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曉十分,東方慢慢露出一抹魚肚白,綿延的群山在雲光之下形成一條淡淡的藏青色曲線,天色逐漸變得分明,漫漫長夜也終於過去,寂靜的夜色與黎明的晨光做最後的交替。微風拂動松林,發出陣陣悅耳的松濤之聲,漸漸傳來陣陣鳥鳴聲。片刻之後,初陽將雲層染成一片金黃,努力衝破夜的阻礙,將晨光灑向慵懶的大地。黑夜終於過去,黎明降臨。寂靜的小鎮終於熱鬧起來。狗吠聲、雞鳴聲、小孩的吵鬧聲;鍋碗瓢盆的奏鳴、鄰里問候聲、小販的叫賣聲;這一切聲音彷彿突然之間一起發出,用這溫馨而平淡的聲響,迎接一個屬於他們的早晨。紫風忽然停止靜息,仔細聆聽著每一個聲音,他的心開始感覺到一絲溫暖。正是這些平淡而真實的聲音,組成了這個溫馨而平淡的世界。世俗界如此,修真界亦是如此,然而這一切即將不復存在,若魔族入侵的計劃得逞,這裡將變成冷酷的地獄,所有人都將活在無盡的火焰和洪水之中。紫風心中有些煩亂,他皺著眉頭想著這幾日發生的事情,無論如何他要解開這個迷團,讓這種平靜的兩界生活不被魔仙之劫所影響,即使不成功,他無論如何也要試一試。眉間的皺縮開始散去,代替的是一股毅然堅決的表情。「早起的蟲兒」紫風不必回頭便知是赤煒醒來了,再沒人能夠像他這般言語奇異,於是笑著轉過身去。其他人也都從靜息中醒來。「前輩,可以上路了」紫風向虛隱說到。「好」虛隱從懸浮狀態落下,幾人邁步走了出去。門外依舊擺著矮桌椅,老人早已醒來,雖然一夜未曾好睡,但看上去卻依舊十分精神。「老人家,您起的倒是很早。」紫風說到。「不早了」老人重複一遍,若有深意地望了紫風一眼說到,「人老了,瞌睡也就少了,生怕一覺睡過去就再也醒不了,不比你們年輕人啊」。紫風笑到「您老身體健壯如牛,說不定還真能活到一百八十歲。」那老人笑著看了一眼紫風說到「你小子真會說話,我要活到一百八十歲,那不成老不死的了」。這句話讓眾人都忍不住笑起來。「我們該起程了,這就告辭」紫風雙手抱拳,朗聲說到,「等我回來,我們再痛飲幾杯?」「幾杯?」老人家略顯生氣地說到,「幾杯怎麼夠,起碼要用壇喝」「好,用壇喝」紫風大笑。虛隱神色之間已有一絲不耐煩之意。紫風注意到他的神情,急忙拱手說到「告辭」。「記得來喝酒」老人家送他們出門外,大笑著說到。「當然」紫風說完轉身向外走去。牽者馱馬的商人、挑著竹籠的小販、吆喝聲與講價聲此起彼伏,各式各樣奇怪的玩意不勝枚舉,五顏六色的貨物擠滿了原本就狹窄的街道,直看得人眼花繚亂。上官雨煙掌管古生堂,希奇古怪的玩意見的多了,也不足為意;虛隱更是神色嚴謹,一言不發,似乎有什麼心事;其他三人卻是樂不思蜀,左看右看看個沒完,不時大笑。紫風想起當年在世俗界集會之上,曾經見過其中一些東西,然而卻依舊有很多他說不出名字的奇妙的玩意來。雲倩兒一直住在山上,不曾涉足城鎮,見到任何東西都覺新奇無比,忍不住大呼小叫的,開心的不得了。赤煒更是童心未泯,陪著她在每一個小攤前駐足觀看,見到好玩的東西便拿起來胡亂折騰,惹得攤主大聲呵斥,他卻不以為怪,滿臉含笑,端地是開心無比。紫風看著他們的模樣,也忍不住朝上官雨煙微微一笑。雲倩兒忽然伸手向前一指,眾人舉目望去,集市中心地帶裡三層外三層聚滿了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只聽得「叮噹」之聲不絕於耳,接著是吆喝呼喊之聲。幾人急忙擠到人群之中,卻發現一個人手牽一隻小猴,正在四處討賞。那小猴被一根鐵鏈套住,腳上還掛有兩個掌心大小的鐵球,行動頗為不便,於是不時停下來用小爪撓著鐵球套住的位置,齜牙咧嘴,好像十分疼痛。每當它停下之時,那人便用一根籐條朝它身上抽去,小猴痛不可當,又急忙跳起來跟上。紫風眉頭一皺,自世俗界之時,他便經常見到這類耍猴之人,他們自山中逮到幼猴,便不斷訓練他們玩耍各種把戲來取悅路人,以此獲得一些施捨。那些猴子自小被人逮到,野性盡失,平日裡便做耍猴人教他的那般倒立、跳舞、穿鐵圈等等動作,換了的不過是晚飯之時的一點殘渣剩飯而已。紫風自幼不知父母,孤身流浪,嘗過各種各樣的苦頭,於是對這些猴子便不自然的產生了憐憫之情,曾經有一次他為了偷放一隻猴子,被耍猴人抓住,硬生生地給他套上了鐵鏈鐵球,與那猴子一起耍寶賺錢,後來他費勁心機逃出之後,便對這等人十分厭惡,今天見這小猴子這般可憐,不禁眉頭一皺。那小猴似乎覺察到什麼,抬頭向紫風望來。圓睜睜的雙眼之中隱隱泛著淚光,雙手放在胸前做企求狀。上官雨煙最先發現紫風的不同尋常,忙向他望來,雙眼中充滿疑問之色。紫風望著她,又望著場中的小猴,上官雨煙轉身望去,那小猴又雙手放在胸前,可憐兮兮地望著她。上官雨煙同樣眉頭一皺。這時雲倩兒忽然拉了一下紫風的衣袖,眼中充滿了疑問的神色。紫風食指豎起,示意他安靜,接著右手虛空一點,三道肉眼難以察覺的細芒射向小猴。只聽得「叮」一聲響,鎖在小猴身上的兩個鐵球和項間的鐵鏈忽然崩裂,小猴沒來由地覺得身上一輕,低頭不可思議地望著地上碎裂的小球和鐵鏈,忽然跳起,快速從人群的腿中間穿出。那耍猴人一愣之際,小猴已經穿過人群,消失在旁邊的小巷子中。那耍猴人籐條收起,臉色蒼白,急忙豁開人群,想要去追那猴子。紫風故意推了一把身邊的一個壯漢,那漢子身形壯碩,可怎麼也抵不住紫風這輕輕一推,向身邊的人倒去。旁邊的人不經意受這一撞,又向身邊的人撞去,於是如同推倒鏈條一般,人群忽然亂起來,推推搡搡之間,卻恰好堵住了耍猴人的去路。那耍猴人雙眉緊鎖,臉色鐵青,急的直跺腳,然而卻絲毫沒有辦法。這一耽擱,小猴子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四人相視而笑,轉身離開人群。紫風身後站著一位衣著破舊的老者,看上去已經頹廢不堪,但在人群的推搡之中,竟然如磐石一般,屹立不動。他望著紫風離去的背影,咧嘴一笑。官道之上鋪滿了金色的陽光,兩旁垂立的白楊樹搖擺著寬闊的葉片,傳來陣陣涼風。四周是成片的小麥田,散發著淡淡的青草香味,一位農夫正手持鋤頭,一上一下地鋤著田間的野草,臉上的汗珠在陽光下,發出熠熠的光輝。一派安然而恬靜的田園生活。這時忽然傳來一陣狂放的大笑之聲。「哈哈……」赤煒見紫風捉弄那耍猴人,一路忍不住大笑。其他幾人見小猴脫逃,耍猴人捶頭頓胸,也是忍不住笑起來。這時赤煒卻跑到虛隱身前,大笑到「這麼有趣的事情,你竟然一點感覺也沒有」「有趣?」虛隱雙眼圓睜,望著他說到。「難道不有趣?」赤煒的笑容忽然頓住,他想不出來這人的神經是否搭錯線了。虛隱愕然。紫風上前拉住赤煒的肩膀,笑著對虛隱說到「他心性如此,前輩莫怪」。虛隱轉過頭向前走去。赤煒卻喃喃說到,這人真怪。說著無意,聽著有心。紫風更加肯定了虛隱的確是存在很大的問題。如果真如麵攤老闆所說,他是魔使無相,那麼他當然不會笑了。魔族的概念裡根本沒有這類情感,他如何懂得大家釋放小猴後的開心,在他們眼裡,弱著就是要被欺負的,強著永遠是高高在上的,這是魔族的心性,強者為王!於是故意叉開話題說到「看到小猴跑掉後那人的表情沒?」赤煒雙手頓胸,雙腳跺地,眉頭緊鎖,五官移位,一副無可奈何、垂頭喪氣的表情,一邊跺地還一邊喊到「那個天殺的把我的猴給放了」。兩女莞爾,紫風早已笑不可支。鋤地的老農聽到笑聲,抬起頭來一看,只見他們手舞足蹈,如同瘋了一般。看著這群瘋狂了似的人,他不禁搖搖頭,喃喃自語到「真是些怪人」。紫風許久沒有這麼開心過了,他一路邊走邊向大家講一些世俗界的故事,他每講到精彩處,便讓赤煒模仿,赤煒隨未見過,但也模仿的八九不離十,更是憑添了許多笑料。大家就這麼笑著鬧著,向前走去。而虛隱則一個人走在最前面,他心想使用法力飛行,卻被四人拖著,只能一步一步地向前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