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他說完,小兵已走到了我的旁邊,他用那雙可以變換無數種語言的眼睛微笑地看著我。冰藍,好久不見。啊!太好了,原來你們認識,在這裡又遇見熟人了。接下來,我們聽到蓓蓓說了一句話,所有的人都呆在了那裡。她說,哥,你來了。小兵拍著蓓蓓的頭說,這丫頭,結婚這麼大的事兒連哥哥都不請,真不像話了,不過,我不怪你。我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很複雜的情緒,整個人濛濛的,感覺是在夢中。掐了掐自己,會疼,那麼這一切就是真實的了,小兵原來是蓓蓓的哥哥,腦海中浮現出相處的一幕一幕,父親結婚那天晚上替我擦淚的小男孩,和蓓蓓怎麼吵嘴都親如手足的小兵,總是為小兵說好話的蓓蓓,聰明如冰藍,為何就不曾看出?我看著蓓蓓和小兵,那樣相似的面容,那樣一雙堅定的深深的眸子,酷似他們的父親。蕭成的目光落在小兵的臉上,很複雜的神情,從未跟蕭成提起過小兵,但人往往有敏銳的直覺,蕭成和小兵,像兩頭隨時備戰的獅子。這位是蕭成,冰藍的准老公,醫院的主任醫師,年輕有為啊。小兵伸出手去,不知道他們這一握有如何的較量,我已沒有心力再想。很高興認識你,真是少年有成啊,冰藍這丫頭我們很早就認識,能找到你這樣的如意郎君我們也就放心啦。我會對她好的,儘管放心。兩個人的手一直這麼握著,男人和男人的較量,一切都昭然若示。我感覺腦袋一陣陣地發麻。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腳下忽然一個踉蹌,條件反射的,蕭成和小兵同時伸出了胳膊,我倒進了蕭成的懷中。怎麼了?努力挺直腰板,笑笑,沒什麼,可能有點中暑。我努力裝作堅強,不要讓小兵看到來自我心底處的任何表情。但是,我觸到了小兵關切的目光和眼底裡流露出的傷害,我太瞭解他了,從骨子裡。心裡又開始疼。這個男子,他已經成為了我生命中一塊永遠無法痊癒的傷疤,輕輕一碰,就會血肉模糊。把自己關了很久,誰都不理。蓓蓓也被拒之門外,我不知道她還有多少事情在瞞著我,只覺得自己在這十年裡就像舞台劇裡的一個小丑,總是生活在別人所設的局裡。這麼多年了,我都不知道,小兵,原來是蓓蓓的哥哥,怪不得小兵那麼瞭解我,怪不得他可以那麼輕易地接近我,怪不得蓓蓓總是說我們兩個不合適,我開始流淚。蕭成把熱騰騰的炸醬麵端了進來,餵著我吃。眼淚就那麼掉在他的手上。蕭成,我們結婚吧。好。蕭成微笑地看著我,但是,藍藍,我要你心甘情願地嫁給我,我要的是你的心。否則,我寧願繼續等下去,我相信,總有一天你會愛上我的。我的鼻子開始發酸。去跟蓓蓓談談吧,她來找你很多次了,別讓她無心度蜜月,好麼?我點點頭。蕭成永遠都想得那麼周全。冰藍,對不起。蓓蓓說,有些事情我沒有告訴你,實在是因為有太多的苦衷,你一定要原諒我。我笑笑,蓓蓓,你知道的,我從來都沒有真正生過你的氣,以後也不會,我知道你做的一切只會是為我好。蓓蓓流下了眼淚。冰藍,讓我給你講講我的哥哥吧。藍藍,不要怪我隱瞞了你這麼久,我實在沒有辦法。蓓蓓,我從來沒有怪過你,很多東西很多事情是注定的。其實這是老天對我的考驗,很多事情,要結束也要結束清楚,我現在很明白了,一直以來小兵更愛的其實是他自己,我要告訴你的是,我準備和蕭成結婚了。小兵從小就是個很聰明的孩子,調皮、可愛、漂亮。他有活潑外向的母親和內斂睿智的父親,也就是我的父親。小兵的家庭一直還算幸福,直到小兵三歲那年,小兵的媽媽得了一種婦科疾病,不能進行正常的夫妻生活,她忽然變得疑神疑鬼,暴戾不安,總是懷疑爸爸在外面有別的女人,沒收爸爸的錢,要求爸爸按時回家,有時候還要搜身,經常把爸爸抓得渾身是傷,甚至在無法宣洩的時候毆打小兵。這種情況愈演愈烈,她甚至開始捕風捉影,弄得爸爸的同事們都不敢跟他正常交往。後來,爸爸忍無可忍了,向組織提出離婚,就這樣,他離開了小兵媽媽,他努力想帶走小兵,可是小兵媽媽拚死都不讓,她跟發瘋一般,到處哭訴,說是爸爸拋棄了他,有了別的女人,而這別的女人就是我的媽媽,我是小兵同父異母的妹妹。媽媽認識爸爸的時候,其實他已經離婚了,那時候爸爸英俊睿智、話不多,還帶著些憂傷。媽媽愛上了這個男人,她想照顧他,是的,是媽媽主動追求爸爸的,其實爸爸那時候對小兵媽媽還有很多的不忍,他會常常周濟他們母子,媽媽從來沒有因此說過爸爸一句不是。但是小兵不這麼認為,他恨爸爸,認為是爸爸拋棄了他們。其實小兵他們母子也挺不容易的,在那個年代遭盡了欺負、白眼,小兵為了保護媽媽甚至變得粗暴,愛打架,冷漠倔強,對人性充滿了懷疑,這也是我為什麼總擔心你跟他在一起的原因。小兵恨我的媽媽,也不喜歡我,小時候總是欺負我,但是爸爸因為覺得愧對他們母子,總是讓著小兵,媽媽也總是向著他,就這樣,他也很少來看爸爸,來了就是吵架。其實小兵本質上是個很好的孩子,上進,努力,他媽媽沒有多少的文化,他還是考進了優秀大學的優秀專業,說實話,儘管他一直對我不好,我還是很喜歡他的,我也很能夠理解他,冰藍,其實,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我哥哥的影子,我知道你們的難處,所以,我一直對你很好,因為我可以看得到你們骨子裡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