭見狀趕忙跟在她後面進了房間。
從床底下,鍾老太拖出一個皮箱子,潦草地拂著附在上面厚厚的一層灰。
「這是什麼?」鍾旭蹲下來,一手揮開飛揚起來的灰塵,一手遮著鼻子問。
「好東西!」啪嗒一下,鍾老太掏出鑰匙熟練地打開了箱子。
好東西?!鍾旭伸頭細細一瞧——兩捆厚厚的碼得整整齊齊的信札,十幾本各種式樣不同年代類似筆記本的已經發黃的冊子,還有一個用藍色綢子裹成的小包袱,僅此而已。
鍾老太埋頭在裡面萬分小心地翻找著,很快從那堆冊子裡揀出一本黑色硬殼的攤在手裡一頁頁查閱起來。
翻了不到一半,鍾老太驚喜地叫道:「找到了找到了!」
「找到什麼了?」鍾旭趕緊湊了上去。
「你看這兒寫的!」鍾老太指著冊子上的一段話。
用藍色墨水寫成的行楷,字字端正瀟灑——
「前日得胡君點撥,方知此群落雖罕見,然隱於寰宇之內生生不息,尋常人亦不覺也。此間之人孽緣所致,憑其一己之願,可為人,可為鬼,隨意遊走陰陽兩界。天賦異能,一眼之內可窺穿人之所欲,善馭夢之術。本為我輩之大忌,幸此群自立有誓曰:在陽不得害人命,在陰不得傷魂靈。兩界是非,視若無物,安守本分。如有違,必重懲。吾自認見識廣博,竟不識也。甚羞!此群無名,姑且稱之——旁觀者。」
鍾旭一連看了五遍,不是她看不明白這些文鄒鄒的字句,而是驚歎於世界上居然還有這般奇特的族群的存在。
「旁觀者?居然有這樣的存在方式。不可思議。」鍾旭的嘴半天也沒合上。
鍾老太得意一笑,把冊子合上放回原處:「許飛就屬於這一群。還是老太太我見多識廣,小東西,你不知道的東西還多呢!」
「我懂了!!!原來他兼有人和鬼的兩種特質,若他選擇以『人』的身份生活,那他就是一個有血有肉的普通人。之所以沾不上鬼氣,是因為他自己本來就有『鬼』的特質,只要他有心隱藏不把這重身份顯露出來,自己永遠無法察覺到。旁觀者……太難以置信了。」鍾旭現在的感覺仿若是終於解出了一道無比複雜的方程式,豁然開朗。
「等等!」鍾旭突然想到了別的什麼,指著箱子,拽住鍾老太的胳膊問道:「這些冊子到底是什麼東西?誰寫下的這段話?」
「嘿嘿,我說了這裡面的全是好東西。」鍾老太自豪地說:「聽清楚了哈,你剛才看的,是你爺爺當年親筆寫下的抓鬼筆記。裡面記錄了你爺爺當年大大小小的伏鬼戰鬥,是再珍貴不過的文獻資料啦。哈哈哈哈哈~~」
「啊?爺爺寫了那麼多心得體會啊?!可以出書了。」鍾旭佩服地五體投地,想她自己,從小到大只在當學生時寫過老師佈置的不寫就罰站牆角的那種讀書筆記,想都沒想過要把自己的戰鬥經歷記錄下來從中總結經驗教訓。
「你爺爺就寫了這一本,自打你爺爺的爸爸去世後,他也就不寫了。其餘的那些是你爺爺的爸爸,也就是你太爺爺,還有你太爺爺的爸爸和爺爺寫的。以前鍾家的規矩是很嚴的,不寫抓鬼筆記就家法伺候!嘿嘿,你爺爺的字兒就是在那時候練出來的。」鍾老太邊說邊把箱子關上,鎖好,重新塞到床底下。
原來是逼上梁山啊?鍾旭掩嘴偷笑,又問:「那,那些信是誰的呀?還有那個藍色的包袱!」
「嘻嘻~~」鍾老太怪不好意思地一笑,悄悄說:「那是你爺爺寫給我的……情書啦!包袱裡是我跟你爺爺當年的照片而已。這些屬於個人隱私,謝絕參觀,收起你的好奇心哈!」
「情書?我的天哪,爺爺寫情書也是之乎者也嗎?」鍾旭吐了吐舌頭自言自語道。
耳朵靈敏如昔的鍾老太笑得陶醉:「他要不對我之乎者也,我還不嫁他呢。」
鍾旭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回到客廳,鍾旭倒了一杯熱水,握著發燙的玻璃杯走到窗前,天氣預報說有寒流入侵,明、後天會有一次明顯的降溫降雨過程,整個天空預兆般陰沉地很,不同程度灰色的雲層不疾不許地往同一個方向滾動,一塊一塊厚重得讓人擔心它們隨時會塌下來。
含了一口水在嘴裡,鍾旭的手指在玻璃窗上畫著圈兒。許飛居然會是「旁觀者」?!雖然她剛剛才知道了世界上還有這個特殊族群的存在,對他們更談不上瞭解,是好是壞似乎也不能簡單地斷定。按爺爺的說法,旁觀者就算不是好人,可也不應該壞到哪裡去,他們有自己的戒條,是絕對不能違背的。但是就已經發生的種種事情來看,許飛這個旁觀者似乎已經破壞了他們那一群應當恪守的「本分」。他到底存著什麼樣的心?剛剛解開了一個疑團,馬上又面臨新的問題。看來,只有跟旁觀者面對面才能揭開所有的謎底。必須盡快把許飛揪出來。
一杯水喝盡,鍾旭走回沙發前,從背包裡取出許飛的錢包,掏出那張照片擺在桌子上,喃喃自語:「你究竟在打什麼主意……唉……」她又歎口氣,把下巴擱在桌子上,快挨在一起的倆眼珠子把焦點落在照片里許飛的臉上:「真是鬱悶……」
「準備吃飯了!吃了你趕緊回醫院去哈!放那個破壞王一個人在那兒,不知道又會出什麼狀況!」鍾老太把幾盤香氣四溢的菜品先後放到桌上。
「奶奶,怎麼你對許飛是旁觀者這事一點都不吃驚呢?」鍾旭把身子坐端正,拈了一塊肉片扔到嘴裡。
鍾老太用圍裙擦了擦手,笑道:「有什麼可吃驚的。我這麼大歲數了,什麼沒見過?如果他不是太過分,你也不要咄咄逼人了。畢竟他不能被歸在我們鍾家理所當然要打擊的那一群裡。」
「可是,奶奶你……」
「好了好了,要怎麼做,你自己權衡。我老了,好多事情不想管,也沒有能力管嘍。吃飯吧!」鍾老太把筷子塞到她手裡,眼角的餘光無意中掃過那張照片,
「咦?!這就是你說的那張許飛跟女鬼的合影?剛才都沒拿出來呢?我看看。」鍾老太夾了一大塊番茄放到嘴裡,然後拿起照片放到自己眼前細看。
「不提升靈力是看不到的。」鍾旭提醒道。
咳~~咳~~咳~~
鍾老太把筷子一丟,拍著自己的胸口不住咳嗽起來。
「你急什麼呀,又沒人跟您老人家搶。」鍾旭急忙站起來給鍾老太捶背。
「嗆死我了!咳~~咳~~下次一定要把番茄切小點!咳~~」鍾老太哽著嗓子,將就用衣袖揩掉嗆出來的眼淚,又抓起水杯灌了幾口才緩過來,道:「這就是你上次抓回來的那只女鬼啊?我到是記不住它的模樣了。唔,長得不錯,跟許飛很般配!」
鍾旭把照片搶回來,放到錢包裡,咬牙道:「我一定要把許飛抓出來!」
「幹嗎非搞得像是有深仇大恨一樣呢。那許飛也沒把你怎麼著嘛。怎麼說他也救過你。」看她一臉要跟人拚命的樣子,鍾老太挾了一夾菜放到鍾旭碗裡,一口要她消消氣的勸慰語氣。
「沒錯,他是救了我,可是他跑到我夢裡算什麼意思?!哼,旁觀者,『善馭夢之術』,他絕對另有企圖,我的感覺不會錯的!」鍾旭對鍾老太吃裡扒外的表現很是不滿,氣惱地把碗一推,「不吃了,我回醫院去。看他能躲到什麼時候,上天入地,我跟他耗上了。」
撂下狠話,鍾旭抓起背包就往外走,快出門時又折返回來,到房裡取了降靈扣以及一堆符紙法器,一股腦兒全塞到包裡。
一旁的鍾老太沒有再多說一句話,也沒有阻止鍾旭的意圖,小口小口的往嘴裡扒拉著飯菜,眼神複雜地看著鍾旭滿意地離開家門。
回到醫院的第一件事——找到許飛家的地址,鍾旭打算直搗對手的巢穴。可是,從醫院人事科到跟許飛同辦公室的醫生護士,沒有一個不拿防盜竊犯一樣的目光款待她。醫生的隱私跟病人的隱私同等重要,據說之前曾發生過去世的絕症病人的家屬千方百計套出主治醫生家庭住址,然後拖家帶口打上門去燒殺搶掠,理由是該醫生玩忽職守致使其夫不治。前車之鑒,至此之後,醫生的個人資料不約而同地成了各家醫院裡的一級機密,除公檢法機關及處級以上政府官員均無權查閱。
「我就不明白,你幹嘛非跟許飛過不去。不就是做了個春夢嗎,犯得著這麼興師動眾,又叫我偷東西,又滿世界打聽別人住處嗎?」鍾晴吹鬍子瞪眼地把丟丟擰住他耳朵的小手拉下來,怎麼大的小的都愛擰他的耳朵?!
「你懂什麼?!你當我吃飽了撐的嗎?!」鍾旭現在根本無心向面前這個食量跟智慧成反比的傢伙解釋整個事情的始末。既然主動出擊不成,那就守株待兔,儘管這方法包含了太多不確定因素,但直覺告訴她許飛一定會回醫院來。等吧,看誰比較有耐心。
與「旁觀者」的戰役,就此開始。
這個晚上是自己在這醫院的最後一夜,小丟丟偎在身邊含著手指睡得正酣,而鍾旭卻滿懷心事了無睡意,不時厭惡地往躺在另一張床上鼾聲如雷的鍾晴瞟上兩眼,這混球非賴在這兒不肯回家去,說的是不想回去被鍾老太嘮叨,可鍾旭明白這好奇心旺盛的小子是打算借當貼身膏藥之機瞭解她葫蘆裡賣什麼藥。
午夜已過,這幾天並沒有新的病人住進來,整個病房就只剩下他們三個人,地方一空,就會產生溫度偏低的錯覺,鍾旭把被子又裹緊了些,窗外不遠處的路燈還沒有熄滅,透過些許昏黃的燈光,鍾旭清晰地看到了從自己的鼻子裡呼出的白氣,溫度好像真的降了不少,估計寒流已經殺到了。
喀嚓~~
一聲輕微的響動。
房門被人悄悄捅開,三道人影無聲無息地溜了進來。
賊?!鍾旭的第一判斷。
她半瞇著眼監視這幾個人的動向。
其中一個大概是帶頭的,領著另外兩個直奔丟丟以前睡的床位而去。
那個猥瑣的身型還有那股難聞的臭味,鍾旭大概知道來者何人了。
一支小手電被打開了,兩個人把那張床的床墊一層一層翻起來,每翻一層幾隻手就伸到裡面去亂摸一通。
「嘿,找著了。」
「是這本?沒錯?」
「趕緊走!媽的,這下發了。」
笨賊在得手之後往往會因為得意忘形而忽略了自己的身份,三個興奮的聲音把鍾晴都給驚醒了。
啪~
鍾旭跳起來扭亮了房頂上所有的吊燈,照了一室透亮,三個鬼祟的身影無所遁形。
「呵!原來真是你這王八蛋!怎麼,門牙鑲好了沒?」鍾旭擋在門前,腳一磕,把門關嚴實,然後敲了敲自己的門牙冷笑。
丟丟那個混蛋父親下意識地摀住自己的嘴臉色大變,看著攔住去路的只是一個年輕女子,跟來一高一矮兩個幫手的驚惶之色轉瞬即逝,矮個子掏出一把亮閃閃的折疊刀左右晃悠著,一臉橫肉的高個兒則露出一口大黃牙賤笑:「喲,這美眉長得不賴啊,萬一不小心被留上幾個記號就可惜了,閒事最好少管,趕緊給老子讓開!」
嘩啦一下,一盆冰涼的冷水從天而降,把那三個爛人潑了個透心涼。
把盆子一扔,鍾晴走到鍾旭身邊打著呵欠問:「這三個白癡誰呀?嘴巴比我的洗腳水還臭。」
「你的洗腳水?哈哈,潑得好。」鍾旭大笑。
「***,不想活了?!老子今天有兄弟助陣,那個小白臉呢?躲哪兒去了?叫他出來,今天連他一塊兒收拾了!」在確認了司徒月波並不在場後,那人渣才囂張地叫囂。
鍾旭輕蔑地打量他們三個:「上次的教訓你全忘了是吧,還敢帶著狐朋狗友回來偷東西,告訴你,我最擅長讓不長記性的人長記性!」
「臭婆娘,老三,教訓她!」人渣向矮個子下命令。
還不待那矮子出手,鍾旭已然閃到他們面前,結結實實地甩了人渣一耳光:「我最討厭別人罵我!」
矮子舉刀向鍾旭刺去,她一個漂亮的側踢正中矮子的手腕,刀子應聲落在離她還有一尺遠的地方,與此同時聽到一聲慘叫——鍾晴擰住矮子的耳朵,狠狠一拳砸在他的下巴上。矮子立時托著下巴倒在地上疼得亂滾。高個子見勢不妙,仗恃著一身蠻力,張牙舞爪地朝鍾旭撲過去,鍾旭根本不屑避開,就地一蹲,輕巧地上一個掃趟腿四兩撥千斤,這肥牛重心頓失,鐵塔一樣笨重的身軀噗通一聲栽了個狗吃屎,降落點馬上飛起了一圈塵土,真是中看不重用,就這一下,這肥牛再沒能爬起來。
眼見兩個幫手輕易就被擺平,那人渣拔腿就跑,小短腿兒剛邁了兩步,後衣領就被鍾晴揪住,稍一用力,他整個人就像只小雞似的被拎了回來。
「把贓物交出來!否則我挨個擰斷你的手腳!」鍾旭根本不拿正眼看他。
人渣好比秋後的螞蚱,再蹦達不起來了,哆嗦著從懷裡取出一個本子放到鍾旭手裡。
鍾旭一看,是本房屋產權證。
在人渣掏贓物的時候,一個小東西被產權證的硬殼掛住,掉了出來。
一直躲在床上的丟丟一下從床上跑下來,撿起這個東西緊緊抓在手裡。
「沒搞到現金,又想打房子的主意?你這王八蛋也太可惡了!鍾晴,打電話報警!」鍾旭不解氣地往人渣身上補了一拳。
「是!」鍾晴把疼得兩眼翻白的人渣往地上一摜,抓起手機撥了0.
「丟丟,你手上拿的是什麼?」鍾旭把丟丟抱起來問。
丟丟攤開手掌,一個穿著紅繩的翠玉佛掛件。
「這是?」
「媽媽的……是媽媽的……」丟丟吸著鼻子,馬上要哭的樣子。
這是丟丟媽媽的東西?對呀,丟丟這一說,鍾旭想起曾經是在他媽媽胸前見過這東西。怎麼在這人渣身上?!
鍾旭把丟丟放在床上,轉身幾步一腳踏在人渣的胸口上,厲聲質問:「你老婆呢?你把她怎麼了?怎麼她的東西在你那兒?說!」
「哎喲,沒,沒,姑奶奶你饒命啊,我沒把她怎麼著,我根本沒見過她!這東西不是她的!」人渣連連討饒。
「媽媽不動了……身上好多紅色……刀刀……」床上的丟丟哇一下哭了。
丟丟混亂的話語讓鍾旭心裡一驚,暫時停止了對人渣的盤問,走回去抱住丟丟柔聲安慰:「丟丟乖啊,不怕不怕,有姐姐在呢,告訴姐姐,你看到什麼了?」
「丟丟的床……上面有小熊……媽媽……」丟丟嗚咽著。
天哪,這混蛋都幹了些什麼??
鍾旭心裡有種很不祥的預感……
天濛濛亮的時候,鍾旭和鍾晴拖著倦乏的步子從公安局裡走出來,鍾晴的牙齒有節奏地上下敲擊著。雖然在這個天寒地凍的時候坐在冰涼的硬木板凳上被詢問了好幾個鐘頭的滋味實在是難受,可是這個好市民還是當得很有價值。那人渣搬來的兩個「兄弟」正是公安局全力通緝的系列殺人搶劫案的犯罪嫌疑人,據說已經逮了他們兩年了。而人渣本人沒犯下什麼殺人放火的重罪,曾經被勞教過兩次,可出來後依然故我,盡幹些偷雞摸狗但是又不足以被判刑的破事兒,是他們那帶臭名遠播的地痞流氓。真不知道丟丟他媽媽怎麼想的會瞎了眼嫁給這種王八蛋。
作筆錄時,鍾旭把丟丟母親失蹤這件事告訴了辦案警官,但是她隱瞞了丟丟在這件事發生後所產生的一切反應和不成章節的話,只旁敲側擊拐彎抹角地提醒警察趕緊到丟丟家去查看。
鍾旭希望丟丟的話不是真的。
回到醫院,天已大亮。
「你們兩個兔崽子,有你們在的地方一定雞犬不寧。昨晚上又捅什麼婁子了?把警察都招來了!」一大早趕來辦出院手續的鍾老太從醫院的門衛開始,沿途都聽到人們議論昨晚發生的事情。
「嘿嘿,我去買早餐!」鍾晴趕緊找個借口溜之大吉。
「不就順手抓了幾個通緝犯而已嘛。」剩下鍾旭盡量平心靜氣地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講給鍾老太聽。
「嘿!該打!這種人渣就該往死裡揍!!」聽完鍾旭的講述後,鍾老太義憤填膺,恨不得衝到看守所裡再賞這混蛋一頓拳腳。
「可憐的孩子喲。」生氣歸生氣,看著低頭摩挲著翠玉佛墜子的丟丟,鍾老太心疼地歎道:「有個這樣殺千刀的爹,媽又不知道跑哪兒去了,這萬一……咳,這孩子可怎麼辦哪?!」
「走一步看一步吧,把丟丟的病治好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鍾旭摸摸丟丟的小臉,又問:「醫院派的看護來了沒有?」
「我問過了,醫院說已經通知了,0點就過來,是個很有經驗的中年阿姨,照顧丟丟應該是得心應手了吧。連薪水都是普通看護的兩倍呢!!!」鍾老太的重音全落在最後一句話上。
鍾旭吁了口氣,勉強放下心來。
鍾老太開始著手整理上次沒帶走的衣物器具,邊理邊說:「出院手續已經辦好了。等晴晴回來咱們就回家。」
「那麼快回去幹嘛?我要……」
「你要找許飛?!我今天一早來就沒見到他人,問了護士,說人家今天休假。」鍾老太把最後一件衣服塞進包裡。
「我不管,我不會走,就在這兒等,他一定會回來!」鍾旭一直堅信自己的感覺,既然已經決定用守株待兔這招,那就要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
「如果他有心躲你,就算你把醫院坐個窟窿,他也不會出現的。再說了,你這麼久沒上班,應該回去作個交代啊。」鍾老太知道自己的孫女的脾氣,那個倔啊,一旦認定了,八匹馬也拉不回來,她只得語重心長地盡量勸勸,如果鍾旭執意要這麼漫無目的地空等,她也毫無辦法。
「得了吧,我早想換工作了。早回去晚回去都一回事。那群沒良心的所謂的同事,我失蹤了這麼久,除了江婷打來一個電話外,其餘的一個也沒有過問我一下,過分。」鍾旭早把她那份工作拋到九宵雲外了,薪水低得嚇人不說,同事間也是勾心鬥角爾虞我詐,最重要的是,還有兩個噁心到家的黑白無常當權,咦?對了,說到這兒,鍾旭突然想起那兩位被橫著抬出去的頭兒,不知道那二老現在還尚在人間否?!
「另外,萬一許飛他不躲我呢。我覺得他不是那種會藏頭藏尾的人。」鍾旭說的是心裡話。許飛雖然溫文爾雅,但估計是身為旁觀者之故,身上自有一股非同一般的氣勢。這樣的「人」,應該不屑於作一隻驚弓之鳥,一旦風吹草動就立刻躲到自認為安全的地方再不露面吧。
「喝粥嘍!!熱騰騰的八寶粥哦!!」鍾晴提著早餐笑嘻嘻地回來了。
「不說了不說了,一切隨你高興哈,要守株待兔就守吧。趕緊吃東西。」鍾老太把粥端出來放到桌上,頗無奈地說。
三個大人加上丟丟稀哩嘩啦把香甜可口的粥解決掉後,鍾老太把嘴一擦,對鍾晴說:「行了,飯也吃了哈,你這就跟我回家去。」
「為什麼我跟你回去?」鍾晴特別強調那個「我」字。
「家裡的玻璃好些日子沒擦了,一堆家務事難道都要指望我這把老骨頭嗎?」鍾老太把整理好的旅行包塞到鍾晴懷裡,拖著他就往外走,走時還不忘跟丟丟打招呼:「丟丟乖乖在醫院裡治病哈,要長得壯壯的,不過千萬別學這個懶哥哥,一定要當個勤快的乖孩子!再見哦!」
對於鍾老太的話,丟丟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不要啦,我要跟姐在一起,我不回去。我……哎喲~~您別掐我呀!」
「你要再胡鬧我就把你的耳朵掐下來!走!」
「知道了,我回去就是了。您老把手拿下來行不?!」
他們離開之後,鍾旭覺得整個世界都清淨了。
「姐,有什麼新發現一定馬上通知我,我坐火箭也要趕到!」鍾晴冷不丁殺了個回馬槍,從門外伸個頭出來大聲提醒鍾旭,剛說完馬上又被鍾老太擰著耳朵拖走了。
鍾旭哭笑不得,不過還是很感激鍾老太把這個闖禍精帶走,沒他在,估計自己辦事情的效率和成功率都會提高多倍!現在她的打算就是等看護阿姨來了之後,她就用最原始的一招——帶上傢伙到醫院的門口蹲點,只要許飛一出現,就再也甭想甩掉她了。雖然是土了點笨了點,可是這也是目前唯一具有可行性的方法了。不過,要是真被鍾老太說中了,許飛真是成心躲她的話,她的確拿許飛沒辦法,一天可以等,兩天可以等,三天也能等,可是一個月呢?一年呢?鍾旭越想心裡就越沒底,說實在的,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那麼執意地跟許飛過不去,氣不過許飛偷跑進她的夢裡搗亂也許只是一小部分的原因,而對許飛的好奇,對,就是好奇,才是根源所在。旁觀者身上有太多的東西是她不曾瞭解的,他跟那個女鬼,跟那個玩皮球的小女孩到底有什麼樣的淵源,每一樁每一件鍾旭都迫不及待想找到答案。不管那麼多了,還是先蹲幾天撞撞運氣,萬一許飛會出現呢?!
正胡亂猜測之際,那個看護阿姨終於來了。中等身材,慈眉善目,穿得乾淨利落,看起來很順眼。鍾旭覺得司徒月波的錢沒白花。
鍾旭跟她交待幾句後,轉身抱住丟丟說:「姐姐有重要的事情要辦,丟丟以後要聽這個阿姨的話,姐姐一定會常回來看丟丟的!給丟丟帶好多好吃的還有好玩的來。一定要乖乖的哦!」
「丟丟乖,丟丟聽姐姐的話,聽阿姨的話!」丟丟知道鍾旭要離開,雖然很是捨不得,但是他沒有哭,很懂事地點著頭,然後抱住鍾旭的脖子在她臉上親了一口。
呵呵,小孩子表達好感的方式大概都是這樣吧,真是可愛得緊。鍾旭笑著把丟丟交給了阿姨,道:「以後就有勞你了,這孩子很可憐的。哦,對了!」鍾旭掏出紙筆把手機號碼寫下來塞到阿姨手裡:「有什麼事的話打這個電話給我,我姓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