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朝陽藏在灰白色的雲層後面,散發著冰冷慘白的光線,藉著微弱的晨光,我看到鮮血正慢慢的從鳳翔緊捂著胸口的手下滲出來,在他胸前的衣衫上浸染出一片觸目驚心的鮮紅。我伸出顫抖的雙手,小心地挪開他的手掌,然後輕輕地解開了他的衣衫。
他雪白的內衫上依然只有鮮血在綻放,看不出絲毫受傷的跡象,我小心的伸出手,輕輕地揭開他的衣衫。衫子剛揭起一角,鳳翔的眉頭突然緊緊地皺了起來,喉嚨中傳出一聲細微的呻吟。
難道傷了他的東西在衣服裡?我疑惑的盯著他胸口的位置仔細檢查了一下。果然,在他衣服大概是胸口的位置上有一個不大的細長形的夾層。我咬牙強撐著把身子向他身邊蹭了蹭,腿剛一動,斷骨處就是一陣撕心裂肺的疼。
我將來要是因為這個變成瘸子,一定要賴你一輩子。我疼得呲牙咧嘴,心中忿忿的想著,伸手在他腰間摸索著。記得以前,鳳翔總是會隨身帶著一把精緻的匕首,一閒下來就會用它為我雕制木釵。想到這裡,我不由得抬手向自己胸口摸去。當初分離時我帶的那根鳳釵還在那裡,還好沒有摔斷,心中鬆了一口氣。
那支匕首果然還帶在他身邊。我小心的用匕首劃開他胸前的夾層,眼睛突然酸脹起來。一隻木雕的髮釵端正的躺在夾層裡,正是我再熟悉不過的那隻鳳凰于飛。釵子原本暗淡的木料已經被人用手掌摩挲得泛起淡淡的光彩,依稀便是當初分別前夜,鳳翔為我雕的那一隻。不過此時,髮釵已經斷成了兩截,尖利的木刺狠狠的穿透衣服刺進了他的胸膛。
看著他受傷流血,我的心酸痛起來。我從身上找出治療外傷的藥粉,又在自己內層的衣服上撕了幾塊乾淨的布下來。然後用匕首輕輕的將他傷處的衣服劃開,狠了狠心,終於將木刺拔了出來。
鳳翔的身子猛地一縮,我的心也跟著縮了一下。鮮血一下子從他的傷口裡湧了出來,我連忙把傷藥敷在上面。可是,藥才一敷上,立刻就被血水沖了開去。看著藥粉一再被血水沖走,我心中大急,雖然不知道人身體裡的血液一共有多少,但是再這樣流下去一定會失血過多的。慌亂之中,我只能將藥撒在撕下來的布上,然後用布堵住傷口,希望可以止血。但是,布塊很快就被鮮血浸得透濕。
我強忍著眼淚,希望可以想到止血的法子,可是心中越是焦急,腦子裡越是空白一片。忽然,身後傳來一陣細細簌簌的聲音。我下意識的轉頭看去,只見已經被我們撞塌了的草垛裡突然伸出一個長著角的純白色蛇頭來。
「三哥!」我驚喜的叫道,像是溺水的人突然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三哥原本漆黑晶瑩的眼睛看起來眼神有些散亂,聽到我的聲音,它一邊茫然的吐著信子,一邊往我的方向蹭過來。我心裡苦笑了一下,我知道蛇是要冬眠的,不過想不到它會在草垛子裡面冬眠,而且還是被我們撞塌的那一個。看它的樣子,恐怕是被突然塌下來的草垛砸得有些暈了。
三哥突然用力的晃晃頭,終於看清了我和鳳翔的位置,噌的一聲游了過來。我伸手指著鳳翔還在流血的傷口,對它叫道「快想想法子,這該怎麼治。」記得當初我跳崖之後,就是它每天夜裡為我送來療傷的聖藥。病急亂投醫,現在我也只有再一次靠它為我想辦法了。
三哥伸過頭去,看了看鳳翔的傷勢,又轉頭看了看急得快要哭出來的我,突然有些為難似的低下頭去。一陣絕望襲上心頭,本來一直強忍著的眼淚終於流了下來,如果鳳翔真的死在我面前,我今後又該如何活下去。
淚水滴落在地上,恰在此時,一片雪花掉在我的臉上。我抬頭看著滿天紛紛揚揚落下的雪片,心中暗自苦笑看來連老天爺也知道他要死了,特地下了這場雪來為我們做墓。
三哥突然用角頂了我一下,我低下頭去,看到它好像下定了決心似的對著鳳翔伸了伸頭。我茫然的看著它的舉動,完全不瞭解它是什麼意思。看著我茫然的樣子,三哥急得團團直轉,卻苦於不能開口說話。突然,它停了下來,弓起身子用力向前躥去,把頭上的角狠狠的撞在了面前的大石上。
喀的一聲脆響,它頭上的角被撞得齊根斷了下來,身子軟塌塌的攤在了地上。我心中大驚,顧不得腿上的傷,猛地合身撲了過去——難道我真的苯到能氣得一條蛇撞石頭自殺?
我小心的用手碰了碰它的身子,三哥有氣無力的動了動頭。我這才放下心來,還好還好,看來它還沒死。但是它為什麼要用角撞石頭呢。我疑惑的撿起它的斷角仔細看去,這才發現,三哥的角並不是實心的。在堅硬的外殼裡還包裹著一種像果凍一樣透明的膠狀物質。
我突然明白了三哥的意思難道這種膠狀的物質竟是止血的聖藥。想起它剛才為難的樣子,我心裡一熱,想必斷角取膠對它來說是一種極大的傷害吧。這時敷在鳳翔傷口上的布塊已經再一次被鮮血浸濕了。他臉上的皮膚蒼白得好像是透明的一樣,連嘴唇也沒有一絲血色。我急忙用匕首從斷角里挑出一點膠,均勻的塗抹在傷口上。
自角里取出的膠質才一塗在傷口上,他傷口周圍的肌膚就冒出幾個淡黃色的小泡。膠質好像是與肌膚融成了一體,將流血迅速止住。看著鳳翔的傷口像電影裡放的快鏡頭一樣飛速癒合,我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雪越下越大,我記得蛇似乎是怕冷的,便轉身將昏迷中的三哥抱了過來。從身邊撿了一些乾燥的稻草厚厚的將它包裹起來,放在了我的身邊。
安頓好三哥,我轉頭看向鳳翔。因為長期的習武練氣的關係,我和鳳翔的身子早已變得不畏寒暑。此時雖是嚴冬,我們身上也只是多穿了一件裌衣而已。但是現在由於失血過多,他的臉色已經凍得有些發青。
雪片還在不斷的落在他的身上,我連忙脫下身上的外衣用樹枝在他身上架起了一個勉強可以遮住他身體的帳子。然後張開雙臂,將他冰冷的身子緊緊摟進懷裡。我的臉在他冰涼的面頰上摩挲著,嘴裡輕輕的對他呵著熱氣「不可以睡著阿,你記不記得自己答應過我很多事情還沒有做。所以就算你要睡,也要先把答應我的事情做完。不然,我生生世世都會賴在你身邊,催你還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