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沉喝,「猴主」已沖天而起,身在空中已連續變換了幾種身法,待到飄蕩而下時,他身上的火焰已盡熄滅!
但他的衣衫卻已被火舌舔得千瘡百孔,模樣頗為狼狽!
葉飛飛、蒙敏她們自然在密切注視著這一幕,見此情形,蒙敏心中喜憂參半!憂的是,這些來歷詭異的客人果然個個身懷驚人武學,喜的是他們之間原來已有矛盾!
眼見「猴主」狼狽之狀,蒙敏心中暗喜,有出了一口惡氣之感!
「猴主」甫一落地,有些氣急敗壞地道「血火老怪,為何無故與我『笑猴』作對?分明是欺人太甚?」
蒙敏一聽,心道「血火、笑猴之名,我以前從未聽過,但看他們的武功,應是成名已久的人物,倒也蹊蹺!」
被稱作「血火」的紅衣老者冷笑道「你想用你那邪音傷我幼主,瞞得了別人,但又怎能瞞得了我?」
聽得此言,蒙敏這才明白方才古怪樂器的聲音原來是別有用意!蒙敏曾久歷江湖,對「以音傷人」之說法自然並不奇怪,但方纔在她聽來,那樂聲雖然有些詭異,卻不像能傷人於無形,「血火」所言是否當真?
這時,只聽得「笑猴」道「我若要取他性命,何嘗沒有機會?又何必多此一舉?」
大概他知道自己的武功不如「血火」,所以百般辯解!
「血火」緩緩地向他逼近,字冷如冰地道「你使手段傷我幼主手腕,知道他們必會去藥店抓藥,而你早已在鎮上的幾家藥店中做了手腳,只要去抓藥,必會為你所害。之後,你只需使出一慣伎倆,我幼主豈不遭你毒手?」
「血火」的話不啻於一記重錘擊中蒙敏的心坎!
因為由他的話完全可以推斷出他口中所說的「幼主」便是牧野棲!
蒙敏怎能不驚駭欲絕?自己的兒子怎麼會成為「血火」的幼主?牧野棲自出生後,從沒有離開過雙親啊!
倒是「血火」揭開「笑猴」的陰謀,蒙敏倒並不十分意外。當「笑猴」在客棧中出現時,她便更為肯定自己原先的猜測了。只是暫不知他藉故傷了棲兒的目的罷了。聽得「血火」之言,她不由暗道僥倖,心想倘若用了阿火抓回來的藥,豈不大為不妙?
如此一想,心中一陣後怕,已有冷汗滲出!
「笑猴」見自己的手段完全被「血火」窺破,不由惱羞成怒,連連怪笑道「老怪物,你以為憑你的手段,便可保那小孽種不死麼?即使他不死在我『笑猴』手上,也難以見到明日日出!要取他性命的又豈止我一人?」
「血火」目光一寒「出言辱及幼主,只有一死!」
「死」字甫出,他的身軀已如鬼魅般疾飄而進!
蒙敏一向是沉著而有主見的人,此時也有些亂了分寸,因為眼前局面太過混亂,既不知「笑猴」為何要對棲兒下毒手,更不明白「血火」為什麼要護著棲兒。
本以為這些神秘來客是自己或牧野靜風無意中結下的仇敵,孰知變故卻是由年幼的牧野棲而起!
江湖詭秘莫測,由此可見一斑!
「血火」出手便是凌厲狠辣殺著,雖是一對肉掌,卻有無限殺機!
「笑猴」對紅衣老者似乎頗為忌憚,在對方狂風驟雨般的進襲下,竟是一味後退閃避!
他的身軀靈巧輕盈,藉著手中馴猴的長鞭捲掃院中竹子的力量,翻飛掠走如電,九個回合下來,雖是危險百出,卻總是在最關鍵時化險為夷!
紅衣老者倏地一聲怪嘯,身上紅衣陡然鼓起!
破空的尖嘯聲驀然響起,無數赤紅色的光芒以紅衣老者為中心疾射而出!
光芒一閃即逝!
而院中數以百計的竹子在這一瞬間已全部攔腰而斷!
本是借長鞭懸在竹子上的「笑猴」頓時失去了借力之處,倒跌而飛!
他所飛落的方向正是眾人所住的木樓上層!
紅衣老者一怔,臉色倏變!
因為這可能給「笑猴」藉機搶得先機,攻襲牧野棲所在的屋子!
毫不猶豫,身形暴起!直追「笑猴!」
果然不出他所料,「笑猴」身在空中,一聲怪笑,曲腰揚鞭反掃,便向二樓的護欄捲去!
他的目的很明顯借此一卷之力改向掠向牧野棲這邊!動作絕對的奇快奇準!
因為他自知自己的武功不如「血火」,必須珍惜任何一個機會!
驀地,「卡嚓」一聲響起。
與此同時,「笑猴」的長鞭已捲住了木製護欄!
但他卻並沒有能夠如預想的那樣借力而出,因為護欄被捲中的那段突然斷開!
「笑猴」不可避免地急墜而下!
本已落後的紅衣老者「血火」恰好迎上!怎會放過如此良機?
右掌倏吐!
「砰」地一聲,伴隨著骨骼斷裂之聲,「笑猴」那瘦小的身子被擊得如斷了線的風箏飛出,身在空中,已鮮血狂噴!
眼看即將撞在一堵牆上時,「吱」的一聲尖叫聲響起,一個小小的黑影突然從一個角落閃出,向跌飛的「笑猴」迎去!
竟是「笑猴」所馴養的那隻猴子!
被「血火」一掌擊飛的「笑猴」去勢奇快,其力度自然亦是駭人!令人難以置信的是那猴子彈躍而起後,凌空一把抱在「笑猴」的腰上,竟生生止住了「笑猴」撞向石牆,翻落於地,這才免去了「笑猴」非死即重傷的結果!
顯然這隻猴子頗不簡單!
「笑猴」傷得不輕,但他明白此時自己的處境,跌落地上之後,立即躍起!同時打了個尖銳的呼哨!
而這時紅衣老者已再次逼進,雄魁的身軀尚在空中,已遙擊一掌!
呼哨聲中,那隻猴子毫不猶豫地撲向「血火」!
「血火」奇猛一掌立即擊中了猴子!
因為力度太大,只聽得「卡」地一聲,他的一隻肉掌已生生地穿過猴子的身軀,透背而出!
血肉內臟迸飛!
「笑猴」淒聲怪嘯一聲,憑自己僅剩內力忍痛掠出!
「血火」的手掌被猴子的屍體「困住」,等到他甩脫猴子的屍體時,「笑猴」已消失不見!
「笑猴」受了內傷,其武功本就不如「血火」,所以倘若「血火」此時要追,自是能追上,但「血火」卻未追趕!
是否因為他還要顧及他所說的「幼主」之性命安危?
正待轉身時,倏聞一聲慘叫,慘叫聲甫起又止,似乎被什麼生生止住!
隨著便見一個身影突然自遠處飛射過來!
赫然仍是「笑猴」!
他為何去而復返?
不及細想,揮掌直上!
「笑猴」似乎並無閃避的意思,逕直迎向「血火」的驚人一掌!
一股腥臭味突然飄入「血火」的鼻中!他大吃一驚,一個念頭倏然閃過「有毒!」
與此同時,他已發現「笑猴」早已氣絕身亡,顯然他是被他人所殺後拋擲而來的!
而且對方取「笑猴」性命的手法必定與毒有關!甚至此人的真正目的並不是為了殺「笑猴」,而是為了以「笑猴」的屍體取「血火」的性命!
這麼多的念頭只在極短的一瞬間閃過!
心念甫起時,「血火」已生生收住自己必殺的一掌,同時雙膝微曲,身形便如拉滿了弓般向後倒去!
「笑猴」的身軀從他頭頂飛過!但死者的手在掠過他的身體之上時,還是與他的胳膊碰了一下!
被碰觸過的左手頓時有了麻癢之感!
有毒!
而且奇毒無比!否則不會在這麼一觸之下,立即有這樣明顯的感覺!
「血火」一咬牙,沉哼一聲,右手疾然向自己的左臂拍去!
「蓬」的一聲,他的掌心處突然躥出一團赤色火焰!
火焰正好蓋在被「笑猴」的手所觸碰過的部位!
頓時有一股刺鼻的皮肉焦味瀰漫開來,「血火」竟引火燒炙自己的左臂以止毒!
他那蒼老的臉色變得一片蒼白,五官有些扭曲,額上有豆大的汗珠滲出!
顯然,他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
此時,「笑猴」的屍體已砰然落地,而「笑猴」的屍體拋飛過的那個方向的屋頂上已出現了一個人影!
因為是背向天空中的月光而立,所以自下而上的人無法看清他的容顏,但每個人都能感覺到來自這突然出現之人的無形壓力!
能夠在瞬息之間取了「笑猴」性命的人,無論用的是什麼手段,都極為可怕!
而他作用於「笑猴」身上的毒則更為可怕!倘若「血火」反應稍慢,立即會被對方這出其不意的一手所擊倒!
此時「血火」的左臂雖然劇痛,但毒素卻已在烈焰中被生生化去!
「笑猴」可謂是合三個人的力量被殺的,「血火」自是其中之一,隨後便是斬斷了二樓木製護欄的人!
此人便是一直默默地立於絕色女子門外的黑衣年輕人!
誰也沒有看到他拔刀、收刀!只見他向前跨出一步!而護欄便被斬落!所以「笑猴」的鞭子卷中護欄後,才會墜落!
黑衣年輕人的刀絕對的快!單單憑這份「快」,已可躋身武林十大刀客之列!
而他不過是絕色女子的一名隨從!
一直在屋中窗前暗自觀察這一幕幕的蒙敏暗暗心驚!
她已看出這年輕刀客的可怕,也看出「血火」武功之霸道!
但她知道若與方才在遠處屋頂上悄然出現的人相比,他們二人的武功顯然要遜色一些。
更讓蒙敏吃驚的是,所有來歷奇特的人之間的關係是那般的錯綜複雜,以至於她一時根本無法判斷出他們之間的敵友關係!
屋頂上悄然出現的人顯然是殺了「笑猴」的人,但此時他已再無其他舉動,而是背負雙手,靜靜地站在屋頂上!
無法看清他的容貌,只能看見他飄揚的白色長衫,同時還能看出他的身軀頗為高大!
縱使無法看清他的相貌,卻仍是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來自他身上的傲然氣勢!
他靜靜地站在屋頂上,卻不會給別人以突兀不自然的感覺,相反,可謂是極其的灑脫,從容不迫!
彷彿他不是站在屋頂上,而是站在皇宮的後花園,而他便是一位王者!
廣袤的星空成了他的背景,更增添了他的奪人氣勢!
蒙敏從窗口處望著此人,心中不期然地升起一種異樣的感覺!
因為,她突然發現站在屋頂上的白衣人很像一個她極為熟悉的人!
但一時卻無論如何也記不起這個熟悉的人是誰!
那種感覺很怪很怪……
年輕的刀客出手斬落護欄,其目的顯然是要斷了「笑猴」逃退之路!所以他與「笑猴」之間顯然是立場對立的!
葉飛飛忍不住在蒙敏的身邊輕聲道「敏姐,這些人莫不會是為……」
蒙敏立即向她使了一個眼色,阻止她說下去,因為她知道接下來葉飛飛想說的是什麼,而她則不願讓牧野棲尚稚幼的心靈有太多的壓力!
其實她自己何嘗不是與葉飛飛一樣驚訝?
牧野棲的臉色有些蒼白,畢竟他不曾習練過任何武學,而且牧野靜風與蒙敏、葉飛飛三人都未在他面前顯露過武功,今夜突見武林高手之拚殺,目睹一個活生生的人轉瞬間命喪九泉,目睹赤血淋漓的場面,一時自然難以承受!
蒙敏心中隱隱不安。暗忖道「不知今夜的血腥場面對他會有什麼影響?我與穆大哥本希望他永遠不要涉足江湖,遠離血腥,沒想到今日會有如此變故!而且看情形此事決非可以就此了斷,必將會有更多的血腥場面上演,這對不諳任何武學的棲兒來說,無疑是一種可怕的考驗!也許若是讓他自幼便隨其父學習武功,那情形便有些不同了。」
正思忖間,倏聞「嘩」地一聲響,聲音竟是來自於蒙敏上空!
屋頂赫然已有了一個大洞,碎瓦斷椽紛紛落下!
同時兩個人影凌空落下,直取蒙敏!
是俊少年的一對婢女!她們的模樣嫵媚可人,出手卻是狠辣歹毒至極!
兩團霧一般的銀色光芒當頭罩下,冷風如霜,攝人心魄!
她們所用的兵器皆是軟劍!
無怪乎在前堂時,蒙敏並未見到她們攜帶兵器!
蒙敏沒有出招應對,而是腳步一錯,如秋風中的落葉向後飄去!
因為此時她與牧野棲挨得頗近,若是出手對敵,也許會誤傷牧野棲,所以她才只退不攻!其目的就是要把對方引開,讓葉飛飛有機會護著牧野棲脫身!
葉飛飛與她共處十年,彼此已極為默契,見蒙敏不攻立退,當即明白了她的用意,沒有絲毫的猶豫,立即伸手一帶,已攔腰抱起牧野棲,同時雙足一點,身子便斜斜飄出!
竟是向一堵牆上直撞過去!
難道是因為她在倉促中失去了重心?
並非如此!
但見她的身軀甫一挨牆,本是嚴密無縫的牆上突然滑開一塊!
就如同牆上設有一扇可靈活開啟的門一般!
葉飛飛與牧野棲一撞而進,隨後便聽得「光當」一聲,牆面已回復如初!若非親眼目睹方纔的過程,還會以為葉飛飛與牧野棲憑空消失了!
這正是蒙敏與葉飛飛曾極為簡單地說了一個字——「牆」的秘密所在!
原來牧野靜風與蒙敏隱居於這江南小鎮後,雖然牧野靜風的武功劍法都已臻化境,但他仍有顧慮。他知道蒙敏先前的身份是殺手,而且是極為神秘莫測的「死亡大道」的幕後操縱者夕苦手下的殺手,所以先前她一定結過不少仇家,而且因為夕苦的身份、野心的緣故,蒙敏所結下的仇人大多數可能是正道中人!
如此一來,倘若有仇人發現蒙敏的行蹤向她尋仇,牧野靜風若是以武功相迎,自不會被對方所制,但他卻並不願傷害武林同道——而且那樣一來,他與蒙敏退隱江湖的打算又要破滅!
為此,牧野靜風方精心設好了退路,一旦有變,而自己又不願與對方發生衝突,便可由此退路退避,然後另覓他處隱居!
沒想到它在今日卻派上用場了!
蒙敏見葉飛飛與牧野棲已進了夾牆,心中稍定!
她曾被稱為「有血有肉的兵器」,曾為殺手的她武功本就不弱,而這十年來,她的武功在牧野靜風的指點下,雖然有時不過是寥寥數語,但對她來說卻是受益非淺,十年時間,其武功又精進了不少!
此時她已被一對神出鬼沒的軟劍逼到一個角落中!
蒙敏這時再無顧忌,冷哼一聲,身形一斜,竟如毫無份量的輕羽般貼地而飛!
纖掌倏揚,閃電般向兩婢女的雙足切去!
兩婢女的武功頗為不弱,同時掠起,曲腰擰身,兩把軟劍已在蒙敏上方交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
蒙敏左手在地上一拍,右手倏然上揚!
她的手中赫然有骨笛在手!
此時,她要以骨笛為劍,破擊對方攻勢!
骨笛暴起!
沒有任何相擊之聲,卻聽得兩聲冷哼,兩婢女已各自倒掠而出,飄然落地!
蒙敏藉機躍起!
方纔她一招之下竟突破對方密織劍網,直取對方手腕重穴,用的竟是牧野靜風所學「平天劍術」中的一招「生死由劍」!
原來,蒙敏見「平天劍術」絕世不凡,偶爾心生好奇之心,便讓牧野靜風傳她一招半式,當然,她並不會如何認真地去學,但她是「日劍」蒙悅之女,對劍道自有一種不凡的領悟力,所以雖是有心無意地練練,卻也已似模似樣,雖然與牧野靜風無法相比,但用來擊退兩美婢卻是綽綽有餘。
蒙敏本不願將骨笛亮出,但她發現眾人的目標似乎並非這根骨笛,而是自己的愛子牧野棲時,便無所顧慮了。
不料二美婢被擊退後,發現逼得她們不得不抽身而退的竟是骨笛時,臉上頓時有了一種極為複雜的神情!
那是一種夾雜了興奮、激動、驚異等諸般心情的表情!
蒙敏察覺到了她們的這種變化,立知自己亮出骨笛也許是一種錯誤,但事已至此,她已別無選擇!
惟有突圍而出!
要麼向門外衝殺,要麼設法與葉飛飛一般由夾牆退出!
她選擇了向門外突圍!其原因不僅在於夾牆的入口已被二婢封住,更因為她不願使對方有機會追上葉飛飛與牧野棲二人。
她的速度極快!
可惜她的速度再快,也無濟於事!
因為當蒙敏衝向門外時,俊少年赫然已擋在門口,微微笑著,手中紙扇瀟灑地輕搖著。
蒙敏心中一沉。
臉上卻不動聲色,冷冷地笑道「客官是否有什麼需要?」
俊少年忍不住笑了,他覺得眼前這女人實在是有趣得緊!於是他並扇一指蒙敏手中的骨笛,道「今夜如此良景,又有大姐你這樣的佳人,在下忍不住想吹奏一曲,否則真的是辜負了這良辰美景佳人!大姐願否把笛子借在下一用?」
他自覺自己一番話風趣得很,於是話剛話完,自己便忍不住先笑了!
蒙敏卻沒有笑,她冷聲道「你可知我為什麼要與你說這一番話?」
翩翩少年眉頭一挑,朗聲笑道「大姐心意在下可難揣度!」言辭輕薄無禮!
蒙敏冷笑道「你也應該知道要這根笛子的人並不僅僅你一個,所以按理你並沒有時間與我說一些無關緊要的話。可惜,你已說了,這個失誤可不算小,你失去了你本應該珍惜的時間與先機,你不妨回頭看看你身後有什麼人?」
她的語氣神情從容不迫,讓人不由得有些相信她的話了。
俊少年本是顯得非常瀟灑,此時不由自主地微微變色!
但他並沒有回頭,而是向他的一對婢女望去!
顯然,他心中沒有底,希望能從她們的神色中看出蒙敏所說之言的真假。畢竟如果真的有人悄無聲息地逼近他的身後,說明對方的身手絕對在他之上,那麼他一回頭,也許等待他的將是致命一擊!
他心中暗恨自己不該與蒙敏說了些無關緊要的話,自己本該想到今夜客棧中高手如雲,「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事隨時有可能發生!
就在他的目光移向兩婢女的那一瞬間,蒙敏驀然出手!
直貫對方前胸!正是牧野靜風所教「平天劍術」中的一招「道長魔消」,雖是以骨笛為兵器,卻仍有懍然劍勢!
她要借對方分神之際出手!
俊少年輕笑一聲,道「大姐倒有些心計,可惜這卻於事無補!」面對蒙敏的全力一擊,他仍然從容說話,手中紙扇在同一時間已封殺而出!
招式古怪詭異!扇影漫天飛揚,以驚人之勢席捲過來!
蒙敏心中一驚,忽有一計湧上心間,招式立變,骨笛徑直遞出,向對方的扇子迎去!
果然不出她所料,對方見她突然將骨笛徑直向扇子迎去,眼看笛扇即將相擊之時,已不得不變招!
因為他的目的是得到骨笛,所以他不能讓笛子受損!
蒙敏見此招有效,立即如法炮製,骨笛翻揚,如狂風暴雨般傾灑而出!幾乎每招每式都是向對方的扇子硬撞過去!
翩翩少年最初有些慌亂,似乎極為忌憚,生怕一不小心便折損了笛子,但數招之後,他便發現蒙敏的招式看似精絕,其實並未嫻熟,所以有不少破綻!
一聲長笑,俊少年道「你以為用這種方法便可以取巧了麼?」
扇勢倏變,如穿花亂碟般飛揚飄掠,每一次閃掣的角度都是那麼不可思議!而他的步法亦是飄逸多變,身形與他手中的扇子配合無間,灑脫至極!
蒙敏頓時感到壓力大增!對方的扇影似乎成了有形無實之物,即使自己存心與他硬撞,也難以如願!
倏地,對方扇子「嗖」地一併,沉肘、倒掄,腳步斜錯,扇端已如鬼魅般閃掣而進,直擊蒙敏右肋!
蒙敏一驚,不由自主倒退數步!
翩翩少年得勢不饒人,如影隨形,扇子一揚,倏然張開,封住了蒙敏骨笛,同時雙腳連環疾出,直取蒙敏下盤!
蒙敏雖然勉強讓過,但對方腿勢驚人,屋內物什頓時被他掃得四分五裂!
蒙敏忽然一笑,道「誰也別想得到這支骨笛!」
身形疾擰,閃過了俊少年一擊!
同時響起「啪」的一聲,清脆刺耳!
俊少年神色大變!
倏地肋下一痛,一驚之下,強提一口真氣,雙足一點,向後倒飛!
他的腹部已添了一道傷口,雖然並不十分嚴重,但卻足以讓他又驚又怒!
蒙敏冷笑道「給你一點小小的教訓!」
俊少年臉色更為難看!本是俊朗的容貌終於變得有些猙獰了。
原來蒙敏見對方武功高過自己,心中暗急,好在她已看出對方對這只骨笛的安危似乎頗為在意,於是急中生智,突然說了一句「誰也別想得到這支骨笛」,對方一聽此話,自然以為她要毀去骨笛,自然大驚!
與此同時,蒙敏已藉著擰身的動作作掩飾,以腳尖暗中踩斷了一根木棒,這木棒是對方碰裂的木器,被蒙敏踩斷時,自然發出「啪」的一聲,對方正是心驚之時,倏聞此聲,雖然不夠真切,但心慌意亂之下,又如何來得及細辨?
想必這骨笛對俊少年極為重要,所以當他認為蒙敏真的在情急之下毀去了骨笛的時候,心中大驚!
一驚之下,便被蒙敏乘虛而入!
俊少年神色頗為難看,他的聲音甚至已因為憤怒而變得有些嘶啞了!
顯然,他是一個極端自負的年輕人,這樣的人在遭受挫折時格外沉不住氣!
他的倜儻灑脫的風度頓去,代之而起的是無限殺機!
目光一寒,他的左手倏然在右手所持的扇子頂端一拍,右肘一沉疾掄!
一聲尖銳的破空之聲響起,他手中的扇子突然化作一條鏈子般的奇門兵器,鏈節便是扇子的扇骨,首尾相連,長度竟有四尺!
扇已成鞭鏈!
扇鏈挾浩然真力,疾射而出,如毒蛇般直取蒙敏咽喉!奇快、奇準!
蒙敏毫不猶豫,立即以骨笛迎去!她對骨笛並無愛惜之心!此笛除了與牧野靜風的家門有關聯,代表了牧野靜風對其父牧野笛的一種懷念之外,並無其他更深遠的意義!
情況緊急,除了以這種方式退敵,似乎再無其他方式可行!
扇鏈與骨笛疾然挨近!
讓蒙敏吃驚不小的是對方這次竟然不再迴避她的骨笛!
難道惱羞成怒之下,他為了取勝,已不再顧惜這管他一心欲得到的骨笛?
骨笛與扇鏈一接,扇鏈突然曲折疊回,鏈節已以驚人之速迅速纏在骨笛之上,瞬息之間,便如同為骨笛安上了一具枷鎖!
而扇鏈的最後一節則閃電般劃向蒙敏的手腕!
區區一把扇子,竟同時可作鐵鏈、刀之用,端得詭異多變!
蒙敏只覺一股奇大無比的真力由對方的「扇鏈」直湧過來,骨笛已被這獨特的「枷鎖」牢牢鎖住,進不能攻,退不能守,手臂更是又麻又痛!
大驚之下,蒙敏只好撒手倒掠,否則極可能要遭受斷腕之痛!
俊少年一聲得意的長笑,扇鏈一抖,「枷鎖」已然散開!
骨笛被它一帶,便向俊少年這邊飛來。
俊少年的另外一隻手立即向骨笛抓去!
志在必得之時,倏覺身後有一股奇強的炙熱掌力洶湧而至,直貫自己的手背,隱隱有風雷之聲!
其功力之深厚著實駭人!
俊少年無需回頭,便知來者是誰了!他沉哼一聲「血火老怪,你也管得太寬了!本少爺要讓你後悔!」
口中說著,手上卻不閒著,雙足輕點之下,身形已倏然飄起!
但左手仍是疾然抓向骨笛!
就在他的手將要與骨笛相觸的那一剎間,一道血紅色的赤芒劃空而出,直取他的左手!
心中一震,一個念頭閃過血火三味!
不錯,這正是「血火」老怪神功「血火三味」中的第一味赤血遍野!
無奈之下,俊少年的左手不得不疾然縮回!
否則,便是可怕的致命一擊等著他!
骨笛在即將為他攫取時,竟又失之交臂!
攻襲俊少年身後的正是紅衣老者血火老怪!他以自己的絕學「血火三味」,生生逼得俊少年放棄了即將到手的骨笛後,身形暴起,雙掌翻飛縱橫,疾襲俊少年!
與此同時,他那寬大的紅色衣衫又如同一團紅雲般捲出,所取方向正是骨笛!
他的用意很明顯,要同時攻襲俊少年及搶奪骨笛!
不料三個人影同時由斜刺中搶身而出,不約而同地向紅衣老者的紅色衣衫撲去!
其中兩人是俊少年的一對美婢,而另一個人自是蒙敏!
此時蒙敏本可以借俊少年被血火老怪困住之機脫身而走,但她卻未作如此選擇,因為她知道即使她能夠衝出自己的房間之門,外面必會有其他人在等著她!
而且極可能是更高的高手!
所以,要想脫險,只能另謀他計!
潛意識告訴她既然骨笛對每個人都那麼重要,那麼只要佔據了骨笛,無疑便等於為自己贏得了一個救生符!
所以,她沒有藉機奪門而出,而是要——藉機奪回骨笛!
但她卻又有意讓自己的動作略略慢上一些。
因為她知道想奪得骨笛的人除了她之外,還有俊少年的一對美婢!
既然如此,何不把承受血火老怪驚人一擊的壓力推在她們身上?血火老怪對這骨笛似乎也十分在意,那麼當有人要在他即將得到骨笛時出手攔阻,勢必招來他的可怕殺著!
果然,當一對美婢飛身而上,向那骨笛抓去的時候,倏見血火老怪的身形一偏,身上的大紅衣衫一聲暴響,如同一把奇大的紅刀般向二婢攔腰斬去!
無形勁氣的氣勢驚人!
以衣為刀,竟有如此可怕的攻擊力!
今夜的「笛風客棧」,果然是高手雲集!
「叮噹」幾聲脆響,兩把軟劍竟已被生生捲飛!
與此同時,兩聲悶哼響起,一片血霧瀰漫開來!
兩美婢竟已被血火老怪的紅色衣衫所擊傷,兩人的胸前都已是一片赤紅,顯然傷得不輕!
而血火老怪的紅衣在鮮血的染映下,更是赤紅如火,似乎一團正在燃燒的火焰!
雙婢的身軀不由自主地倒跌出去!
僅憑一襲紅衫,便可一招之下擊敗兩個身手不弱的人,血火老怪的武功已可躋身絕頂高手之列!
可為何在此之前,蒙敏從未聽說過「血火老怪」這樣的名號?
此時,蒙敏已無暇過多地考慮這個問題了,在「血火老怪」一招之下擊退兩婢的同時,她的身軀已如一抹淡煙般飄進,閃過那團「紅雲」,疾然抓向剛被「血火老怪」的衣角捲著的骨笛!
「嘶」地一聲,蒙敏已把骨笛與一角布料同時抓在手中,並生生將「血火老怪」的衣衫撕下一塊!
骨笛到手,立即暴退!
血火老怪此時身在空中,已與俊少年拚鬥了十數招!蒙敏出擊的時間拿捏得恰到好處,正好在對方剛擊退二婢,一時尚不可能立即出手的時候搶先出手,結果血火老怪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蒙敏坐收漁翁之利,把骨笛奪去!
這時,兩婢女已砰然落地!
蒙敏對她們的主人恨之入骨,心中對她們自然也甚為不喜。而蒙敏的性情與牧野靜風又有些不同,不會如牧野靜風那般仁厚,所以見兩婢甫一落地,一時無力反抗,立即掠身而上,毫不客氣地施以重手!
兩婢女哼都沒哼出一聲,雙雙暈死過去!
俊少年雖然在蒙敏剛欲出手時便已發現了蒙敏的動機,奈何他已被血火老怪生生困住,應戰已頗為困難,要想抽身,更是不容易!
所以,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雙婢倒在地上!
他對兩婢女是極為寵愛的,他們間的關係自然已超出一般的主僕關係。兩婢女麗色不凡,更是風騷入骨,甚得他的歡心。此時眼見自己心愛的婢女雙雙倒地,如何不恨怒交加?
與此同時,血火老怪也是怪吼連連「主母,笛子在你手中十分危險,不如將它交給老僕我!」
蒙敏不由一怔!
血火老怪的話顯然是對她說的。
但她又怎會成了血火老怪的主母?在此以前,休說自己沒有見過血火老怪,甚至連他的名字也是聞所未聞!
但世間又怎會有人自甘下賤,把與自己毫不相干的人稱作主母,而把自己稱作僕人?
蒙敏頓時糊塗了,饒是她冰雪聰明,一時仍是無法明白一切!
莫非是血火老怪認錯人了?
於是蒙敏大聲道「我不是你的主母,至於這笛子,雖然對我並無多大用處,但我卻也不會輕易交給你的!」
言罷,她便靜立於屋子一隅,似乎一心要坐山觀虎鬥,等待俊少年與血火老怪拚個你死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