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蘇玉的第二天,楚懷王熊心的登基典禮轟轟烈烈的舉行了。那是男人們的社交場合,作為內眷的我們自然是沒有資格參加的。
「你沒看見,當時的場面有多熱鬧。六國諸侯都來了,人人對項梁大將軍的義舉都是讚不絕口。啊!不對,不對。應該是武信侯,項大將軍已經被封了武信侯。」
「還有我表哥現在是當陽君!」
虞子期和蘇玉你一嘴我一嘴的給我們講著典禮上的事,虞姬和景蘭停得津津有味,我心中卻微微歎息。這次典禮上最引人注目的事情就是項梁自請封為武信侯,封英布為當陽君。臣強君弱到連分封爵位的權利都不能保有,這位楚懷王還真是夠傀儡的。果然,亂世政權是出在槍桿子裡啊。
「姓蘇的!你存心找碴是不是!」
「本來就是你說錯了嘛!」看著虞子期暴跳如雷的樣子,蘇玉狡猾的對我眨眨眼睛。
我嘻嘻一笑。這小子自從知道虞子期到處亂放緋聞之後,一直在暗地裡和他針鋒相對。哎——我舒心的長出了一口氣——有娘家人在身邊撐腰的感覺真是好。不過虞子期講故事的慾望還真不是一般的強,如果晚生二千多年上網寫書的話,點擊率一定超高的。
忽然發現周圍一片寂靜,我茫然的對著蘇玉眨眨眼——出什麼事了?後者則向虞子期努努嘴——你說呢?
「哼!你就笑吧!」虞子期轉身大步走了出去。
虞姬好笑的拉拉我的袖子「你剛才想什麼呢?又是搖頭又是歎氣的,還一個勁兒的賊笑?」
「這個嘛,嘿嘿嘿——說不得呀,說不得。」我故作神秘的搖頭晃腦。的確是說不得嘛。
「你知道麼?」送蘇石頭出門時,他突然拉拉我的袖子,壓低聲音道,「昨天張良來找武信侯了。」
聽到張良的名字,我心中一動「他不是沛公身邊的人麼,去找武信侯做什麼?」不管心中對張良的作為有多少不滿,他總是我的「同鄉」阿。在這裡,除了鳳翔之外,最瞭解我的人。
「他去求武信侯幫他復立韓國。他說六國皆已復立,只有韓國仍無君主。聽說韓公子成素有賢名,如果武信侯立他為韓王的話,將來項家逐鹿中原時,韓國一定會助他一臂之力。」
「武信侯答應了。」
玉點點頭,「武信侯已經讓張良去尋找韓成了。」
我說的是肯定句。因為我知道,大家伐秦本來就是打著「為六國復仇」的旗號。更何況如今諸侯並起,項梁權勢正大,再多一個傀儡國王對項家的未來的確是有益無害。
只是張良,你不是已經跟了將來的漢高祖劉邦麼,為什麼還要費心復立韓國呢?難道你不怕因此引起劉邦的不快麼?張良,你究竟想做什麼呢?
「虞姑娘。」項羽派來保護虞姬的兵卒在門口叫道。
「什麼事?」
「沛公麾下的張良先生來找秋鸞姑娘和景蘭姑娘。」他邊說邊偷眼看了我一下。
我明白他的意思,心中一歎,原來劉項之間的較量從現在就已經開始了。
再見到張良,他依然是那副溫文儒雅、風清雲淡的樣子。有時候我真的很想問問他,帶著那樣厚的面具生活,難道他一點兒也不覺得累麼?
「忽忽數日不見,二位姑娘別來無恙否?」張良彷彿總是能笑得恰到好處,來這裡之前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個人呢?
因著景洪的死,景蘭對他一直沒有什麼好臉色。
我勉強一笑「有勞張先生記掛了。」
張良看看我腰間的佩劍「聽說秋姑娘得了把好劍,劍術又進步了。真是可喜可賀。」
我微皺下眉,又開始繞圈子。「張先生不會是專程來想看我練劍的吧。」
「當然不是。張某這次來是特地要帶兩位姑娘去見懷王的。」
「懷王要見我們?!」我和景蘭都是一驚。
張良故作神秘的一笑。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有一種要被他利用的感覺。
又要坐那種恐怖的馬車,我心裡一陣鬱悶——難道是老天爺看我在現代什麼車都不暈,特地想讓我體驗一下這種感覺?
張良讓我坐在靠近窗邊的位置,小心的幫我掀起布簾。我的心中忽然一暖,也許是我想太多了,也許他並不是個壞人。
來到楚王宮,我心裡一陣緊張。為什麼楚懷王會想要見我們?想起虞子期散佈謠言的那種速度,我心中一抖。難道是這位少年國王也有所耳聞,一時興起想要賜婚?那我該怎麼辦?裝病,說自己有絕症?肯定行不通。先別說我紅撲撲的臉色根本不像;就算是他們相信了,外一虞子期報恩心切,再來一句「我不嫌棄你。」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忐忑不安中聽到張良開口「臣張良帶秋鸞、景蘭兩位姑娘求見懷王陛下。」
「宣!」
唉,該面對的始終是要面對的。誰讓我當初誰不好惹偏偏惹上那個自戀狂呢。我定了定心神,低著頭和景蘭一起走了進去。
忽然感覺到景蘭的身子猛地一僵,我疑惑的抬頭向前看去,大王的寶座上正端坐著一個小小的熟悉的身影。
「你!小……」我失聲驚叫道。
「大膽!竟敢對楚王陛下無禮!」一個聲音高喝到。
景蘭的手用力一拉,扯得我跟著她一起跪下去。
「民女景蘭(秋鸞)拜見楚王陛下。」
在膝蓋著地的一瞬間,所有疑惑都解開了。為什麼鐵毅會頻繁的私下裡會見項羽;為什麼小四會突然失蹤;為什麼我和景蘭會成了虞姬、呂雉爭搶的對象;還有,為什麼張良要帶我來見楚懷王。這一切都只因為,眼前這個名義上的天下共主懷王陛下,正是我們一直當成親弟弟一樣寵溺的小四阿!
「都下去吧。」小四的身子不安的動了動。
「可是陛下,武信侯吩咐……」
「不礙事的。她們是我的舊相識,現在就住在項羽將軍那裡。」
我心中一歎原本任性調皮、喜歡偷懶撒嬌的小四也會看人說話了。他畢竟已經不再是我們的弟弟,而是楚王熊心了。
看見沒有別人了,熊心一下子跳起來,撲到我們面前「阿鸞姐姐!景蘭姐姐!你們怎麼現在才來?可想死我了!」
看著他扭股糖一樣粘著我們撒嬌,我不由得抬起手來,想捏捏他的臉,卻突然想起他如今的身份來,手就那麼僵在半空中。
熊心見了,臉又像包子褶一樣皺起來「咱們打個商量行不?以後在沒有外人的地方,你們還把我當小四好不好?」
看著他滿臉期待的拉著我們的手一陣猛搖,我的心又暖起來。不管他現在是什麼身份,他終究還是我們的小四阿。
「為什麼不行?」我伸手捏捏他的臉,在他興奮的笑臉和景蘭的吸氣聲中繼續問道,「先說說,你怎麼會變成熊心的。」如果真正的熊心找來怎麼辦?我有點擔心的想。鐵毅,你的膽子也未免太大了吧。
「我本來就叫熊心啊。」小四眨眨眼,「只不過大哥跟我說,這個名字會為我帶來厄運,不可以告訴別人,我才一直沒有跟你們說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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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宮室外斑駁的樹影中,張良的心情也像這樹影一樣陰晴不定。
這是怎麼了?他自失的笑笑。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他不是沒有迷茫過。只是既然命運不能改變,就應該咬緊牙關走下去,開創屬於自己的未來。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這都是他的座右銘。
既然命運讓他成為張良,他就要保證成為歷史上赫赫有名、受後人敬仰的張留侯。為了這個目的,他可以不擇手段;為了這個目的,他不能讓歷史改變。所以,明知道必然失敗,他仍然重金聘請力士去了博浪沙。沒想到在那裡,竟讓他認識了這個和他一樣身世的丫頭。
想起那個倔丫頭,張良皺皺眉。真不明白為什麼,那個丫頭非要抱著前世的記憶不忘。如果他肯認命,他們本可以輕鬆的贏取這世間的生前身後名。此刻,那個丫頭怕是又在怪自己利用了她吧。想到這裡,張良的心中忽然有一點自己也說不清的失落。
「張先生?」一個聲音在他身邊響起。他轉身看向韓成。這個對自己滿心感激的年輕人只怕怎麼也想不到,他只是我保證歷史不會改變的一顆棋子而已。
「我們該進去了,公子。」帶著韓成,張良向宮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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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稟大王,沛公帳下張良求見。」
一聲通報在門外響起,熊心歎口氣只好又板著臉坐了回去。
然是板著臉,但我看得出,他的眼中滿是重逢後的欣喜。
「民女告退。」
在擦身而過時,我瞪了張良一眼你本事!又敢利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