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快到啦!」趕車人吆喝一聲。
「是嗎?」我探出頭,看看路兩邊向後退去的房子。「咱沒走錯吧?」這地方怎麼看,都不像是高級住宅區呀。
「放心吧您,前些日子,我還幫陳都尉送過信來的,保證錯不了。」趕車人自信滿滿的甩著鞭子,路兩邊,驚奇一片雞飛狗跳。
「吁——到了,就這兒。」
車沒停穩,我一貓腰躥下馬車,看向趕車人手指的小院。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院落,要是下次讓我一個人來,估計我迷路是肯定的。
院門沒關,縱身跳了進去,雙手叉腰,仰天長笑三聲「哈哈哈哈,我來啦,驚喜不?咦——怎麼沒人?」想像中熱烈歡迎的人一個也沒出現,空空的院子裡,只有兩位老大爺拄著笤帚棍在那兒哆嗦。
「女、女大王。老朽沒錢。」殘缺的黃牙在花白的鬍子中間若隱若現。四環素牙?貌似這會沒那東西。
等等,他們剛才說什麼?趕緊調整面部表情,很淑女的露牙微笑「二位老丈,我是來找人的,不是強盜來的。」
「女、女大王,您要是把我們老哥倆劫回去也行,我們吃的不多。」哆哆嗦嗦的聲音裡,透著哭腔。
看著眼前抖成一團的倆老漢,我哭笑不得。這麼大歲數,打不得、罵不得,還解釋不清楚,真是——唉,回頭找趕車的求救,結果看見空蕩蕩一大門口。這傢伙,真是太沒意氣了,回去叫陳平扣他工資。
「阿鸞姐姐?我說前院怎麼這麼大的動靜,原來是你到了。」
這什麼意思?扭頭看到一身布衣的熊心,我張張嘴「義——你——」真不適應他突然穿成這樣,都不知道該叫什麼好了。
「就叫我『熊心』吧,或者像以前一樣,叫我『小四』也行。」熊心輕笑著彈彈身上的粗布衣襟,「我不做義帝很多天了。」
「啊?嗯嗯。」乾咳兩聲壓住了笑意,耳邊彷彿還迴盪著那句歌詞「我不做大哥很多年」。要不是認識熊心好多年了,我差點以為他也是穿越來的。
「阿鸞姐姐,你沒事兒吧?怎麼這個表情?」
「沒事,沒事。」趕緊對熊心笑笑,「就是被口水嗆著了。」
看熊心目光有呆滯的跡象,趕緊轉換話題,探頭探腦往院裡看兩眼「景蘭姐姐呢?我特地給她帶來個好消息呢。」
「進屋再說吧。」熊心看了眼還在哆嗦的倆老大爺,扭身帶我往屋裡走去。「景蘭姐姐去買菜了,我正收拾屋子呢,挺亂的——呵呵呵呵。」
這回輪到我目光呆滯了,景蘭去買菜還能理解,但是——
「你自己收拾屋子?」想想曾經的義帝陛下,手裡拿著抹布東擦擦西抹抹——實在不適應了。
「自然是我自己收拾。以前在家裡,還不都是這樣?」熊心倒了杯白開水塞我手裡,「過去,就好像是黃粱一夢。如今睡醒了,才發現什麼都沒變,只是——大哥和二哥不在了。」熊心低著頭,看不到他的表情,卻能聽出他的聲音有些哽咽。
「你——」我鼻子也有些發酸,又不知該說什麼安慰他。總不能教唆他收養殺手死士,幹掉留在咸陽的蕭何,然後爭取跟劉項玩兒三國鼎立吧。蕭何那人精,一定早就防著這點呢。說不定外頭那兩個貌似半身不遂的老大爺,就是扮豬吃老虎的密探。
「聽說阿鸞姐姐在滎陽立了大功,一箭將龍且射成重傷。」
提起這件事,我就恨的牙根癢癢「都是那個龍且,好端端撞我箭上,要不然也不至於讓雍齒那廝跑了。」
事後聽樊噲說,那天帶人突襲楚軍營帳。沒想到進去一看,竟然是空營。按樊噲的說法,以他多年征戰沙場的豐富經驗,立刻就判斷出裡面有問題。但是戒備了半天,也沒看見一個楚軍的影子,反倒是空空的營帳裡有不少貴重物品。於是他們就耽擱了一小會兒,對那些拋棄物進行了一次再分配。
當時,樊噲說的是興高采烈,我聽的是咬牙切齒。要不是他耽擱了那「一小會兒」,雍齒怎麼可能救出龍且,再從容脫身。難怪韓信要說,劉邦的人馬就好像是剛從集市上拉來的壯丁一樣,毫無紀律可言。
「當初抓住鐵毅大哥的,就是那個雍齒?」熊心黑著臉,牙齒咬得咯咯直響。
「是。」
熊心面目猙獰的一巴掌拍在几案上「若是讓我抓住那廝,定當食其肉、寢其皮,把他的腦袋閣下來當夜壺!」
「不錯!」又是一個咬牙切齒的聲音從後傳來。扭頭一看,景蘭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我身後,左手一隻雞,右手一把菜,眼角眉梢滿是森森殺氣。
我咽嚥口水——雖然我自己也時常想著把雍齒撥皮拆骨、紅燒油炸,但是猛地看見景蘭臉上出現這麼猙獰的表情,心裡還是有些發抖。
「景蘭姐姐,先把東西放下吧。」
「呀,阿鸞來啦,什麼時候到的?」景蘭的臉上立刻多雲轉晴,將老母雞塞我手上,用手捋著散亂的髮絲說道。
「剛到一會兒。呵呵——」終於看見我了,真是沒有存在感呀。伸手接過正在激烈掙扎的老母雞,嘿嘿一陣奸笑「其實我這次來是為了……」湊景蘭姐姐耳朵邊低聲說了兩句。
「呀,你——真討厭!」跺跺腳,景蘭扭身落荒而逃。
「阿鸞姐姐,你說什麼了?」熊心驚奇的看著景蘭消失的方向。
「也沒什麼,就是告訴她,我們要多個姐夫了。哎呀,這雞——等等我——」趕緊抱著負隅頑抗的老母雞追過去。死到臨頭還要啄我兩下,待會兒我得多吃兩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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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足飯飽,對熊心勾勾手指「咱們去市集轉轉怎樣?」
「去市集幹嘛?你沒吃飽嗎?誒呀——阿鸞姐姐,你幹嘛打我?」熊心很委屈的揉著頭,躲我遠遠的。
「笨笨。」用手偷偷指指正在忙碌的景蘭,聲音低得如同在作賊,「咱們就這一個姐姐,如今要嫁人了,不得準備點禮物啥的?」
「對呀。可是我——」熊心眼中光彩一閃即逝,紅著臉對我展示了一下乾癟癟的荷包。
「放心吧,我帶著錢呢。再說,這東西主要是講心思,不是越貴越好。」
拉著熊心來到市集,咸陽繁華如故。
送什麼好呢?
首飾?太貴。衣料?沒新意。送花?這東西應該留給陳平送。
正在左顧右盼,就聽見前面一陣喧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