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族傳說 第四卷 第二章 玄流宗主
    第二章玄流宗主數十支箭矢自白辰頭頂飛擦而過,卻無一支箭中他!驚愕之餘,白辰頓時明白,自己是

    躺於車內的,而暗襲者估計車內之人是坐著的,故所取高度可以射中劉明廣,而無法射中自

    己。

    正因為這一點,小草也才倖免於難,她此刻雖然坐著,卻是坐在比車底板更低的夾層上,

    只有雙肩以上部位露出。

    在劉明廣倒下的同時,前面的車伕也慘叫一聲,滾落車轅。

    一聲馬嘶,馬車車速倏然加快,也不知是馬匹受驚,還是受了傷。

    此時,白辰穴道被制,根本無法動彈,而小草突遇驚變,更是震駭至極,只覺全身僵硬,

    哪裡還動彈得了分毫?

    只聽得風聲呼呼,馬蹄聲急如驟雨,兩人只能任憑馬車將他們拉往不可知的前方。

    不知過了多久,小草方略略定神,顫聲道「白……公子,現在該……如何是好?」

    白辰道「你能爬到前面,將驚馬勒住嗎?」他的聲音與小草相比,則鎮定了許多。

    小草平時自葉飛飛那兒學得了一些武功,但卻從未有臨陣對敵的經驗,加上劉明廣突如

    其來的斃命,早已讓她六神無主,心生怯意,所學的武功對她而言,此刻也是毫無用處,只

    聽她顫聲道「我不……不敢…

    …」話未了,車身猛地高高顛簸而起,小草失聲驚叫,臉色立時煞白如紙。

    白辰暗歎一聲,趕緊道「萬萬不可出聲,否則我們必死無疑!唉,其實,讓你去勒止

    驚馬也是不明智之舉,一旦伏擊者知道車內還有人活著,他們是絕不會放過我們的,現在只

    能盼望馬匹已受重傷,跑出伏擊圈後,血盡力竭而亡!」

    話音未落,「砰」地一聲巨響,伴隨著骨骼碎裂聲,馬車突然頓止,車身發出可怕的爆

    裂斷碎聲,白辰尚未明白過來,他的身軀已因速度慣性,疾射而出,穿破車頂篷,如斷線風

    箏般疾飛出去。

    身在空中,白辰看到拉車的馬匹前半身赫然衝入了一處圍牆,早已腦漿迸裂。

    他穴道被制,無法動彈,只能任憑自己的身軀飛出。

    「砰」地一聲,白辰重重撞於一處硬物上,眼前一黑,立時暈迷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白辰悠悠醒來。

    他在睜開眼睛之前,全身一動也未動——這是他多年在風宮中養成的高度警惕性,常人

    永遠無法想像身處仇敵之中,一言一行需要何等的謹慎與警惕。

    白辰吃力地睜開眼睛,一時間卻什麼也看不見。

    待他聞到了草木所特有的青澀氣息時,才意識到自己的視線原來已被草木所阻擋。

    靜默片刻,視覺、嗅覺、觸覺、聽覺等諸般感覺器官方漸漸完全恢復如常,他這才意識

    到此刻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四周有不知名的夜蟲在此起彼伏地嗚叫著。

    讓白辰感到吃驚不已的是,他竟然聽到了身下有豬的哼哼嘰嘰之聲一—難道,自己從馬

    車中飛跌出來後,竟然落在了豬圈上?

    他的面前是一叢竹子,竹枝斜斜伸出,茂密的竹葉恰好將他的大半個身子遮了個嚴嚴實

    實,其實,他所聞到的草木氣息,就是由這些竹葉中傳出的。

    白辰記起自己是因為馬車掛在院牆後被拋飛出來的,想到這一點,他不由心中一緊,記

    起了小草!

    不知小草現在安危如何?

    白辰頓時焦慮不安,他曲起右腿——這麼一曲,他才意識到自己的穴道已被解開,想來

    劉明廣只是要他保持暫時的安靜,所以點穴並不重,時辰一到,自然解開。

    白辰正待直起身時,忽聽得下方有一個聲音道「各路口、大街的行人是否清理乾淨

    了?」聲音渾厚。

    白辰一驚,忙又悄悄伏下身子,暗忖自己所乘的馬車遭到伏擊,是否就是說話者所為?

    只聽得另一個聲音道「回稟宗主,街上的行人已清理完畢,鎮民披殺了三十餘人後,

    再無一人敢踏足街上,各條通向鎮子的要道也已由弟兄們嚴加看守,可疑人車一律狙殺,半

    個時辰前,有一輛馬車受到狙擊後,車內的人已被射殺,惟有驚馬卻一路疾馳至此,終也撞

    牆而亡!」

    「車內有沒有查看過?」那渾厚的聲音道。

    「查看過了,車內只有一具屍體,並無活人!」

    「嗯,很好!」那人顯然已放下心來。

    而白辰也放下心來,既然車內只有一具屍體,那麼屍體就必是劉明廣的,如此說來,小

    草已經離開了馬車,只是不知去向。

    「宗主還有何訓示?」

    「今夜我已定下萬全之計,必可一舉擒殺幽求,奪下風宮神器,你們只需要對鎮子外圍

    嚴加看守即可,我要親自對付幽求!」

    白辰的眉頭越皺越緊,他身在風宮,自然知道幽求是誰,也知道幽求手中有一管骨笛,

    對風宮來說有著極為重要的意義。

    這個被稱作「宗主」的人,究竟是什麼來頭?他為何要奪幽求手中的骨笛?幽求劍法已

    臻通神之境,要從他手中奪取骨笛,無異於虎口拔牙,看來這被稱作「宗主」的人,絕不簡

    單!

    白辰心知在絕世高手身邊,即使是一呼一吸,也可能會被對方輕易捕捉,故竭力壓抑自

    己的呼吸,所幸他的身下不時有豬的哼哼之聲。

    白辰很想看一看下邊的情景,卻又不敢輕舉妄動。

    忽又聽得一人道「宗主,這幾頭肥豬是否殺了,免得大煞風景?」

    「宗主」道「也好,不過不可見血,只能用毒,以免血腥之氣讓幽求老兒有所驚覺,

    街上的屍體亦要處理得乾淨徹底!」

    「是!」

    隨後一人的腳步聲走近白辰身下,白辰將呼吸完全屏住,只聽得細微的暗器破空聲過後,

    豬圈內的豬哼了幾聲,就再無聲息。

    這時,遠處遙遙傳來了幾聲貓頭鷹的啼聲,兩長一短。

    很快,這邊也有了回音,也是貓頭鷹的夜鳴聲,一長兩短。在常人聽來,其聲與夜鳥聲

    毫無不同,但白辰已知有人要在此伏擊幽求,自然能猜知這是他們的暗號!

    「撤!」一聲低沉的命令後,衣袂掠空聲響起,很快,白辰只覺四週一片死寂。

    身處殺局之中,白辰惟有靜伏不動,豬圈左近,自然蚊蟲甚多,輪番向白辰發動攻擊,

    白辰只能咬牙苦撐。

    正自心煩意亂,身癢難捺之時,白辰忽覺心中有一股莫名的寒意升起,隨即便感到一股

    無形的壓迫感瀰漫於四周,空氣似乎已突然稀薄了許多。

    他心中一凜,暗忖道「莫非,是幽求來了?」

    惟有獨自一人斃殺洛陽劍會百餘名劍客的幽求,才會有如此驚人的肅殺之氣!

    白辰的心莫名狂跳不止!

    這時,他聽到了一個聲音,一個女子的聲音「你果然如從前一樣守信!」

    白辰一怔,一時不明白怎會突然有女子出現。

    這時,恰好一陣晚風吹過,竹葉翻捲,竟使白辰的視線終於可以穿過竹葉竹枝的重重阻

    擋。

    他的目光立即被一個身著白色長衫、高大偉岸的人所吸引——彷彿此人身上有一種奇異

    的力量,在任何地方,任何時間,都讓人無法忽視他的存在。

    靜靜而立,白髮飄揚——果然是無指劍客幽求!

    幽求正背向白辰,縱然無法看清他的容貌,卻仍能清晰感受到來自他身上的傲然萬物之

    氣。

    此刻,他站在一個大院中,這是一處普通的農家大院,靠院牆的地方堆滿了物什。

    但他給白辰的感覺卻不像是靜立於普通農家院落中,而是站在皇宮後園,他就是一位王

    者!

    與幽求相距丈許的地方,靜立著一位女子,背向著他,從身後仍可看出她是蒙著面紗的,

    方才開口說話的女子顯然就是她。

    只聽得幽求道「因為你亦從未對我失信過。」

    「僅僅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當然——不是。」頓了一頓,幽求接著道「不知你將我約到此地,是為了什麼?」

    那女子道「這麼多年來,我從未以真面目示你,難道你不想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嗎?」

    幽求道「我很想知道,不過數十年來一直如此,我也習慣了。是否知道真相,也許並

    無太大的區別。」

    隱在暗處的白辰感到幽求的話語中並無肅殺之氣,相反卻有著與他在江湖中的名聲不甚

    協調的柔情,白辰不由大為奇怪。

    那女子輕歎一聲,道「我這麼做,自有不得已的苦衷,現在想來,這對你也許有些不

    公平,何況我們都已不再年輕,許多年輕時顧忌的東西,如今也完全不必顧慮了。所以,今

    天我想讓你看到我的真正容顏!」

    略作沉默,她又道「當你看清我的容顏時,也許你會很吃驚,很難接受事實。」

    幽求靜默了好一陣子,方緩聲道「這事一直是我心中解不開的一個謎,我隱隱感覺到,

    你與我之間,必定有著一種非比尋常的東西存在,但又始終無法想明白究竟是什麼東西。我

    十七歲劍掃洛陽劍會,被武林中入視為十惡不赦的大魔頭——當然,他們這麼看我,也不無

    道理,所以我與世人之間,似乎只剩仇,恨,或是被我恨的人,或是恨我的人,甚至連我親

    手調教出來的弟子范離憎,也是恨不得將我碎屍萬斷。這世間,惟一與我沒有仇,恨的人,

    只有你一個了!」

    白辰竟從幽求的話中感受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悲愴和淒涼,心中竟不期然地隱隱泛起一

    絲莫名的同情,這讓白辰暗自自心驚,他告誡自己道「幽求乃殺人如麻的惡魔,人人得而

    誅之,怎可因為些許小事,而忘記了他的可恨?」

    雖是如此,白辰對幽求的印象卻仍是在不知不覺中有了改變。

    是否世間並不存在純粹的人?並不存在絕對的善,或是絕對的惡?

    那女子低聲道「是麼?但據我所知,你的一生中,還有一個女人,她叫阿七,是嗎?」

    良久,幽求方以異樣的聲音道「是……的,這一生中,她是我……最珍視的人,也是

    我最痛恨的人。

    甚至,我之所以變成如今的大魔頭,可以說都是由對她的恨衍生而來的。」

    說到這兒,他長長歎了口氣。

    白辰呆住了。

    有誰會想到,讓江湖中人畏懼不已的幽求,竟也會如此歎息?

    那女子輕聲道「我理解你的心情,甚至可以說正是因為瞭解你與她之間的恩恩怨怨,

    我才會出現在你的生活中。」

    幽求身子微微一震,臉上有了驚疑之色,思忖道「怎會如此?我與她之間的事,本應

    惟有我與她兩人知道呀。」

    那女子緩緩轉過身來,面對幽求,柔聲道「是該讓你知道我真面目的時候了。」說完

    伸出右手,低聲道「我不知道你在看清我的容貌後,是否還會如從前那般看待我,所以我

    想在除去面紗時,能握著你的手一一也許,這將是最後一次與你牽手,幽郎,你能答應我

    嗎?」

    幽求道「好,我答應你。」

    言罷,他邁步走近那女子,白辰目睹這一幕,不由暗忖道「被稱作『宗主』的人說他

    已設下萬全之計,莫非,這女子就是他計劃的一部分?」

    這麼一想,他不由緊張起來,目不瞬轉地望著那女子的手。

    女子的右手握住了幽求的手。

    ——什麼也沒有發生!

    那女子的手伸向了自己臉上的面紗,輕輕揭起一角。

    白辰的心倏然提起,如同任何人在面對一個即將揭曉的秘密時的反應一樣。

    右手輕輕一帶,面紗飄落。

    面紗後面,現出一張成熟而美麗的臉龐,一張美麗至讓人完全忽視她年齡的臉。

    有一種女人,歲月的流逝,非但無法減其風韻,反而會添上一絲更為深邃的美麗。

    眼前的女子,就是這種女人。

    白辰聽到了幽求低低的驚呼聲,聲音並不響亮,卻充滿了極度的驚愕!

    白辰清晰地感覺到了這一點。

    幽求失聲道「是你……」

    就在他出聲的一瞬間,那女子的右手食指指甲以驚人之速劃過幽求的手背,鋒利的指甲

    劃開了他的肌膚。

    與此同時,那女子左手一揚,一道寒光倏然由她的衣袖中如電射出,直取幽求腹部。

    動作極快,快得讓人無法相信她不是身經百戰的殺手!

    惟有殺手,才有如此乾脆利落的身手,而且不會計較手段是否光明磊落!

    白辰目瞪口呆!

    讓他驚愕至極的不是那女子的突然出手,因為在此之前,白辰早已知道突襲遲早會發生。

    讓他吃驚的是那女子之攻擊完全得手!

    在那女子出手的那一瞬間,幽求便如同一個全然不會武功的常人般,面對突如其來的攻

    擊怔立不動,任憑那抹寒光沒入自己的體內。

    他的驚世身手何在?以他的絕世武功,面對任何突如其來的攻擊,都應有足夠的時間作

    出反應!

    那女子攻擊得手後,立即反身倒掠,飄出兩丈開外。

    顯然,她是擔心幽求的反擊,以幽求的修為,只要他有一息尚存,就足以發出致命一擊!

    但幽求並沒有如她想像中那樣發出悍然一擊,那女子安然落地後,連她自己都無法相信

    自己竟如此輕易得手!

    幽求單手捂著自己的腹部,怔怔地站在原地,神情茫然。

    此刻,茫然之情漸漸轉為痛苦——但這種痛苦並非來自他的體內!

    幽求嘶聲道「怎……會如此?為……什麼是你?為什麼你有那麼多機會殺我,卻偏偏

    等到今日?」

    幽求所看到的面紗後的女人,赫然是讓他愛了一生,恨了一生的阿七!

    他無論如何也不曾料到,不時在自己身邊出現,自稱柳風的女子,竟然就是讓他夢牽魂

    縈的阿七!

    他更不曾想到,阿七會突然向他出手!

    極度的震愕,讓他所有的思緒都集中於兩點為什麼柳風與阿七是同一個人?為什麼她

    要在數十年後才殺我?

    他的腦中已容不下別的東西——包括對死亡的畏懼!

    一聲長笑,一個同樣高大偉岸的身形緩步踱入院子中央,在淡淡夜色中,依稀可以看出

    此人的服飾甚為華貴。

    只聽得此人道「幽求,你一定想知道她怎麼會突然反目向你出手,對嗎?我現在可以

    告訴你真相,因為她並不是真正的阿七!」

    此人聲音渾厚,正是被人稱作「宗主」的人。

    那女子一聲嬌笑,伸手一摸,已除去了臉上的易容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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