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風宮四老中,禹詩無論武功、威望,都是遠遠凌駕於其他三人之上,這一聲冷喝,頓時讓寒掠清醒不少!
牧野靜風冷冷地道「寒掠,你是以從前的功勞來威壓我麼?」
寒掠喘了幾口粗氣,氣哼哼地道「屬下不敢!」
牧野靜風冷笑一聲「你有什麼不敢的?你殺了風宮弟子,製造假象,但你忘記了一點,除非兇手是他們極為熟悉的人,否則不可能在毫無打鬥的情況下一招之內就將他們全解決了!你擔心我過早趕到這兒,會使你露出馬腳,於是沒有飛鴿傳書將此事稟報於我。你處心積慮,其目的就是為了得到刀訣,因為除了我之外,你是惟一知道這刀訣的威力之人!這刀訣中所記載的刀法就是當年范書與我決戰時的刀法,我幾乎命喪這一招之下,你一心想奪得此刀訣,用意何在?」
牧野靜風語氣咄咄逼人,卻句句成理,讓人頓時心生無懈可擊之感!下意識中不由認同了他的話,認定寒掠的確私吞了刀訣!
禹詩聽到這兒,心頭驀然一動,升起一個念頭!連他自己都被這個念頭嚇了一跳,趕緊打住。
他想到了殺人者會不會就是牧野靜風?因為牧野靜風也有機會突襲四名風宮死士!
若真是這樣,那麼惟一的解釋就是牧野靜風已一心要置寒掠於死地!
莫非,他要為他的亡妻蒙敏報仇?
寒掠剛剛平息少許的怒焰這時又「騰」地高漲起來!
他一聲怪笑如鬼泣,嘶啞著聲音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如果宮主一心要殺我寒掠,便請出手!」
婁射日此時幾乎已是靈魂出竅!他本以為這次追隨寒掠辦理此事,會有立功機會,沒想到會落到這般地步,一旦宮主與寒掠反目,那自己必定難以倖免!
正值劍拔弩張之際,一直悄然立於一側的白辰忽然「撲通」一聲跪在牧野靜風面前,道「屬下該死!」
寒掠先是一怔,隨即料定他是為自己飲酒誤事而後悔了,要向牧野靜風請罪!
當下他喝斥道「起來!宮主有心殺我,就算你將那老婆子引來了,今日我也一樣難以倖免!」
牧野靜風對白辰道「小兄弟,好歹此時我還是宮主,你若有什麼事,不妨直說吧。」
白辰惶然道「屬下不敢說!」
牧野靜風勃然怒道「我讓你說你就說,有何不敢?」
白辰道「我若說了,寒老定不會放過我的!」
寒掠一呆,復而仰天長笑,笑聲中充滿了無限怨毒之意!
他沒有料到,此時此刻,連一向不學無術的白辰也會對他落井下石!
但聽得牧野靜風厲聲道「說!想在我面前殺人滅口,只怕沒那麼容易!」
白辰道「是!昨夜,我們幾人從老婆子那兒得到刀訣後,屬下以為可以向宮主交差了,心中很是輕鬆,沒想到寒老卻找到我,要我與他一道蒙騙宮主,他威脅我說若是我不照辦,他便對我平日的劣行一一問罪,無奈我只好答應了。寒老殺了四名兄弟後,為了讓宮主完全相信這是外人所為,他讓我自刺一刀,並給了我二粒藥丸,說是對我的傷口有好處!」
白辰話音剛落,寒掠喝了一聲「放屁!小子,我定將你碎屍萬段!」
他之所以沒有出手,是因為他還有一些理智,知道此時若是出手,只會落下殺人滅口的把柄!
白辰忽然從懷中掏出一個紙團,慢慢展開,但見其中赫然有一粒淡黃色的藥丸!
白辰道「這是剩下的一粒藥丸,請宮主明察!」
牧野靜風只看了一眼,便對禹詩道「禹老見識廣博,煩勞你看一看!」
禹詩接過藥丸,神色凝重,他將藥丸放到鼻子旁嗅了嗅,沉吟片刻,道「這的確是寒老獨有的寒魄丸,對止血療傷有極好的功效!」
其實乍見藥丸,寒掠就已認出這的確是他給白辰的寒魄丸,但當時自己親眼看見白辰當著他的面將藥丸服下,白辰手頭怎麼會還有一顆?
一時間百思不得其解!
牧野靜風肅然道「誣陷尊長會受怎樣的懲治,你可知道?」
白辰道「屬下絕無半句謊言!」
寒掠嘶聲長笑,聲音充滿了無限怨毒之意,讓人不忍多聽!笑聲中,他的兩隻衣袖突然「啪」地一聲爆裂成碎片,如亂蝶般飄落!
定是他狂怒至極,內家真力不知不覺貫於雙臂,卻又強忍不發,以至於將衣袖生生「擠」裂了!
白辰心中一凜,暗忖道「老傢伙好可怕的內家真力!」
牧野靜風不動聲色地望著如瘋如狂的寒掠,臉上竟難以找到怒意!
禹詩看在眼裡,心中暗歎一聲,忖道「宮主遠比寒老深謀遠慮,寒老越是激憤,就越顯得他自己心浮氣躁,讓人懷疑他是否真的心虛了。」
牧野靜風終於不帶絲毫情感地說了一句「寒老,如果你願現在悔過,交出刀訣,我可以給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寒掠哼哼冷笑道「老夫根本沒有什麼刀訣!」
禹詩心中暗歎一聲。
他知道這一次寒掠多半難以倖免遇難,禹詩雖然隱隱察覺到什麼,但一切都只能停留在一種感覺,一種猜測上。
牧野靜風把一切做得無懈可擊!
這時,都陵安置好段眉,折返而回,向牧野靜風覆命。
牧野靜風微微點頭,道「你去查一查寒老居住的屋子,看一看能否找到刀訣!」
都陵領命而去,寒掠有恃無恐,冷笑連連。
一刻鐘後,都陵匆匆返回,手中捧著一本書,呈向牧野靜風道「宮主,書中有夾頁,很像是刀訣,屬下不敢細看,請宮主過目!」
牧野靜風接過那本有些發黃的書,道「書在何處找到的?」
都陵道「書是在寒老床頭枕內找到的。」
寒掠目光一跳!
牧野靜風緩緩翻開那本書,凝神細看,臉上神情越來越凝重!
終於,他合上了書,緩聲道「此書正是我要找的刀訣。寒掠,你太讓我失望了!」
寒掠的臉色先是煞白如紙,隨後又變得鐵青。
這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憤怒!
牧野靜風似乎根本無視寒掠的憤怒,他望著禹詩道「禹老,依風宮規矩,對寒掠該如何處置?」
禹詩的聲音顯得空洞無情,不像是由他口中傳出「風宮聖規規定殘殺同門者,殺無赦;背叛宮主者,應處以極刑;辱及尊長者,斬二指。寒掠今日應三罪並罰,罪不容誅;婁射日辦事不力,知情不報,斬一臂或自廢武功;白辰雖有辦事不力之過,卻有揭發寒掠之功,功過相抵。」
話音甫落,寒掠倏然翻腕,一股凌厲掌風向白辰席捲過去,聲勢駭人!寒掠對白辰突然反擊一戈恨之入骨,當他知道牧野靜風多半要興師問罪時,立即向白辰突施殺手!
一聲冷哼,牧野靜風右手疾揚,浩然無匹的內家真力如怒海狂濤般席捲而出,一撞之下,寒掠的攻勢立即被化去。
都陵一聲清嘯,四周立即閃現近百名風宮屬眾,瞬息間就封住了寒掠所有可能逃遁的退路。
牧野靜風的內家真力在化去寒掠的攻勢之後,竟未就此消失,而是倏然改向,倒捲而回,疾攻寒掠前胸,其變化之詭異令人匪夷所思!
大驚之下,寒掠強提內力,身形暴旋,雙掌在極短的一瞬間變成了銀白之色,一團如霧般的白色氣芒籠罩雙掌,於剎那間已向牧野靜風疾拍十幾掌!
周圍的人立即感到一股徹骨寒意向四周逸出!
牧野靜風一聲冷笑,雙掌一錯,凌空翻飛穿掠,掌勢之優美,絲毫不像是在臨陣對敵搏殺!
寒掠倏覺自己仿若身置颶風之中,四面八方皆有無形氣勁悍然壓迫而至!更可怕的是他的玄寒內勁堪堪揮擊,轉眼間已不可思議地分散重聚,向他反噬而來!
很快,他身軀四周的內家真力越聚越強,玄寒之氣越來越濃烈,寒掠只覺體內冰寒刺骨,骨骼也格格作響,似乎隨時都會被生生擠爆!
寒掠惟有將自己的真力提至極限,全力催發出來,與這可怕的力量相抗衡!
倏地,所有的壓力突然在瞬息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牧野靜風雙掌已收,傲然卓立!
寒掠本是強催內勁,竭力抗衡,此時突然失去抗衡目標,暗叫不妙,卻已遲了!
但見他的口、鼻、耳、目,乃至於毛孔突然同時血箭標射!
轉眼間,寒掠已成了血人!
血箭迎風化為血霧,瀰漫開來,飄落在眾人臉上、身上。
寒掠的五臟六腑及經脈竟被他自己的真力生生擠破,真力狂洩而出的同時,將他的精氣、元神、鮮血也一併帶出!
牧野靜風甫一出招,就已讓寒掠根本沒有還手的機會!
若是寒掠不以內力生生相拒,自是立斃當場;若是寒掠全力催勁以抵抗強大到無與倫比的壓力,一旦外壓倏然消失,那他自身的內力反倒成了對自己軀體的可怕衝擊!
沒有人能夠將自身內力控制得可以在間不容髮的一瞬間由極強化為烏有,因為此舉引來的只會是對方功力趁勢而進!
但牧野靜風卻不可思議地做到了!
寒掠非但沒能趁勢而進,反而一潰千里!
因為,牧野靜風以其可怕的內家真力,將對方的功力引逼到一個連對方的軀體也無法承受的高度!
換而言之,牧野靜風竟在一招間,引導著寒掠「走火入魔」,爆血而亡!
其實,所謂的走火入魔,就是在某一瞬間,修練武學之人的內家真力突然空前強大,已遠遠超越了自身軀體的承受能力,真力就會反傷其身!
所以,正道武學一向提倡循序漸進,不可一蹴而就,惟有具備超然之體,方能承受超然內力。
寒掠臉上已全無生機,與死屍的容顏無異。
他的身子一晃,隨即緩緩向後倒去!
眾人肅寂如死!
正因為如此,眾人竟聽清了寒掠在生命即將消亡時說出的低如耳語的三個字
「風魔訣……」
眾皆愕然失色!
「風魔訣」乃風宮至高絕學,惟有歷任風宮宮主才有機會習練,但有史以來,能練成「風魔訣」的人,絕對不多!
難道,牧野靜風竟已練成了「風魔訣」?
禹詩雙目微垂,默然無語,誰也不知他此刻在想些什麼。
五年前,寒掠的武功雖略遜於牧野靜風,但相去絕不太多,沒想到五年後,牧野靜風的武功已脫胎換骨,一日千里!
「如風傲世,請君入魔」——「風魔訣」最可怕之處就是能如風傲物般牽引對手的功力反噬其身!
禹詩迅速掃了寒掠的屍體一眼,發現其屍體上的鮮血此刻果然已經冰凍!
這正是寒掠的玄寒內力被牧野靜風以「風魔訣」牽引得反噬而回後造成的!
據說,要練成「風魔訣」,需得先具備已達「虛通」之境的內家真力,即可以做到外無穴道,內無丹田,真力遊走全身,遍佈每一寸肌膚,每一寸骨骼……
難道,牧野靜風已具備了這樣的修為?
牧野靜風練成了曠世絕學,自是風宮之福,但禹詩目睹寒掠之死,心中卻難有興奮之情!
牧野靜風目光落在了婁射日身上,淡淡地道「是自斷一臂,還是廢去武功?」
「廢……廢去武功。」婁射日雖然能竭力支撐著站立,聲音卻已顫抖得幾近變形!
牧野靜風微微頷首,右手倏然抬起。
婁射日只覺自己身上幾處大穴同時一麻,很快又恢復正常,他一愣之下,暗自默運內力,這才駭然變色!
他的內力竟已蕩然無存!
牧野靜風正眼也不看他「從今日起再勤加苦練,你還能練出一身武功。」
婁射日神情恍惚,面如死灰,陡然間似已蒼老了十年。
葉飛飛心道「不知白辰會受到怎樣的處置?」
卻聽牧野靜風道「白辰自進入風宮後,一向頹廢疏懶,雖年少卻近酒色,常常貽誤諸般事宜,卻一直受寒掠包庇,今日死罪雖然可免,但活罪難逃,本宮主要你入『黑獄』一月,以示懲治!」
葉飛飛先是暗鬆了一口氣,隨後想到風宮「黑獄」中的百般酷刑,不知是否會全加諸於白辰身上,又不禁為其擔憂起來。但轉念一想,入「黑獄」一月,若能將白辰性情改變一些,也未嘗不一件好事。
歷經磨難曲折,原先果斷英武的葉飛飛已漸漸變了,變得心慈手軟,整日鬱鬱寡言。
白辰卻神色不變,他道了一聲「多謝宮主!」就已有人上前將他帶走。
牧野靜風上前幾步,站到最高處,振聲道「戰族千古偉業,即將得以光大,非常之際,風宮上下,更應全力進取,若有叛逆風宮之舉,無論職務如何,皆格殺勿論!寒掠窺視刀訣,包藏禍心,殘殺同門,已為本宮誅滅,風宮上下,應以此為戒,不可重蹈覆轍!」
他一句一句道來,從容不迫,聲音清朗,響徹鎮子每一個角落!
「宮主神威,霸令武林!」
「宮主神威,霸令武林!」
歡呼聲驀然響起,數百名風宮弟子齊呼之聲如春雷滾過,氣勢駭人!
牧野靜風傲然卓立,氣度超然!
牧野靜風是被禹詩等風宮四老攜手推向宮主之位的,而時至今日,禹詩第一次感到面對牧野靜風時,心生寒意!
對禹詩來說,他的生命已融入風宮,生為風宮而生,死為風宮而死,可他不知道牧野靜風會把風宮引向何方!
△△△△△△△△△
范離憎覺得自己彷彿置身於無邊無際的黑暗中,他的身軀、思想都只能不由自主地飄呀飄,一種很累很悶的感覺佔據了他整個靈魂,使他只想痛痛快快地大喊幾聲!
但卻又發不出任何聲音!
難道,自己已經死了嗎?這是幽冥之地?
范離憎心急如焚,他竭力掙扎著,掙扎著……
倏地,一股涼意忽然由他臉部開始,迅速傳到心底!
一驚之下,范離憎猛地睜開眼來。
乍一睜眼,他就看到一張胖胖圓圓的臉,嵌著一雙圓圓如豆的眼睛,這張臉與他相距不過半尺,正呼呼地喘著大氣。
沒等范離憎驚叫出聲,那張臉上的嘴驀然張大,臉部肌肉猛地向兩側拉開,搶先發出「啊」的一聲驚呼!
范離憎這才看清自己是躺在一張床上,周圍還有幾張簡陋的桌椅,而那張「臉」也已「具體」成了一個胖胖的中年人,油光發亮的臉上有一顆顆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滴落,同時右手抓著一塊濕濕的布,一臉驚駭地望著范離憎!
范離憎失聲道「這是什麼地方?」
「是……是……是人間。」那胖子結結巴巴地道。
范離憎一怔,猛地醒悟過來,他憶起自己在河邊的遭遇,一定是身受重傷,這人以為自己必死無疑,此刻見自己突然醒了過來,才會如此吃驚,以至於自己問他這是什麼地方時,他會說是人間!
范離憎斷定自己沒死,暗自鬆了一口氣,見那胖子越退越遠,便道「這位大哥,你又是什麼人?怎會與我在一起?」
胖子道「我……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人,我本來不是郎中,現在卻成了郎中,郎中救不了的人,我卻救活過來了。」
范離憎恍然道「原來是大哥救了我,那位姑娘呢?」
「姑娘?」胖子瞪大了眼睛——不過他的眼小如豆,瞪大了也仍是像兩粒泡在水中的豆子「姑娘沒有,老婆子倒有一個。我也沒有救你,只是每天用這塊布浸一些水,替你擦擦臉而已。」
「每一天?」范離憎一骨碌翻身坐起,道「難道我在此已有多日?」
胖子道「大概也就七八天吧。」
范離憎吃驚著實不小,自己受的傷竟如此嚴重,以至於暈睡了七八天!
他的手下意識地向自己胸前摸去,想看看胸前傷口如何,這麼一摸,他的神色大變!
原來他的胸膛平整完好如昔,竟沒有任何傷疤!
但范離憎當時清晰地感受到寒刃入體,以及由此帶來的徹骨之痛——難道,那也會有假?
驚駭之下,范離憎顧不得胖子驚訝的目光,將自己上身衣衫飛速脫去,低頭一看,竟沒有找到絲毫受傷的痕跡!
范離憎一時間雲裡霧裡,難以置信!
胖子似乎被范離憎的舉止嚇著了,邊退邊道「既然你已經醒了,我這便告辭,這便告辭……」
范離憎忙道「等等!能否勞煩大哥為我找一面鏡子?」
「鏡子?」胖子呆了呆,好不容易才艱難地點了點頭。
片刻過後,那胖子顫抖著腳步走了進來,范離憎迫不及待地接過一面銅鏡,想照一照後背有無傷痕,當他接過銅鏡,目光掃過的那一瞬間,不由神情一呆,驀地一聲驚呼道「他不是我!」
「噹」地一聲,鏡子墜落於地,摔個粉碎!
范離憎臉上的表情,就像被人重重砍了一刀!
因為,他赫然發現鏡子中照出的人像,竟不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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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辰默默地走在兩個白衣人身後。
無天行宮與江南行宮截然不同,江南行宮處於荒谷之中,極為簡陋,而無天行宮才真正與「宮」字相符。當無天行宮尚為容櫻控制時,這兒從表面上看去是一座山莊,山莊依山而建,氣勢恢宏,但莊內一直沒有多少人居住,容櫻的絕大多數屬眾都是分散隱匿在山莊四周,以免引人耳目。自風宮白流在此擊敗玄流之後,牧野靜風即移身至此,並公然打出風宮旗號,同時以山莊為依托,新添了不少建築,構築了無數關卡,使無天行宮儼然已成獨立王國!
方圓數十里內的各路江湖勢力望風披靡,連地方官府也成為風宮席間賓客,一時間,風宮氣勢之盛,令其他幫派望塵莫及!
白辰隨著兩名白衣人左轉右拐,他發現所經過的地方,從未出現過一個人影!
是否他所途經的地方,旁人已奉命迴避?
終於,經過一段曲曲折折的迴廊後,他被領入了一間密室。
密室中有一人負手背向他而立。
待兩名白衣人掩門退出之後,白辰單膝跪下,恭聲道「白辰向宮主問安!」
那人緩緩轉身,面帶微笑,正是牧野靜風!
牧野靜風道「起來吧,我看你這幾日氣色很不錯嘛!」
白辰道「托宮主的福,我在『黑獄』中的日子過得頗為舒心。」
略略一頓,又道「只是不知宮主為何要如此寬待屬下?」
牧野靜風道「很簡單,因為你十分知趣,在關鍵時候幫了本宮主的忙,只是我沒有想到你不但將假話說得煞有其事,而且還真的拿出了一顆寒掠的獨門藥丸!」
「那天我的確受了傷,寒老給了我兩顆藥丸,我留下了一顆未用。」
事實上,那日寒掠給他兩顆藥丸,他是當著寒掠的面服下的,那麼後來又怎會剩下一顆呢?
牧野靜風轉換話題道「本宮將你找來,是因為還有一事須得你去辦。」
白辰眼中閃過一絲驚疑之色,道「宮中高手如雲,為何宮主要讓我辦事?」
牧野靜風道「此事由你去辦,成功的機會最大!」
白辰恭聲道「屬下一定盡力而為!」
牧野靜風道「我要你告訴炎老,寒掠其實是被我冤殺的,我之所以要殺他,是為了報當年的殺妻之仇!」
白辰的神情顯得極度吃驚,他惶然道「宮主為何要這麼對炎老說?」
牧野靜風似笑非笑道「這本就是事實!至於我為何要你將此事告之炎老,就不是你所應當問的了。」
白辰遲疑著道「只怕……只怕炎老未必信我。」
牧野靜風道「我自有辦法讓他相信。」
這時,門外傳來「篤篤」之叩門聲,隨後聽到一個蒼老的聲音道「老僕血火有要事向宮主稟報!」
牧野靜風沉默片刻,道「進來吧。」
血火老怪推門而進,一臉驚悸地道「宮主,杜柏殿主被殺,頭顱出現在關押段眉的地方,而段眉母女二人被人裡應外合,劫救而去!」
白辰眉頭一跳!
牧野靜風神色略變,復又歸復平靜,微微頷首道「知道了!逃便逃了,反正刀訣已落在本宮手中,倒是殺杜殿主的兇手,不能不查清!你下去吧。」
血火老怪張了張口,似乎還想再說什麼,見牧野靜風神情淡漠,只好知趣地告退而出!
牧野靜風待血火老怪退出之後,這才對白辰道「我吩咐的事,只有你我知曉,一旦有所洩漏,我將拿你是問!至於具體佈署,我自有計謀,你只需依計而行便可!」
白辰似乎有些緊張,臉色略顯蒼白,但他還是用力地點了點頭,只是脖子顯得有些僵硬。
牧野靜風揮了揮手,道「你去吧,這一個月的『黑獄』,你需得坐滿。」
白辰走後,牧野靜風輕拍二掌。
很快,有人推門而進。
赫然是都陵——當然,他的左手劍在兩重關卡外,就已被卸下了。
牧野靜風道「放走段眉母女二人的事,除了神風營的人之外,還有其他人知道嗎?」
「絕不會有!」都陵的回答肯定而簡單。
「神風營」是近幾年來牧野靜風親自培植的一股力量,直屬宮主,對牧野靜風絕對忠貞不二,以年輕人居多,戰鬥力在風宮屬眾之中是最強的精銳!
牧野靜風滿意地點了點頭,道「殺杜伯的事,是否隱密?」
都陵道「是我親自出手的!」
牧野靜風對這個回答顯然很滿意,他的臉上有了一絲笑容「你可知杜柏在沒有進入風宮之前,是什麼身份?」
都陵沉默了——因為他知道這一問題,即使回答不了,也不需迴避。
牧野靜風道「杜伯曾是霸天城的人,更重要的是,他極可能是阿雪的父親!」
此言一出,一向冷峻的都陵亦不由吃了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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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一個人發現面對鏡子,鏡子中出現的卻不是自己的臉容時,心中之驚駭可想而知!
范離憎此刻的感覺就是如此!
胖子見他神色異常,大呼「他不是我」,心中駭怕,竟悄悄溜走了!
范離憎思緒亂如麻,他如同一頭困獸般在屋內來回踱步,煩躁不安!
自逃出「試劍林」後,他所遭遇的一切都很是詭異,但與此刻相比,卻也不算什麼。
他心中狂呼道「我身上為何沒有傷痕?為何鏡中照出的不是我的臉容?」
煩躁不安中,他飛出一腳,「砰」地一聲響,一張木椅被他一腳踢得四碎!
門外響起一連串的驚叫聲——不知何時起,外面竟有了不少圍觀者,從門縫中窺視屋內如瘋如狂的范離憎!
范離憎對外面的驚叫聲絲毫不加以理會,他拾起地上的一塊碎鏡片,顫抖著慢慢轉移到自己面前。
一張完全陌生的面孔!
范離憎忍受著極度的不適和莫名恐懼,才沒有將碎鏡扔出!
雙目緊盯銅鏡,良久,范離憎方能夠真正仔細打量鏡中的「自我」!
自己的眉不應有這麼濃,鼻子應該更高些,臉色也應更黑一些,頜下不該有痣……
范離憎顫抖著手去摸自己的臉,一摸之下,他先是一驚,隨即臉現狂喜之色!
他的腦中閃過一個念頭易容術!
不錯,他的手感告訴他,自己的臉定已被人動了手腳,無怪乎自己竟已認不出自己了!
范離憎長吁了一口氣,心中石頭落定,這才發現全身已被冷汗濕透!
略略平定心緒後,疑雲頓生!
是誰將自己易容成如今模樣?其目的何在?那白衣女子為何突然向自己出手?她現在哪裡?是她將自己送到這兒來的嗎?
疑雲重重,惟一可能的知情者便是那胖子。
范離憎決定向胖子問個究竟,心意已決,他向腰間一摸,劍不在腰側,目光一掃,在床榻上看到了自己的劍,范離憎心中一喜,正待將劍佩上時,目光忽然被劍柄處掛著的一個銀光閃閃的細環吸引住了!
這絕非劍上原有的飾物!
范離憎滿懷驚訝,端詳著小小綴環,他發現此環雖然不過拇指粗細,但環上卻刻了一些不知名的花,而且細環並非完全密合,而是有一個很隱密的接口處。
范離憎思忖道「難道是她……」
佩好劍,范離憎推門而出,他早知外面還有不少圍觀者,故對門口處一哄而散的人們並不奇怪,一拱手,道「諸位,方才救在下性命的恩人何在?」
十幾雙目光同時落在他的身上,卻無人開口,只是竊竊私語,不時輕笑幾聲。
范離憎硬著頭皮又說了一遍,這才見一個胖胖的身子從人縫中擠出,正是那位胖兄。范離憎大喜,搶步上前,一把拉住他,道「大哥,在下還有許多事要向你請教。」邊說邊將胖子向人群外拉。
這時,身後傳來一個尖尖細細的嗓音「客官,暫請留步!」
范離憎心中「咯登」一下,暗忖道「不好,原來這兒竟是家客棧,自己心神恍惚,竟沒有留意到這一點,想必是店家要自己留下房資再走了。」可范離憎久居「試劍林」,幾乎已忘了銀子是方的還是圓的,七八天的房資,他如何付得起?
事已至此,已不容他不回頭。
當他「艱難」回轉身時,卻見一個細瘦如麥桿的人正哈著腰,手中持著一個包裹,諂笑道「公子,這是你那位朋友替你寄放在小店之物,請公子查收。」
范離憎茫然接過包裹,喃喃自語道「朋友?」一時甚是驚詫,用手一摸包裹,硬硬的,便解開一角,裡面赫然放著十幾錠銀子及幾錠金子!
眾人齊齊「啊」地一聲驚呼!
那「麥桿」艱難地嚥了一口口水,道「公子爺,可少了什麼沒有?」
范離憎隨口道「沒有。」順手掏出一錠銀子,遞給「麥桿」,道「房資夠了吧?」
「夠了,夠了。」麥桿一迭聲地道「還得找你碎銀哪!」
范離憎吁了一口氣,道「不必了。」言罷,拉著胖子便向外走。
「麥桿」頓時喜得眉開眼笑!
走至無人之處,范離憎趕緊問道「大哥,你能將如何遇我的情形敘說一遍嗎?」
胖子掃了一眼范離憎的包裹,道「也沒什麼稀罕之處,有人半夜敲開我家的門,說有一個重傷之人要委託我治一治,我說我是屠戶,哪會治病?那人卻說只需如何如何即可,還給了我一些銀兩,我想救人一命,勝過屠七頭豬……不對不對,勝造七級浮屠,便答應他了,後來我倒有些後悔了,因為幾天幾夜你一直無聲無息,我想若是你死了,我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冤枉了,有心走吧,可……可那人說……說……」他終是沒將那人的話說出來,話鋒一轉,道「這幾日來,東邊的王屠可掙了不少!冬天快要到了,口糧不足的養頭豬也不易,我宰了之後,往往這時候每天都能掙半兩銀子……咳……不過救人一命也是一件大好事,只是……嘿嘿……」
范離憎終於明白過來,道「大哥對我有恩,自然感激不盡!」說著,他從包裹中掏出一錠銀子,遞給了胖子。
胖子口中一失聲道「不必客氣,不必客氣。」早已伸手接過銀子,揣入懷中。
范離憎道「那人是一位姑娘嗎?」
胖子道「是一位年約六旬的老婆子,身子倒也挺健朗,竟能將你抱動。」
范離憎道「她會不會是由一位姑娘易容而成?」
「易容?」胖子一臉茫然地道。
范離憎只好道「她有沒有留下什麼話?」
「沒有。」胖子道,忽又一拍掌,接著道「我還差點忘了,那老婆子臨走時讓我在你醒過來後告訴你一句話,說什麼『有些事是不能問為什麼的』……」
「是她!」范離憎脫口而出,一時激動莫名!
一定是那位白衣女子!
「她為何要在出手傷了我之後,又要救醒我?無疑,她一定是武林中人,而且有著神秘莫測的身份!」
范離憎還待再問對方一些問題,忽聽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抬頭一看,只見街那頭有十幾人快步走來,皆是青衣麻鞋,背插長劍,人人神色凝重!
范離憎只覺衣角一緊,已被胖子拉到一邊,見胖子神色有異,便順了他的心意,貼牆側身而立。
見十幾人皆已走過,胖子方道「他們都是青城派的人,這些日子以來,青城派的人在鎮裡出沒格外平常,他們傳說在武林中是十大名門之一,可不是隨便能招惹的。」
范離憎一聽說是青城派的人,立即想到被自己斬斷一手的王世隱,心中一動,便道「青城派是名門正派,怎會與我們為難?」
胖子看了看他腰間的劍,道「公子你大概也是武林中人,只是在暈睡了七八天後,對武林中事反倒知之甚少了吧?青城派平日自不會與我們這些人為難,但他們掌門人一死,少了約束,又心懷仇恨,可就不好說了……」
話未說完,范離憎脫口驚呼而出「他們的掌門人死了?」
乍聞王世隱的死訊,范離憎如何能不吃驚?
胖子以同樣吃驚的眼神望著范離憎,道「公子與他熟識?」
范離憎搖了搖頭,道「他們的掌門人可是王世隱王前輩?」
胖子點了點頭,道「這幾天鎮子中都在議論此事,卻稱他為王掌門人。」
范離憎隱然心中不安,忖道「王世隱怎會突然死去?他的死是否與我有關?」
胖子大概不願與江湖中事有所瓜葛,自知言多必失,於是拱了拱手,道「在下尚有俗事未了,先行告辭,公子請自便。」匆匆走出幾步,復又回首道「鎮東羅家祖籍四川青城,據說先人曾是青城派弟子,公子不妨去看看。」邊走邊說,很快消失在一條巷子之中。
范離憎怔立片刻,對重創王世隱之事,他本就負疚於心,如今突聞王世隱死訊,當即想到王世隱會不會因為斷腕後武功大打折扣,才被仇家所殺?
終於,他決心要將此事探個究竟,否則他永難心安!
當下,他依胖子之言向東而行,走不多遠,忽然發現異常之處此時日正當頭,鎮子裡的店舖卻早已大門緊閉,街上偶見幾人,也是行色匆匆!
范離憎暗自納悶,本待向人打聽羅家所在,一時間竟找不到可以相問之人!
正自躊躇間,一條橫街上突然出現十幾人,在空蕩蕩的街上顯得格外醒目!范離憎定神一看,但見十幾人中,有僧有道有儒,高矮胖瘦不一,不由暗暗稱奇。
十幾人看似緩緩而行,轉瞬間卻已在咫尺,范離憎心中一凜,頓知這十幾人竟全是一等一的高手!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名老僧,壽眉修長,雙目微闔,法相莊嚴,大袖飄飄,讓人一望之下,敬仰之心便油然而生!
范離憎不敢失禮,微微側身,讓過這一行人。
十幾人悉數由范離憎身邊走過,漸行漸遠。
倏地,走在最後的一個矮小老者突然「咦」了一聲,驀然轉身,范離憎只覺眼前一花,那老者已立於他三尺之外!
好快的身法!
范離憎心中一凜,臉上神情卻並無多少變化。
他的右手微微抬起——這可以讓他拔劍的速度更快!
面對十幾位高手,在未分清敵友之前,范離憎不能不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