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頹喪地看著我,冰藍,對不起,從今以後我就是你的父親,我會好好地照顧你。我冷冷地看著他,轉身,一句話也沒有說。從此以後再也不肯見這個曾被我叫做伯父的我最最喜歡的人。我是天蠍座的冰藍,卻在轉身的時候流下了淚。也許你永遠不會瞭解那種愛恨交加的痛苦,痛到讓人絕望。我一直不肯原諒他,所有事情的緣由都是他,他卻沒有勇氣去承擔這樣的後果。我失去了最後一個親人。後來,我見過一次阿姨,她來搬她的東西,很落寞。她看著我,說,冰藍,你別恨我,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爸爸,這個世界上最關心我的人就是你的父親,而我,我實在不知道怎麼會這樣,我只是恨顧遠征,我沒有想到事情會是這樣的。如果你能夠原諒我,我寧可馬上就死去。我冷冷地看著她,淡淡地說了句,你去死吧。我看見她如媽媽般美麗眼睛終於失去了光華,流下了暗淡的眼淚,我看著她走遠,單薄的背影,居然有些佝僂了。我恨的這個女人,她養育了我整整十年,卻在一夜之間奪走了我所有的親人,也在一夜之間失去了自己。幾天後,報紙上看到一則消息,有一黑衣女子從樓上墜下,初步斷定是自殺。我看到了阿姨的背影,血肉模糊,眼淚頓時蒙上了眼睛,我恨她,按說應該高興的,不是麼?可是我怎麼也高興不起來,這樣的一個女子,我在恨她的同時,也同情她憐憫她,這是怎樣的一種感覺,看著她的背影,我居然無法徹底地恨她。以後的每年清明,我會帶三束花去掃墓,一束給媽媽,一束給奶奶,還有一束給那個撫養我長大的女人。我們都是感情的犧牲者,這世界沒有對錯。我已經沒有家了,可是每個假期我都會回到我的城市,去看我的爸爸,他因為表現好被減至無期徒刑,我不知道對於他這是好還是不好呢?但是對於我,這具有太重要的意義,父親是我在這世上惟一的親人了。他老了很多,生活中惟一的支撐就是我。你知道我為什麼喜歡寫長長的信了麼?很長時間以來,這是我和爸爸聯繫的惟一渠道。我把瑣瑣碎碎的事情都寫給他看,我能看到他每次讀信時的眼淚和微笑。第九章最初的伊甸園我愛上了身邊這個年輕的男子,他有時而凜冽時而溫情的眼神,他有快樂,和快樂底下不為人知的壓抑,他有他的信念和執著。我撫摩小兵的面頰。曾經以為我是個沒有太多愛的人,我的心已經被憎恨所充滿,可是我錯了,面對小兵,我忽然有了太多的柔情。卓輕輕地抱著我,安撫著我,我笑笑,沒事兒的,卓,我已習慣。在流言蜚語中,在指指戳戳中,我早已習慣,心變得堅硬而冰冷。卓吻著我,他說,你讓我心疼,你過早地承受了這個年齡不該承受的重量。我看著卓的睫毛,長長的,閃著淡淡的光澤,我說,卓,你知道麼?我喜歡你的睫毛,喜歡你笑起來的樣子。就像小兵。卓,我還沒有跟你說起過小兵,是麼?卓抱著我,微笑著點點頭。關於小兵,讓我們從哪裡說起呢?大學畢業後,我和蓓蓓過起了同居生活,那是一段多麼愉快的日子,微薄的工資和永不停歇的笑聲,燦爛的年輕歲月。那時候,我們合租了一室一廳的小屋,空蕩蕩的,我們一點一點地把它充盈起來,我們早上起來爭廁所,一起跑出屋子去上班,一個往東一個往西,一起煮飯,一起睡覺,一起去泡酒吧然後騙傻子買單,只是有的時候,我會獨自去後面公園裡的湖邊看人釣魚。我在一家不大的廣告公司負責文案策劃,工作不是很忙,也不用朝九晚五,天氣好的時候,會到公園的草地上看看書曬曬太陽,於是,鬼使神差地喜歡上了看別人釣魚,看水面上浮動著的魚漂,看細細的魚線,看人們安靜的表情,拉起魚桿時或是喜悅或是失望的表情,也看那些命運不濟的小魚。有時候我甚至想,我是一隻小魚,因為愛上了一個垂釣的男子而奮不顧身地游向他的身邊,於是,便發起呆來,甚至會垂淚。是的,那時候我忽然變得多情而又敏感,內心有著深深的悲劇情結,渴望一場純粹但又不完善的愛情。於是,有一天,一個甩竿,魚鉤不偏不倚鉤住了過路的我的頭髮,魚竿的主人就是小兵,高高的個頭,短短的頭髮,清瘦幹練的。在我的驚叫聲中,小兵露出了邪惡而又開心的大笑。我撕扯著頭髮,惱羞成怒,小兵還在肆無忌憚地笑。我當時的第一反應就是把魚線扯斷或者是把魚桿拗斷,可惜,一樣我也弄不斷,只能憤怒地拔斷自己的頭髮。小兵終於良心發現,開始幫我解魚鉤上纏繞的頭髮,我感覺到他的呼吸,青草的氣息,心頭隱隱動了一下,氣還沒有全消。然後,我看見小兵清澈的眼睛,掩不住滿眼的大笑,我也忽然開始放聲大笑起來,實在是受不了他那種欲蓋彌彰的表情。隨即,我裝做一個趔趄,狠狠跺了小兵一下。哎呦呦呦,不好意思,沒站穩,啊呀呀,你看看,你怎麼把腳放在這兒呢,疼了吧?我一臉虛偽的無辜。跟我鬥!他咬牙切齒地看著我,張嘴,我以為又要蹦出什麼惡毒的話,只聽得惡狠狠的一聲,我叫小兵。兩兵相接,動了怒便是輸家,正如武俠小說裡的高手過招,這小子不過如此,我開始肚子裡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