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懷飛聯同夏一跳,何爾蒙三人明明可以贏得這場斗爭,占盡上風而去的。
可是現在局面已倒了過來。
完全倒反了過來。
杜漸也來了。
他殺了呼年也,傷了夏金中,狹持住離離。
莊懷飛知道已不必多說什麼了,他只說一句:“這是你和我的恩怨,不關她的事,你先放人。”
杜漸也不多說什麼:“你交出財寶,我就放了她。”
莊懷飛慘歎:“錢誤人一至於此!為了錢,你們連名捕也不當了,官也不做了,面子也不要了,命也不要了!”
杜漸哈哈大笑。
“你要我怎麼說?”他好暇以整的反問莊懷飛,“你現在不也做著同樣的事?你的上司不就是因為這原故而死在你腳下嗎?你也不一樣為了這個翻面無情麼?你的恩人不就是為了這玩意兒而落到如此田地嗎?”
莊懷飛黯然。
他無法回答。
他縮回了腳。
只聽謝夢山喉頭格格有聲,血水不住湧出,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有一聲聲、一聲聲的嗆咳、槍咳。
莊懷飛知道自己最該做的事是:
讓他死。
所以他收回了那一腳:
血足!
謝夢山倒下。
死了。
一一也死在莊懷飛腳下。
他死的時候,眼睛變得很有感情。
他的眼睛是看著外面的。
因為外頭的淒風苦雨中,正走來了幾個人,為首一名女子,正尖叫了一聲。
“爹!”
來的是謝戀戀。
她親眼看見:
是她的戀人殺了她的爹。
戀戀瞪了莊懷飛一眼,就飛步走過去,扶起她爹爹。
可是他已經死了。
她又瞪了他一眼。
恨恨地。
可是她卻不是一個人來的。
她背後還有沙浪詩、姑姑和杜老志,還有那名高大沉默的護院。
杜老志還帶了七八個家丁、衙役來。
大家都深痛惡絕的盯著莊懷飛。
莊懷飛迄此,只能澀聲道:“我本意不是要殺他的……”
“我知道。”戀戀淌臉是淚,但語音卻是出奇的冷靜,“我都知道。”
“我也知道剛才你就匿伏在這兒。”莊懷飛感歎的道。
“這兒是有地道通往‘指顧間”吧?老何的鼻子很靈,他一嗅就知道這兒還有其他的人,已用眼色暗示了我。其實我的鼻子也很靈,該嗅出來的我也注漏掉。我知道是你,還有小珍姑娘。中途,你還挪身溜出去。鐵手還故意揚聲說話,希望我沒發現。”
戀戀這次白了他一眼,容色間無限幽怨。
“你明知我在這裡,為何還是讓我出去搬救兵?”謝戀戀無限委屈的說,“你既然狠心殺我爹爹,何不把我也殺了滅口?”
莊懷飛仍在看著他娘親的遺體,將她平放,手腳位置也移好,慘然道:“我本意是誰也不殺傷,更何況是你。”
聽到這裡,鐵手才放了一半的心。
他也一早就從瓷缸的倒映中發現:戀戀從地道上進入了“愚缸”外。
來的還有小珍。
他就是怕她們涉險。
到了半途,戀戀小心翼翼的走了:她畢竟受過謝夢山的調教,有些許武功底子,不像小珍,功力全無。
他怕莊懷飛、紅貓和老何發現,還故意開聲掩護。掩飾。
——原來莊懷飛是一早已曉得了:他只是有意放她離去而已。
這樣,鐵手至少可以放心一些。
可是他忽又擔心起來。
他想到了一件事。
他的心忽忽地跳著。
他希望自己估計錯誤。
他但願那不是事實。
可是他估計一向很准。
也很靈驗。
例如:他在爾虞我詐的局面伊始,就覺得莊懷飛是投中毒也不該太快碎桌表明自己沒事的舉措,很有些不對板,實際上,後來果然證實了局面錯綜復雜:莊懷飛既與自己聯手,又與唐天海有密約,其實是聯同了夏金中、何爾蒙行事,其他的人,全著了他的道兒,他才會那麼有恃無恐,搶著表態。
——可是這一回,他憂慮的卻又是什麼事呢?
是怎麼一回事?
小珍這時也起來了。
她憋久了,匍伏了好長時間,可是她一站起來,還是那麼溫柔,那麼柔弱,那麼柔情似水,而且仍是那麼清。
清得似是一盆浸在水裡的水仙。
這兒這麼多斗爭,那麼多血腥,可是她在這裡,只與世無爭,像一縷幽魂,像一抹夢影。
她站在那兒不說話,也不出聲,只用一雙明若秋水的眸子,偷偷看了鐵手幾次。
她才現身,杜漸已經哈哈咐同的笑道:“現在人都齊了,可熱鬧的,那太好了!”
他簡直有點奮亢的說:“你看,小莊憋在這兒,上總捕也鎮在這裡,哦,還有鐵二捕爺到席;加上我這充字號的,這會兒還算湊合得上是‘四大名捕大對決’了吧?”
他還歡天喜地、意猶未盡的追問了一陣:“摁,是不?對不對?”
上風雲忽道:“杜兄。”
杜漸道:“請說。”
上風雲道:“我們倆份屬同僚,是不是?”
杜漸道:“是。”
上風雲道:“我們雖偶然有些齷齪,但卻一直都互不侵犯,我也沒做過什麼傷害、破壞你的事,是不?”
杜慚道:“我們一直都是朋友。”
上風雲道:“我雖然沒去過你家拜訪,但你有一戶人丁旺盛的家,開支很大,還要打點兒孫入京任官,這點很不容易,手頭上有點拈據,有時候趁辦案,刮了些油水,貪了些小財,我也是知道的一一但我從來就沒有點破,是不?”
杜漸道,“是,你很厚道,也很聰明,悄息更是靈通。”
上風雲道:“你的財路,我一向不管,我的你也不會干涉,對不?”
杜漸哈哈笑道:“有財齊齊發,好極了!”
上風雲道:“別忘了,吳鐵翼那筆財寶很多,三十個人花一輩子也花不完。”
杜漸笑逐顏開:“我本來就不大奢侈,也不太亂花錢。”
上風雲道:“那就好了。你助我把莊懷飛逮起來,咱們一齊爪分那一筆橫財如何?”
杜漸道:“這個………”
遂望向莊懷飛。
莊懷飛徐徐自他母親遺體旁立起,逍:“你別阻我報仇……誰阻我就殺誰!”
杜漸絞起了眉頭:“你怎麼這樣說話!你娘又不是我殺的。我只想知道有什麼好處?”
莊懷飛咬牙切齒道:“你不阻我,不幫他。並且放了離離姑娘……我就答應你一齊到山上尋寶去。不然、休怪我反臉無情!”
杜慚聽得豎起了耳朵,“真的!?”
莊懷飛斬釘截鐵地道:“只要你袖手旁觀,放了離離,我一定陪你走一躺太白山!”
上風雲喘息聲更重了,眼也紅了:“老杜,你別聽他的……”
離離也忿道:“你不可以把錢給他!”
她欲掙動,可是在杜漸的鉗制下,一掙更痛,但她還是把話自齒縫裡迸了出來:“不要給他——”
戀戀看看莊懷飛,又望望離離,眼裡有一種說不出的神情。
杜漸也是左看看,右看看的張望了一會兒,忽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的笑了幾聲:“雖然,我不知道誰比較可信,但我肯定一件事——”
此際,場中以他的戰力最高,所以,誰都得聽他說話。
“錢,仍在你那兒。”杜漸那平凡得十分平庸的樣子,現在看來,竟有七分狡猾,三分猖狂:“只要把你逮住,錢就是我的了一一我又何必冒險!”
然後他又非常狐狸的問:“我說的對不對?”
誰都知道他說的對。
因為他說的是真話。
誰都知道莊懷飛現在的局勢很險,而且也很孤立。
可是他卻在這時候做了一件事:
一件絕對不該在這時候做的事。
——不只是一件:
而是兩件!
他是兩件事一起做:
兩個人一並兒打!
他突然之間,揮拳打上風雲。
上風自從捱了他一腳之後,一直都有提防著他。
他一動,他就退。
他怕他的腳。
但莊懷飛沒有用腳。
他用手。
上風雲退得快,莊懷飛一拳擊空。
一拳擊空,再一拳。
拳頭仍向上風雲迎面痛擊。
他恨絕了上鳳雲。
上風雲一低頭,避過。
他還是怕他的腳。
但他還是沒出腳。
他一拳沒擊中,轉拳為劈,一掌掛落。
上風雲冷哼一聲。
他精於擒拿手,若以手以對手,他可誰也不怕。
但他還是怕他的腳。
怕他的腳法。
所以他邊招架,邊疾退。
莊懷飛依然不沮、不挫。
依然追擊。
他一追,上風雲就看出來了。
莊懷飛左腿鮮血淋漓,已受了傷,右腿則有點瘸,顯然行動不便。
一一難怪他不出腿了!
這次莊懷飛上前,雙龍出海,兩手一齊出擊。
上風雲硬接了他這一招,但他依然沒有反擊:他還是得留神他的腳!
這時,上風雲已退近社漸那兒了。
他認為在杜慚身邊,較為安全。
至少,莊懷飛會多些顧忌。
可是,他沒料到的是:
莊懷飛根本就不顧忌。
他非但不顧忌,還遂然出擊,拳打社漸!
他不僅要跟上風雲開戰,還與杜漸為敵!
因為他己看准了杜漸跟上風雲是一樣的貨色!
——這時上風雲而言,可以說是:正中下懷!
他是沒料到,但杜漸卻是:早已算定了似的:
只見他腳步倒滑,跺跟割錯,拔劍還了莊懷飛一招。
莊懷飛無疑應付得有些狼狽。
時機到了!
上風雲認為這時機正好:
莊懷飛正在應付杜漸的毒劍怒招,他正好全面發動他的“左降龍擒拿十八翻”。“右伏虎擒拿卅六路”。全面攻向莊懷飛。
他要扭斷他的脖他要扭碎他的骨骼。
他要扭擰他的筋脈。
他要扭住他——
他恨他。
上風雲當然恨莊懷飛。
因為他踢傷了他。
但他只記住了這一點別人傷害他的,卻渾忘了他做過傷害人的事。
人,總是這樣:嚴以待人,寬以待己。
嚴和寬,也是他擒拿手的松與繃,一緊一弛間,他在指掌內足以撕獅裂虎。
他已鉗住莊懷飛。
但莊懷飛終於出腿。
他制得往往懷飛的手,卻擋不住他的腳。
對莊懷飛的“打神腿”,他畢竟仍不敢櫻其鋒銳。
他只有急避。
飛閃。
腳踢空,踢在一口缸上。
缸碎裂,瓷片四濺,魚也隨水在湧出。
碎片濺在上風雲臉上,他幾乎睜不開眼,一面擋架一面退走,遲到杜漸身邊。
有杜漸,至少可以擋那廝一擋……
就在這時候,他忽覺背心一甜。
低首,只見胸前突出了一截劍尖。
劍頭發藍。
藍汪汪。
那是一把毒劍。
屬於杜漸的毒劍。
一一江湖上有人索性叫“杜漸”為“毒劍”,武林中也有人相信,杜漸本來就不叫杜漸,他的名字是從“毒劍”兩個字衍化來的。
杜漸的劍很毒。
出手更毒。
他現在就是在上風雲最不防備的時候,最狼狽的時候,最需要他相助的時候,忽然翻面不認人,一劍刺著了他。
刺殺了他。
刺死了他。
他覺得自己這樣做很應該:也很應份。
因為他是杜漸。
他使的是毒劍。
刺殺上風雲之後,杜漸面對著快要斷氣的同僚說:“你沒拜訪過我,知道我手頭緊,又知悉我貪污,使是大錯,何況剛才還公開說了出來,這簡直是該死了!
“我替你報了仇了。”
杜漸居然還對莊懷飛這樣說,然後“唆”地收回了他的劍,也“掃”走了上風雲的命。
“我替你殺了他。”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此仇雖報,莊懷飛卻覺得很是疲乏。
一一一身心俱疲。
一一一一切如夢。
“我只是要你欠我一個情。”
杜劍臉上漸漸又形成了一個微笑:
笑得很狡。
很滑。
就在這時候,莊懷飛摹覺急風自後急掠而至。
他想回身應敵,但腥鳳撲面,己來不及。
那是七八道暗器。
魚!
打碎了的缸所掉出來的魚!
魚當然不會主動作攻擊。
魚是給人擲出來的。
出手的人是唐天海。
他的禁止突然解除了。
他仍出來的當然是“毒魚。”
但是唐天海的毒魚卻沾不上莊懷飛。
是一個原因:
他身受,“冰火”之毒,一旦解除之時,幾乎在同時,鐵手身上的“七重天”毒也暫時解開了。
他馬上相助莊懷飛。
他接下了魚,接住了攻襲,也接過了敵手。
唐天海怒叱:“你狗拿耗子——”
他還沒說完,鐵手已鎮靜的接道:“不,我打的是老虎。”
——唐天海恃位行凶,貪贓枉法,一樣是“大老虎”!
“毒魚”,雖不是給莊懷飛險險閃過,就是給鐵手接下來了,但也有一兩尾,幾乎落在戀戀的身上;使她驚呼了一聲。
莊懷飛定了定神,立即跑了過去,護住了她。
卻聽鐵手大吼了一聲:“小心——”
可是唐天海已發動了總攻擊。
他整個人沖了過去。
他以他洛大的身軀抱住了他:
他全身都是毒。
他本身就是件暗器。
——一件極龐大、極危險。權具殺傷力的暗器!
鐵手因分心於莊懷飛那兒一失神間,竟給唐天海抱個正著,他只有施展渾身解數,畢生功力,以抗唐天海的暗器毒力!
就在這時,只聽一聲悶哼,莊懷飛淬然推開了戀戀,吼了一聲。
他雙手本來仍搭在戀戀肩上。
戀戀手上有刀。
刀已沒入他的腹中。
莊懷飛從來沒有想過戀戀也會暗算他,所以,他此刻是吃驚多於痛楚,痛苦大於疼痛。
“你……”
“你殺了我爹,你背叛他,就為了那女人!”戀戀長刀一甩,手指向離離一指,咬著唇,恨聲道:“你為了維護她爹,就殺了我爹…我要替爹報仇!”
然後她閉上了眼睛,橫了心的說:“你殺了我吧!”
鐵手一聽那吼聲,就知道大錯已鑄成,來不及挽救了。
他剛才便覺得不大對勁:
戀戀是不大可能不報父仇的,何況,據他剛才的推想,戀戀在場的時候,總是莊懷飛施計。下毒得逞之時,偏是他說對她衷心愛戀的話語之際,她又不在現場,難免,戀戀會對莊懷飛懷恨於心。
然而他更不曉得,在“愚缸”之前,戀戀恰好偷聽到莊懷飛與離離的對話,異常親呢,莊懷飛向離離表示心系戀戀的談話、戀戀又恰巧已俏悄離去,上天弄人,一至於斯。
更弄人的是:在這節骨眼上,唐天海和鐵手都一齊失去了功力。
“冰人七重天”第四度散功。
正值此時!
卻在此刻!
竟在此際!
兩人都頓住了,就相擁著,愣在那兒。
只聽杜漸峻噴頃,笑道:“莊兄啊莊兄,多情應笑你老哥千劫百險渡得,就是太癡於情過不了美人關啊!”
說完,他便在歎息中出手。
歎息裡出劍。
仿佛連他的劍也充滿歎息。
他一劍刺入戀戀的後心。
太息很悠緩。
劍光即快。
莊懷飛因為太過痛心,發現時己遲。
他虎吼。
撲前。
但戀戀以為他是向她攻擊。
她閉起了眼,沒有抵抗,只不自覺的後退了一步。
一一如果她沒有後退,也許,莊懷飛也許還來得及。
現在只差了一步。
杜漸的毒劍,“太息”已深深地扎人戀戀的背心。
莊懷飛兩手抓住戀戀的雙肩,拉拔了過來。
劍鋒離開了身體,噴出了血泉。
戀戀哀呼一聲,血如泉湧。
莊懷飛雁毗欲裂,乾指杜漸,聲音突然破了:“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杜漸也給莊懷飛的神色懾住了。
他原以為既然戀戀殺傷了莊懷飛,便以此推測謝戀戀有相當的武功實力,所以即時刺她一劍——只要了結了她,余下的人,不是負傷就是受制,不然,在武功上也決威脅不到他,他可以說是完全操縱了大局。
所以他刺了謝戀戀一劍。
可是,如此看來,莊懷飛雖為這女人所傷,但卻仍是愛她的。
他只有一不做,二不休。
一一假如他殺的是莊懷飛的戀人,那麼,所結的仇,只怕不比剛才上風雲殺其母輕多少,依剛才莊懷飛拼命也似的殺上風雲為其娘親報仇,只怕他與自己的仇,也結深了——看來,挾持以迫莊懷飛交出贓款的方式,只怕行不通了,要得到贓款,還是得先重創他再行迫供。
他心中轉念,手裡又疾刺出了一劍。
這一劍仍刺向謝戀戀!
莊懷飛一騰身,護住了戀戀,,杜漸那一劍,變地刺入了他的腰肋——
杜漸正是要達到這樣的效果。
戀戀在他湧著血的懷抱裡,忽然睜開了眼睛,本來是驚疑與不信,轉而內疚與傷心。
莊懷飛大叫了一聲。“戀戀!”
這一聲蘊有無限的悲憤與仿痛,無盡的不平與淒涼。
劍在他的體內,給他以肘腕間扳著,杜漸竟一時收不回手上的劍。這時候,戀戀帶來的七八名衙差,家丁,一擁而上,攻向社漸;姑姑和沙浪詩將也急急護住戀戀。
同一時間,負傷雖重,但仍護主心切的“紅貓”一躍而至,杜漸殺了戀戀,正要回劍重新脅持離離,但夏金中一低首,越過所有的人,竟一頭當先,沖向杜漸!
這時候他的頭,就縮到衣內,雙肩突出,就像頭上長了一對角,牛也似的,一股腦兒撞向杜漸!
一一一這就是“紅牛一擊。”
這是不要命的打法。
這是拼命。
連飽歷戰陣的杜漸,也未見過這般打法!
他只有將離離往前一擋一就像上風雲剛才將謝夢山往自己身前作盾一樣!
紅貓陡然止住沖勢,雙手抱住了離離。
杜漸冷笑:他至少有八種方式可以殺傷夏一跳而又能不讓離離逃離他的掌心。
不過,那八種方法,他一種也用不出,二樣也用不上。
那是因為他已來不及。
他已無暇兼顧。
那些銜役;已向他沖殺而上。
這時候的他,回頭己沒有岸了。
所以他索性心狠手辣。斬草除根。
他一只手,仍拿著劍愕不放,另一只手臂,卻變成了一條鐵棍一樣,打過來。砸過去,只不過在片刻間;那七八名衙役和官差全給他打倒在地,有的當場身死,有的負創倒地,傷得最慘的也一時爬不起來,至少也完全失去了作戰能力!
一一一他的手居然似比鐵手還鐵!
可惜鐵手仍受禁制,無法阻止他的惡行,只覺得雙目發紅,恨煞。
杜漸打倒了來敵,卻變了神色。
原因是莊懷飛大喝一聲,崩斷了他的劍。
劍斷在他的體內,如一聲太息。
然後他為這種劇烈的肩楚而致整個人彈了起來,並且踢出了他的腿!
痛楚之腿。
莊懷飛在對付上風雲的時候,一直不肯率先以腿進攻。
他是用手。
一直用手攻,直至最後一招,他才出腳。
而今卻不同。
他對杜漸第一招就使腳。
外面狂風。
裡面風狂。
但他的腳一起。一攻,一踢出,苑內就是剩下了他的腿風。
一一一瘋狂的腿風。
他在出腳飛攻的前一剎,已把戀戀交給了小珍。
也可以說,小珍在這重要關頭,趕了過來,接過了戀戀。
她和身護在戀戀的身上,以嬌小的身子柔和的覆蓋著她——
如果沒有小珍看著,扶著戀戀,莊懷飛要在這時候放下她應敵殺敵,只怕仍充滿了不忍不捨與不可能。
非常短。
非常可怕。
非常殘狠。殘暴與殘酷。
可是,卻是以一種溫和與平靜的方式表達出來。
一一一這場戰斗。
莊懷飛一腳踢了過去。
杜漸一手扣住。
莊懷飛用的是左腳。
杜漸使的是右手。
無論如何,腳的力氣都一定大於手。
何況卻是莊懷飛的“打神腿”。
但其實杜漸用的不是手。
而是手指。
中指。
他用一只中指來抵擋莊懷飛撲掃千軍、狂風掃落葉的腳——
一只手指怎能抵得住“打神腿”!
不可能。
但這並不是只“普通的”手指。
而是“朝天一棍”。
一一一杜漸曾在京師武林中,“有橋集團”領袖人物米蒼穹門下學過藝。
米公公的“朝天一棍”,天下聞名,也名震黑白二道(詳見”說英雄·誰是英雄”系列之“朝天一一棍”)。
杜漸曾拜米有橋為師,他也是米公公派出來的心腹手下,得意門生。
雖然莊懷飛傷勢甚重,但他若以手擋莊懷飛的腿,只怕還是得抵受不住。
因為莊懷飛是以血與肉折斷了他的太息之劍,換來這一記痛苦之腿。
這一腿的力量,不僅是真氣、內力、數十年功夫交織,更是一種無以匹比的力量。
痛苦的力量!
痛苦的力量是很可怕的。
但貪婪也是一種力量。
一一一一種無比的功力。
這功力使杜漸能以一只手指抵住了莊懷飛那一腿,並以一指轉為五指齊扣,抓住了莊懷飛的腿。
這剎間,莊懷飛是有機會反擊的。
他的腿法本來就是以變化見長。
可是就在這生死關頭,他的颶搐了搐,勁道也洩了洩——也許是因為他的腳已為上風雲撕去了老大的一塊肉,或許是因為他在憤怒和傷心中功力凝聚不足,也許或是因為那一截毒劍,還嵌在他體內,更可能是因為他本來的腿傷一直未好,且日益嚴重……
總之,他的動作,因而略為遲緩了一下一千只一剎而已。
然而杜漸已不放過,五指如同鋼箍,抓住了他的小腿。
抓得緊緊的。
死死的。
五指都嵌入腿腰骨裡,深深的。
只不過,莊懷飛還有手。
他拔出了體內的劍,一劍刺向杜漸。
杜漸手上仍有劍。
一一半截的劍。
他以斷劍迎擊那濺著血的劍鋒。
兩截劍交加,發出了陣星火與一聲太息。
兩入已成為近身搏擊。
苦搏。
惡斗,——兩人不是在過招,而是在拼命。
莊懷飛卻還是還有一條腿:
右腿。
他很少攻出右腳。
——他的右腳一直都有點一拐一拐的。
而今他攻出了他的右腳。
他一踢出這一腳,一直為他擔心的鐵手在心裡也不禁為他喝了一聲彩:
可惜追命不在!
這一腳當然精彩。
所以杜漸還是著了這一腿,整個人便“飛”了出去!
他再也不能一笑殺人。
而是一路噴血的飛了出去,撞碎兩大口魚缸,血水還是從鼻、口。耳裡不斷溢出,又迅即為雨水和缸水沖成談淡的血漬,他仍一面咳一面笑著說:
“其實……我只是要你欠我一個情——沒想到卻鬧成這個樣子!”
他一面說,一面咯血。
傷勢看來很不輕。
可是,沒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地知道:他真正的傷,是著了一劍。
劍刺入他右胸。
劍仍嵌在他體內——就跟剛才莊懷飛吃了他一劍的情形一樣:
所以,血沒有流出來。
那把劍可是有毒的。
他很明白自己身上的傷不流血的比流血的更嚴重。
只不過,他手上那半截斷劍也不見了。
那斷劍就插在莊懷飛身上。
——莊懷飛要傷他,也得付出相當可怕和可觀的代價。
他現在發現自己做錯了三件事。
一,他似乎低估了莊懷飛。
他的戰力和戰志,遠超乎自己想象。
二,他不該殺傷謝戀戀。
這樣做只會使莊懷飛恨絕了他自己。
三,他不應殺了上風雲。
太快殺上風雲使自己孤軍作戰。
他現在情狀很有點凶險。
但他還有一個等待:
一個殺著。
他希望自己這一次沒有做錯,也萬勿看錯。
這次他沒有看錯。
他已聽到小珍陡地叫了一聲:“小心一一一”
接著就是半聲悶哼。
紅貓的慘呼。
夏一跳整個人都跳了起來。
因為他背後給人插了一刀。
那是何爾蒙獨特的匕首。
——整把刀子,都沒入他體內,只剩了刀柄,便一個蓋子什麼的,捂在他的背心。
殺他的是杜老志。
一一杜老志是米公公一直安排在武功縣裡的伏兵。
他也是杜漸的胞兄弟。
他一直沉住氣。
現在,到他出手。亮相;觀身、顯身手的時候了。
他一上來就殺了夏金中。
紅貓“飛”了上來,落下來的時候:莊懷飛兜接住他。
莊懷飛身上的血,流得比他還多。
紅貓倒在莊懷飛懷裡。只說了一句:“對不起……小人……要跟老何他……先去一步了…不能再陪頭兒…走一一一”
就咽氣了。
何爾蒙跟夏金中,兩個都是由莊懷飛一千提拔起來的物,他們一個深沉,一個奸詐,但他們從來沒有做過任何不起他們頭兒的事。
更沒有出賣過莊懷飛。
——對莊懷飛而言,他們是忠誠,可靠。
可是他們都死了。
盡管是一先一後,但都死了。
莊母也含恨而逝。
謝戀戀也奄奄一息。
莊懷飛亦傷重。
一一一一切都為了什麼?
在前一刻,莊懷飛遼占了上風,得到了勝利,眼看就可以得到戀戀,護送離離,享用財富逍遙法外,然而,在這片刻之後,莊懷飛就敗得一塌糊塗,變得一無所有。
不過,紅貓在硬受杜老志一擊之際,仍拍活了離離身上所封的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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