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有敵 第六章 天生殺人狂 26.摸魚
    孫收皮看去依然像是一條淒涼的老魚,可是,剛剛他碰觸了這三個剛獲全勝的高手,就像輕輕伸乎在缸裡摸了摸三條溫馴的魚。

    而且,就在他漫聲喊出了那一聲看似全無意義的「流鼻血」三十字之後,「名利圈」樓下食肆中,突然發生了好一些異常的事件:

    有一台的客人,本來在飲杯茶,吃個包,剛填得肚子漲飽飽的,又刨著片西瓜,一邊在聊天談笑,且在發生了鍾午利明吳夜黃昏出手找碴的事情後,就一直注視、留意著,但也並沒有即時離去的樣子。

    卻就在樓上傳來那一聲,「流……鼻……血……」之後,這張台的三個客人,立即站了起來,匆匆付賬,臨走時還掩著鼻子,說:

    「我流鼻血……太燥熱了……失禮失禮,不好意思……」

    不止是這一格的人。

    還有別桌的客人:其中一個,打扮成商賈模樣,跟幾名常來「名利圈」吃吃喝喝的客人,正低聲談論自二樓摔下來的大漢之際,忽聽「流、鼻、血」三字,也長身而起,拋下一句:「對不起。咬破了唇瘡,流得一咀的血,得先走一步……」

    就這樣走了。

    另一桌子的人,本來在呼盧喝雉,行酒猜令,見魚姑娘和四個不速之客起了衝突,便收斂了一些,隅隅細語,本來看似要上前幫魚天涼和盂老闆等人一把,一見四人亮出了名號,便不敢造次,只袖手旁觀,而今一聞「流——鼻——血——」此一長吟,其中一人,忽然立起,匆匆說了一句:「我流牙血。牙痛。

    告辭。」就走了。

    其餘三人,也為之錯愕莫已。

    不只這幾人,其他幾張桌子的客人,也有兩三人,其中有男有女,忽然匆匆離座,各自交待了一句:「我流鼻血。」「我舊創流血。」不等,就離去了。

    一下子,店子裡離開了約莫兩成的人。

    孟將旅臉容一肅,道:「看來,他們沒有真的動手,要不然,我們還是低估了他們,難保要吃不了兜著走。」

    其實他協助葉告和陳日月,把天下第七攙扶入房後,就發現了有不速之客正自樓上、樓下不同管道各有圖謀,各懷鬼胎,但都要進入第十九房。

    他深知陳日月和葉告雖然只是小孩,但決非一般人想像中那麼容易應付,何況,還有江湖經驗豐富的小鳥高飛在主事大局。

    是以,他迅速離開了十九房,轉入了對面另一房間,逗留片刻,就趕下樓去,正好湊上魚好秋和魚頭、魚尾,正跟「四旗旗主」對罵得劍撥弩張之際。

    不過,魚姑娘幾乎不用他和何火星相助、已然用三枚「女人針」、半支「一噴發情劑」,定住了鍾午、黃昏和吳夜,也嚇往了利明,甚至連魚氏兄弟也只是幌子,用不著真的動手。

    可是,在忽聞樓上一聲長吟:「流鼻血」之後,居然在在樓下食肆中發現有這麼多立即撤退的疑人,可見這一次對方的行動,遠比想像中龐大、周密,而且重視,強勢出擊。

    ——卻偏偏又在並無真正發動的情形下撤去!這點也許更加令人迷惑,但在孟將旅而言,卻猜著了幾分,壓力卻又更添幾成。何況,座中仍然有些來歷不明的人,未知敵友。

    在一旁的何車卻咕味道:「他們來人是比預想中多,但我們的也不少——而且,他們看來並不團結。」

    到這地步,利明只好以一扶三——說真的,那也可真不容易——扶走了備中了一針的吳夜、鍾午、黃昏三人。

    臨走時,利明說了一句狠話:「妖婦,我們會再來找你的!」

    魚天涼卻柔聲軟語的回了一句硬話:「到時候,你大爺可更要一目關七了!別忘了,小女子是女人心,海底針呀!」

    這四名旗主狼狽而去,卻似跟那些聞「流鼻血」而走的各路人馬並不相干似的。

    一時間,「名利圈」裡,去的人多,來的人少,但起落次第間畢竟引起了些混亂,往來比肩,越座挪踵,有的喝彩舉杯,為魚姑娘等人退敵而慶賀,至於司空殘廢和於寡、於宿也磨磨蹭蹭的蹌踉而起,滿腔痛楚之意,滿目恨色,卻聽陳日月扶著樓上欄杆下瞰,故作大驚小怪的叫道:

    「神君!我看到神君哪!」

    原來司空殘廢外號就叫「開闔神君」,在武林中本頗有地位,多尊稱他為「神君」,而今卻當眾摔跌得如此狼狽,偏生是向好促狹的陳日月又大呼小叫,令司空殘廢更滿不是滋味。

    三人互相扶持而出,忽聽人星都頭何車倏地一聲叱喝:

    「停步!」

    三人陡然止步,臉上都出現尷尬之色。

    ——他們都已負傷,看來,樓下儘是「名利圈」中好手,只怕比樓上的更不好鬥。

    但他們隨即發現:何都頭叱止的不是他們三人。

    而是另一個穿著非常得體、非常光鮮、非常堂皇、儀容舉止都非常令人好感的漢子,正趁這人客倉促上下出入的節骨眼兒,已悄悄的潛上了二樓一就只差三級,他已上了樓,但看來大意煩躁的何車都頭,卻叱住了他。

    那人也不慌忙,右手把著劍柄,悠然轉身,含笑問:「你叫我?」

    何車不耐煩的叱道:「是誰讓你上樓的?」

    那人笑道:「我的房間就在上面。」

    何都頭「哦」了一聲,魚頭眼珠子機伶伶的一轉,便問:「請問客官,第幾號房?」

    那人頓了一頓,笑道:「十七。」

    魚尾漫聲應道:「原來是十七號房——就住十九號房對面的那一家?」

    那人陪笑道:「才住不久,店家小哥都認不得在下了。」

    魚尾也陪著他陪笑的笑道:「是呀——可惜,十九號對面的號碼不是十七,而是十八……真可惜啊!」

    那人一時笑不出來了。

    不過,才怔了怔,又笑道:「小兄弟利害。我是上樓探朋友來的。」

    這回魚頭沉住了氣,又問:「朋友?住第幾號房呀?」

    這次那人回答也很老實:「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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