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半晌,聽到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
「俺是老張,可以進去嗎?」一個破鑼般的大嗓門在門外響起。我不由自主的愣了一下,原來那個「十項全能」的廚房老張竟然就是他。
應了一聲「請進」,走進門來的果然是那個與我們在山崖下曾有過一面之緣的破鑼嗓子。
老張走進門來,對著我們一抱拳「當家的讓俺來給夫人幫忙,不知夫人有何吩咐。」
見他裝作不經意的用眼角掃了掃我身邊的劍,鳳翔朗聲道「上次在山崖之下,在下一時失手多有冒犯,還望張大哥不要見罪。」
老張哈哈一笑道「鳳少俠這麼說可真是折殺俺了。上次是我們自不量力挑釁在先,要不是鳳少俠手下留情,俺這條膀子只怕是早就廢了。」
大概是因為聽說過我曾施展「妖術」的事跡,上山之後,每一個人看到我的人,甚至包括毛憂在內,看著我的眼光中都難免有一些好奇或是畏懼的神色。但是此時,這個老張的神態卻是十分坦然,不僅沒有像那些人一樣將我當作異類,而且對於鳳翔曾經傷過他的事情似乎也毫不介懷,我心中不由得對他多了幾分好感。
我微微淺笑道「此番請張義士前來,是想請你幫我做一張特別的椅子。」
「夫人太客氣了,俺不過是粗人一個,哪裡能稱得上是『義士』。夫人叫俺張三或者是老張就成了。不過你說的那個『椅子』是什麼東西?」
張三?我輕輕皺了下眉,下意識的向鳳翔看去,正好對上他同樣有些猶疑的目光。雖然這個時代的人常常用「張三、李四」來指代某一個人,但是正像我們後來常常說的「某甲、某乙、小明、小紅」一樣,很少會有人真的將它們作為名字來使用。換而言之,這個「張三」只怕是他的化名。
再想想他當日在山崖下突然出手救宋狗兒時的情形,我心中更加疑惑起來。鳳翔的那一劍是用了全力的,當時宋狗兒整個身子都籠罩在劍影之下,一般的人就算是有心要救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出手。但是他卻能在瞬息之間就找到招數中的破綻,將手伸了進去。雖然終究是慢了半步,但是僅憑這點眼光,也可以知道他對劍術的瞭解頗深。如果再加上他在木工方面的造詣——我心中暗歎一下,看來他的背後一定也有一些不願為外人道的故事。
我的好奇心雖重,卻也還沒八卦到想要揭人隱私的地步。本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心態自動將這些思緒過濾掉,伸手指了指已經放好記錄用的木板和碳條的几案,對他作了個「請坐」的手勢,笑道「椅子是一種用來坐的東西,我說完製造方法,張大哥就明白了。」
張三一屁股跌坐在几案前的蓆子上,大大咧咧的盤著腿,一把抓起碳條,抬頭對我咧嘴一笑。笑容還沒完全展開,他突然好像想起了什麼似的,小心的偷眼看了下鳳翔,又規規矩矩的重新跪坐好。神態尷尬得好像做了錯事卻又被人當場抓住了一樣。
我納悶向鳳翔看去——難道他給這傢伙下了什麼迷藥不成,不然怎麼能讓一個大男人有這麼奇怪的舉動。卻發現鳳翔臉上的疑惑並不比我少。
「嘿嘿,那個,不知道夫人要做的椅子是什麼樣子。」張三乾笑了一聲。
「我要做一張帶輪子的椅子,具體結構是這樣的……」
無視掉張三聽到「結構」這個詞時兩眼直冒問號的樣子,我比手劃腳的說了起來。我曾經一時好奇和同樣精通木工的景蘭打聽過輪椅的製造方法,雖然她研究出來的最終成果還是不及後世的輪椅那樣完備,但是在現在這個時代大概也可以算得上是高科技產品了。
張三一邊聽我說著一邊在木板上畫起圖來,到我說完,他已經將所有部件的樣子畫了出來。最後,他抬起頭驚佩的看著我「想不到夫人對於機關術竟然如此精通,真是令張某佩服不已。」
我搖頭笑道「我對這些東西是一竅不通,這是我一位朋友的想出來的。不過他常常說機關術博大精深,我輩凡人,不要說是精通,就連自稱一聲初窺門徑也只能算是勉強而已。」
張三點點頭苦笑道「他說得不錯。但是即便真能做到神乎其技又怎麼樣,說到底也不過是為人役使的工匠而已。只要走錯一步,還不一樣是身死家破,既便是想隱姓埋名,換一夕安寢亦不可得。」
聽他說得淒苦,我對他的過去越發好奇起來。難道他以前曾經經歷過這樣的事情,所以才會化名張三藏在這裡做一個最底層的伙夫?
等張三走得遠了,鳳翔掩上門,輕輕皺著眉頭道「你覺不覺得那個張三有些不對勁兒,好像有什麼事情瞞著別人一樣?」
我點頭道「我也是這麼想。只不過每個人都難免會有一些隱私,既然事情與我們無關,你也就不要再多想了。」
「與我們無關麼?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是覺得有些不妥。」
「怎麼會有不妥。」我笑著搡了他一下,「看他的樣子,沒有四十歲也有三十五了。我們才多大,何況又是素不相識的人,怎麼會與我們扯上關係?你再這樣胡思亂想下去,遲早會得被害妄想症的。」
「也許真的是我想多了。」鳳翔輕輕舒了口氣,又有些疑惑的看著我道,「不過你說的那個妄想症是什麼病,我好像還沒聽說過。」
「是我們那裡的一種病啦,好像就是胡思亂想出來。」我含糊的應付道。我沒穿到這裡的時候又不是學醫的,連這個名字也記不清到底是在哪裡聽說來的,怎麼可能知道病理是什麼。
心裡突然覺得有些失落,鳳翔雖然不會像其他人一樣,覺得我說話行事怪裡怪氣,但是我們之間終究還是有二千多年的代溝存在,不知道能不能真的做到心意相通。一個影子在我心中慢慢浮現出來,或許在這個時空裡,真正能明白我在說什麼的人就只有他而已。只是他實在太過功利,到現在為止,我還不知道該把他當做朋友,還是敵人。
心中悚然一驚,為什麼我今天總會無緣無故的想到張良,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什麼東西故意在提醒我他的存在一樣。難道說,是他那裡出了什麼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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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事情比較多,更新的時間可能會不穩定,但是我會盡量做到每天一更,至少是平均每天一更,希望大家能夠諒解。寒江再次拜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