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俠梁斗走了。
屈寒山好似暗中鬆了一口氣,臉色也沒剛才從容,這時街上的人,因怕打殺波及自己,所以早走避一空,屈寒山一揚袖,便已解了盛江北的穴道。
盛江北一旦能脫,飛地起來,怒道:
「你一一!」
左常生卻及時按捺住他,低聲道:
「老盛,你這樣,不怕『家法』麼?!」
左常生這「家法」二字一出口,盛江北便立即靜了下來,屈寒山目光閃動,怒道:
「差點給你累了大事!梁斗的武功,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連他都敢惹,你嫌命長是不是?!」
盛江北低下頭去,拳頭卻緊握,顯然很不服氣。屈寒山冷哼了聲繼續說:
「幫主還要收攏他這等人物,是開罪不得的。為今之計,還是快做了這蕭秋水,以免夜長夢多。」
左常生卻道:
「只是殺了蕭秋水,又如何向梁斗交代呢?」
屈寒山冷笑道:
「我們殺了他後往大河一扔,誰知道他死了?日後要是聽到他有什麼消息,亦可說是我們放了他之後方才碰上的!沒有真憑實據,梁斗也奈何不了我們!」目光一寒,又向盛江北厲聲道:
「剛才我打你,其實是救你,要是梁斗真個要出手,你還有命在?!」
盛江北忍不住道:
「我們幾人,加上您老,也不見得鬥不過梁鬥!」
左常生喝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其實以屈劍王,武功自是在他之上,只不過還未到出手的時機罷了。」
奉承的話自是人人愛聽的,縱然喜怒不形於色的屈寒山也不禁略有得色,道:
「要殺梁鬥,的確不難,但幫主未有明令,貿然行事,總是不妥。」
在一旁一直靜靜的康劫生忽道:
「要殺蕭秋水,倒不必勞諸位動手,他跟我有私仇,我來動手便是。」
——卑鄙的康劫生!
蕭秋水幾乎被他氣炸了。康劫生在浣花蕭家臥底,與康出漁狙殺多人,蕭秋水等人尚且放了他一馬,而今他卻生恐蕭秋水不死!
康劫生走近蕭秋水身邊,緩緩拔出長劍,冷冷地道:
「蕭秋水,你可怨不得我,是你不殺我的,我可要殺你了。」
慢慢舉起了長劍。屈寒山忽然想起一件事,即道:
「慢著,要他把杜月山的劍譜逼供出來,再殺不遲!」
這時忽聽一個聲音厲喊道:
「是誰殺我老四?!」
屈寒山眉頭一皺,道:
「是長江四棍?」
鍾無離悄聲道:
「我們在這幾人船上搜出蕭秋水,當時他們其中一人在,背後還藏有尖刀,所以我們兄弟台力把他給殺了。」
屈寒山冷笑道:
「反正朱老狐狸的手下都該殺。」
這時三人已然掠近,正是擄劫蕭秋水的常無奇、孟東林、字文棟。
康劫生目光閃動,道:
「只是蕭秋水怎會和朱老狐狸是一夥?」
但這時已無及細想,字文棟怒叱道:
「是誰暗殺我四弟的?!有種的站出來!」
屈寒山向左常生等沉聲道:
「這裡我來應付,你們抓他先到七星巖的五龍亭去,我會到那兒找你們,記住要取得杜月山的劍譜:」
左常生疾道。
「是!」
一手拿起蕭秋水就走。孟東林一揮長棍,瞪目怒叱:
「想走!」
屈寒山一轉身,已攔在三人身前,大笑道:
「有我陪你們就夠了。」
蕭秋水被左常生揪著奔行,只覺眼前景物飛馳,耳邊勁風呼呼作響,不消片刻,已到了七星巖。
七里巖離高要不過四里多,東、南。西方為近七千畝水面的七星湖所圍繞,北面即巍峨之北嶺山,兼有「桂林之山,杭州之水」的勝色。
七星巖是七座大小不同、儀容各殊的石巖。有閬風、屏風、石室、天柱、蟾蜍、仙掌六峰屏列,勢如珍珠,阿坡巖則橫峙其背,有如北斗星座,故名「七星」。
阿坡巖離七星湖有段距離。七星湖迂迴曲折,縱貫南北,橫鎖東西,婉蜒二十多里的湖心堤,湖畔巖間星羅棋布,有亭、台、樓。閣、宮、殿、軒、館,其中以五龍亭、水月宮、樓花軒、頭柱閣、七星橋為著。
左常生等一行人到了湖光山色的五龍亭,左常生把蕭秋水重重一扔,向其他幾人道:
「我們就在這裡等『劍工』吧。聽說待會兒『血影』、『獅公』、『虎婆』也會來。」
盛江北牙齒被打掉,餘怒未消,踢了蕭秋水一腳,怒氣沖沖地道:
「快問出那劍譜的下落,好做了這小子!」
盛江北這一腳,正踢開了蕭秋水的「啞穴」,他的身子仍然不能動彈,但卻能開口說話了,鍾無離俯近咬牙切齒地道:
「小子,聰明的快說出來,否則可以叫你後悔為何要生出來!」
柳有孔揪住蕭秋水衣襟,獰笑道:
「你不說,我先挑你雙目!」
康劫生想了想,忽道:
「不如先搜他身子,他一路上都被我們追趕,不可能有機會把劍譜收藏。」
柳有孔偏頭想想,道:
「這也有道理!」
伸手就往蕭秋水衣襟裡掏。這時蕭秋水忽然說話了,只有一句話,也不是話,而是一聲叫喊,一句令人莫名其妙的呼喊:
「大肚和尚!」
大肚和尚?!
什麼叫大肚和尚?江湖上沒這個人。
但這兒卻有這個人。
只見一個胖和尚走了過來。這和尚原來在對面亭子裡,但蕭秋水一叫,他立刻就走了過來。
不是順著迴廊,跟著欄杆,走過來的,而是直接從那亭子到這亭子,渡水登萍過來的。
這和尚看來癡肥慵慢,但一動起來,卻十分之快,轉眼已到了五龍亭內。
左常生等一看,卻認得這個人:
「了了大師!」
了了大師在江湖上的名氣,已不算小,他原本是鄉間殺豬的小子,也曾替人割雞殺鴨、打鼓、敲鐘,連小偷、孝子部當過,後受蕭秋水影響,對武學有興趣,投身少林,倒學了一身好技藝,但因吃狗肉愉喝酒而被逐,後又自謂對佛學生極大興趣,自創一家,正是大廟不容,野寺不收,道釋密都不要的野狐禪。
了了大師卻仍洋洋自得,自許為禪宗高僧,其實只是個古怪和尚。
因此武林中人都改稱他當「鳥鳥大師」,但又憚忌他一身怪招,正面也不敢如此呼他。
左常生卻不知道,這「鳥鳥大師」其實是蕭秋水闖蕩江湖最早時的摯友之一,蕭秋水因鳥鳥大師肚皮凸起,在少林時又佛號「大渡」,而在鄉間的人又稱他為「大肚」所以就暱稱他作「大肚和尚」。
故此,大渡和尚就成了大肚和尚,了了大師就成了鳥鳥大師,烏鳥大師和大肚和尚原是一個人,難怪左常生等並不認識。
大肚和尚鳥鳥大師走近來第一句話不是「阿彌陀佛」,而是三個
「***!」
然後才講下去:「你這干八小子以後不准叫我大肚和尚。」
蕭秋水笑道:
「那叫你鳥鳥大師好了。」
大肚和尚更怒:
「你再叫,我揍你!」
出手如鳳,雙指並點,戳向蕭秋水!
左常生等猶如五里霧中,不明所以,但大肚和尚雙指眼看點中蕭秋水「承位穴」時,倏然一變,撞開了蕭秋水被封的「軟麻穴」:
蕭秋水一躍而起,卻因幾日都穴道被封,全身麻痺,不禁一個咕哆倒栽下去。
左常生喝道:
「好小子,你還想走!」
雙拔一揚,界向大肚和尚,大肚和尚雙掌一合,居然挾住雙鈸,兩人各往後扯,但兩方面俱不動分毫,正在這時,血影一閃,一人飛撲而來,厲聲道:
「臭光頭,要來撤野,先問過我血影大師!」
來人正是魔僧血影,雙掌一分,兩道火焰般的血掌,直劈大肚和尚,大肚和尚武功本已略遜左常生一籌,而今乍然兩面受敵,即落下風,只聽大肚和尚忽然向天大呼道:
「出來,出來!你們不出來,了了就要了帳了!」
五龍亭上雕有五條龍,黃龍。
而個五條黃龍卜落下了五道人影。
這五個人既不認識蕭秋水,蕭秋水也不認識他們,但蕭秋水卻覺得似曾相識,囚為這五個人就像另外五個人。
廣西五友。
不過蕭秋水也沒空細看,因為鍾無離、柳有孔的什棒已然刺到!
這時突然閃過一名長髮披肩,猴手猴腳的高瘦青年,一手抓住柳有孔雙計嚷道:
「喂,鳥鳥,你要我們救這人麼?」
另一個瘋瘋癲癲但又有些漂亮的女孩子一伸手,已折斷了柳有孔雙針,也叫道:
「喂,大肚,點子扎手得很呀:」
再一個高大、虎頭虎臉,但頂上頭髮不多於十根的壯漢,一出手抓住鍾無離的尖棒,喊道:
「這些人好像是權力幫的!」
又一人身材不高,但精悍碩壯,傻傻呆呆,居然一手拗斷了長棒,呼道:
「權力幫的人不好惹啊!」
另一個女跛子還要厲害,苦口苦臉,一垂時,「砰砰」撞走鍾無離、柳有孔,嘯道:
「不好惹麼?我們廣東五虎,專惹不好惹的人!」
那猴手猴腳,瘋瘋癲癲、虎頭虎臉、傻傻呆呆、苦口苦臉的五人一齊道:
「廣東五虎,正是如此!」
好像事先約好背出來一樣。
「廣東五虎」
左常生目瞳收縮,盛江北立時擺出了架勢。
「廣東五虎!」
蕭秋水想到「廣西五友」,心都溫暖了起來。
「廣東五虎?」
鍾無離、柳有孔一接觸就被人擊退,怔在當堂。
「廣東五隻老虎仔,」大肚和尚一邊和血影大師大打出手,一面大呼小叫道:
「快跟我救此人,他是我死敵,也是我好友,更是我恩人,不救他,我們就連朋友都沒得做,你們就是全廣東最無用的五條老鼠仔!」
那瘋瘋癲癲的女孩子怪眼一翻,喝道:
「廣東老虎,豈是老鼠!」
那猴手猴腳的青年叱道:
「給我好好瞧著,我,們——打!」
說著就呼嘯向左常生、盛江北等衝了過去!
一蕭秋水目中有淚,心中卻好溫暖。
——「不救他,我們就連朋友都沒得做……」
一一大肚和尚!
——朋友!
朋友!
蕭秋水曾為過大肚和尚,赴湯蹈火,而今大肚和尚也為他在死不辭,至於大肚和尚曾為過廣東五虎做過什麼,致使廣東五虎為大肚和尚亦如此兩肋插刀、奮勇前往,蕭秋水不知道,但他知道大肚和尚一定對得起他的朋友!
正如蕭秋水對得起自己的朋友。
五人向左常生、盛江北撲去,忽又回頭,那苦口苦臉的女子道:
「不行,我們救人,總得要人知道我們的高姓大名。」
那瘋瘋癲癲的女孩子一笑,立即搶著說:
「正是。我叫劉友,潮陽人,人家叫我做『瘋女』。」
那猴手猴腳的青年和傻傻呆呆的後生幾乎搶著同時說話:
「我是揭陽吳財。」
「我系寶安羅海牛。」
那虎頭虎臉的壯漢也搶著說:
「我珠江人,人家叫我阿殺,原名山仔。」
那首先說話的跛子也道:
「我呢,我叫阿水,梅縣阿水。」
瘋女比手劃腳地道:
「我們,就是廣東五虎。」
那矮小精悍的羅海牛道:
「永不分開的廣東五虎。」
「永不分開的廣東五虎?」盛江北怒吼道,「我要把你們打成死蛇爛鱔!」
「你這只無牙老鼠廣那梅縣阿水雖是女子,卻似是五人中最凶的,「我先來教訓教訓你!」
一衝過去,可能因為大快,竟跌了一交。
盛江北張開血盆大口大笑道:
「跛子也學人……!」
猛見阿水跌落時聲勢洶洶,盛江北忽覺不妙,一個錯步閃身,「砰」地一聲,阿水一個肘錘落空,擊在一塊巨石上,石裂為四!
這一下,連鍾無離、柳有孔都為之咋舌;廣東另外四頭老虎卻「嘖嘖」地調侃道:
「哇哇,差點老命沒了。」
「嘻嘻,老骨頭可不堪阿水這雷霆一擊啊。」
「咭咭,可後悔多嘴了吧。」
「嘿嘿,你媽的老婆會生蛋。」
四人亂講亂罵,更激起盛江北無名火三千丈,心中怒極,因一上手時輕敵,大眾人面前失威,大喝一聲,竟施出「八步楊家拳」,拳風虎虎,反攻回去!
「八步楊家拳」共十六路,每路八勢,每勢八式,盛江北雖已一把年紀,但使起「通天炮」、「推山掌」、「旗門手」、「劈折掌」、「穿心腿」、「鑿子拳」真是有聲有勢,一時拳如雨點,罩住了阿水的身形。
盛江北的拳法雖然厲害,但阿水的拳法,越打越牛,拳路乃走「醉八仙」,可是鉤,提、卻、撞、沖、倒、捺,全用剛勁,硬打硬劈,一招鐵拐李使得之沉猛刁潑,盛江北雖練拳四十載火候,也不敢與這幸辣女子硬拚!
蕭秋水運氣調息了一陣,在場情勢,他都一一在目。
其實他聽到屈寒山命左常生等擒自己到五龍亭迫問,心中已是暗喜,因為他知道大肚和尚在這種時候,通常都會與中山林公子約晤比武,現在大肚和尚果然在此,林公子卻不在,卻來了廣東五虎。
這廣東五虎,其古道熱腸、活潑刁鑽,極似廣西五友,但武功招數,卻更近市井流氓,亂打亂拼,犀利霸道,令人無從防禦。
殊不知廣東五虎,之所以有今天的聲名,亦是身經百戰,一層一層,一個一個,從基層的太保流氓,一直打到土豪劣紳,到後來與武林高手力拼,一點一點名聲地打上來的。他們也曾助狄青平儂智高之南侵,保國安民,立過大功。
所以他們的武功,可能不太好看,但卻很實用。
蕭秋水又不禁想到鐵星月和邱南顧:他們二人,也是伶俐古怪,好打不平,武功走自成一家之路,豈不是與這兩廣十虎,乃同一族的人?
蕭秋水想著,竟不禁有些好笑起來,他覺得自己好喜歡他們,而自己也是十分氣味相投。
蕭秋水想著想著,場中戰況又有改變。
盛江北的拳路己無法封住阿水凌厲的胡打亂撞,招式一變,竟使出北拳精準中的菁華:「彈腿拳」
彈腿拳分十路與十二路,十路歌訣乃是:
「頭路沖招一條鞭,二路十字奔腳尖,三路蓋打夜行式,四路撐叉把路攔,五路架打,六路單展,七路雙展,八路回轉,九路碰鎖,十路箭潭。」
十二路乃分三段,歌決如下:
「弓步沖錘一條鞭,左右十字奔腳尖;翻身蓋打劈又碰,撐叉穿撩把腿彈。護頭架打掬心拳,僕步雙展使連環;單展貫耳腳來踢,蒙頭攫襠踢兩邊。腰間碰鎖分兩掌,空中箭躇飛天邊;鉤掛連環機妙巧,披身伏虎返華山。」
由歌訣可見,「彈腿拳」走勢靈便,拳如流星,眼似電,腰如蛇行,步賽黏;神要充沛,氣宜沉;力要順達,功宜純正,此乃練拳八法。
盛江北的拳式、合併十路十二路,使出來可說是武學大要,北拳菁華。
面對如此精純的拳術,阿水漸力不從心了。要不是盛江北被屈寒山擊傷在先,銳氣大打折扣,又被廣東五虎惹得上了火,沉穩大失寸度,阿水很可能就己傷在盛江北招式之下。
這使蕭秋水想起廣西五友:
廣西五友也是熱情澎湃,武藝高強,使得對手無法應付,但在萬里橋一役,硬碰硬對上了「觀日神劍」康出漁、「獨腳神魔」彭九等,結果仍是略遜了半籌。
盛江北一佔上風,「嘎嘎」張開血口笑道:
「看你這婆娘還凶不?」
梅縣阿水陡然收拳正步,道:「不打了。」
突然「咳吐」地飛出一口痰,直噴向盛江北,盛江北大吃一驚,還以為是什麼犀利暗器,邊單掌封架,邊五指一鉗,竟把那口痰抓在手裡,一時哭笑不得。
梅縣阿水「卡卡」笑道:
「你這老王八,還不是喝了老娘的口水!」
盛江北怒無可遏,大吼一聲,揮拳又衝了過去,這下拼出了性命,正是由搏戰式的「短打拳法」!
忽聽一人「嘿嘿」笑道:
「水姐歇歇,讓我羅海牛來接這者烏龜兩招!」
盛江北的「短打拳」內容比彈腿更增加了踏步走及擊響等動作,而且步快,速度和空中動作的招式繁多,兼有馬拳的起伏轉折,竄蹦跳躍,尤其跨虎、雙鉤、撩掌、挎時、架打、單鞭、衝拳、飛腳等動作,更使得出神人化,縱是高手也難以招架。
蕭秋水看在眼裡,心中確也感慨盛江北武學淵源精深翰博,不知怎的竟也給「權力幫」收買籠絡了下來,委實可惜。
但是這短小精悍的羅海牛,招式卻不繁複,甚至可以說極為簡單,一拳就是一拳,一腳就是一腳,進步就是三七推前,退後就是後倚立急閃。
但是這簡單的正拳、前踢,以及進退步法,卻給羅海牛使得純熟至極,似在夢遊中也可以使得出來,這簡單的一進一退,使得盛江北的拳擊落空,更單純的一拳一腳,也給盛江北很大的壓力。
只聽這短小精悍的羅海牛「嘿嘿」笑道:
「這就是我自創的『空手拳法』,你看怎樣?」
就這簡單寓繁的一拳一腳,羅海牛己不知練了幾年,打了多少次。卻能使盛江北窮於應付,盛怒之下,厲嘯猛吼,施出了「功力拳」!
剎那間,盛江北便已打出「左右弓步橫擊」、「分掌並步」、「沖天炮拳」,『左右三環套月」「左右弓步雙沖」、「托掌沖掌」等招式,這一下,令精簡有力的羅海牛都抵擋不住。
蕭秋水心中不禁暗歎:「這盛江北會戰數場,卻從未有一次使用同樣的拳招,所學之雜,真的是名符其實的『大王龍』。」
然在這時,「大王龍」的拳忽然慢下來。
盛江北已不斷地喘息,臉上青筋畢露,滿臉漲紅,步法也不靈活了。
這「大王龍」畢竟年紀大了,而且氣得死去活來,打得也累了,這一下來,許多老人家的病都一齊發作出來了。
羅海牛凌厲的拳勁與腿風已越來越急,正在此時,突然一收,羅海牛笑道:
「不打了」
盛江北嚇得往後一跳,以為羅海牛好似阿水一般,又要吐痰,寶安羅海牛「嘿嘿」笑道:
「你武功好,我打不過你,你是氣喘了,我勝了你也沒意思。你還是休息休息吧。」
蕭秋水發覺羅海牛有如唐朋一般,笑聲都極難聽,但心腸卻極好,不愧為大丈夫這三個字。
盛江北撫胸瞪著羅海牛,目中竟也閃過一絲感激之色。
那又瘦又高,猴手猴腳的吳財卻道:
「我們呢,也別無所求,只要你們高抬貴手,不要為難這位朋友,我們就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
揭陽吳財話未說完,只聽左常生一聲陰冷的哼聲道:
「救人麼?那可要問過我的雙鈸。」
吳財摸著腦勺子,可真的蹲下來俯近端詳左常生利用尖鋸的雙鈸,呆呆地道:
「問它麼?破銅爛鐵可不會應呀。」
左常生臉色一變,厲聲喝道:
「它說不可以!」
雙錢一展,向揭陽吳財臉頰施割而出。
在這電光火石的剎那間,吳財身子竟滴溜溜一轉,姿態極其漂亮,競就閃過了雙鈸的攻擊。
左常生臉色又是一沉,再不打話,雙鈸如蝶翻飛,向吳財展開風雨般的狂攻!
吳財的手姿卻如舞姿,步法亦如舞步,看來雖不覺快,但卻從容不迫,悠悠閒閒地化解了左常生凌厲的攻擊,而且招式十分好看,只聽吳財笑道:
「我這是風門舞姿,你打不著我的。」
雙袖飛揚,宛若起舞,左常生反覺吃力。
原來這吳財原是潮州名優,自幼學舞,惟古代舞武互取共通,而且學舞劇之類必須要有相當好的武打身手,吳財便是從舞藝鍛練出如此武藝。
左常生的雙拔雖無常、凌厲、陰鑽、毒辣,卻在吳財蝶舞悠然下,傷不了他分毫。
左常生與吳財鬥了近百招,依然沒有佔到上風,招路一緊,鋌而走險,雙鈸一拍,「骼」地一聲,使吳財一失神,雙鈸左上右下,直劈吳財!
蕭秋水在旁邊看心裡一涼,知道左常生又要使出絕招,急叫道:
「小心——!」
說時遲,那時快,吳財一個旋身,已避過左常生雙錢,瞥見左常生腰腹間露出一處破綻,剎那的時機是何等之快,吳財不及細慮,左足一抬,立即踢了出去!
然而他卻踢了一個空。
左常生沒有小腹!
幸虧蕭秋水的聲音他已聽在耳,一腳踢空,還能把住樁子,但在這剎那,左常生已雙鈸一合,直襲吳財之咽喉!
就在這剎那間,吳財一隻腿還伸入左常生腹裡,卻猛一個向後大仰身,貼臉閃過雙鈸,真是險死還生。
在旁的廣東四虎,關心情切,忍不住都叫了出聲。
吳財雖避過一死招,但處境仍是險極,一足陷在左常生腹內,以一足支地,身作大仰,左常生怎會放過如此良機,即刻變招,雙鈸立時轉挫下去!
這一下吳財避無可避,退無可退,但他居然身子還可以往後翻。這一翻仰,仰到頭頂觸腳跟,幾乎合一在一起,腹部朝天,一足支地,又問不容發地讓過了左常生雙鈸!
左常生倒是呆了一呆,他想不到吳財的身子那麼韌,骨頭如此軟,可以躲得過他這雙鈸。就在這一呆之間,吳財發出一聲怪叫,立時往一旁滾了開去。
這一滾也是極快利落,滾到後來,還成了翻觔斗,連翻百來個觔斗,「霍」地落在瘋女之後,伸了伸舌頭,卻發現自己早已汗流泱目。
這幾招急遽直下,風險之大,無可比擬,吳財這下仗著身軟骨輕,才逃出鬼門關,廣東四虎才同時舒了一口氣,心裡放下了一塊大石。
左常生正想追擊,突聽一聲猛喝,那個高大碩壯的珠江殺仔,左手拿大斧頭,右手拿大鐵錘,沒頭沒腦地往他頭上捶過來!
左常生一看,知道每一錘每一斧至少都有百斤之力,這麼一掄,更是可怕,若給這凶神惡煞的人敲中一記,哪裡還有命在?忙全神對付。
蕭秋水一方面為廣東五虎擔心,一方面也覺得有趣:這廣東五虎也正如廣西五友一般,寧願以弱擊強,身歷險境,也不願以眾敵寡,實行群毆。
——他們可真像「神州結義」的兄弟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