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雷純的推論:
她認為無情這一記暗器是別有用心的。
他已向「六分半堂」作出了警告:
一,他己明白了「六分半堂」伺伏一旁,圖「漁人得利」之意。
二,他這一刀擺明了他所代表的刑部,仍控制住京師的治安,誰要是觸法了律法,他仍有制裁他們的力量。
三,他也向她發出了只有雷純才明白的「暗示」:她要救天下第七的「真正用意」,他已猜估掌握到了。
所以,他這一刀,借自捕快老烏,卻表達了極大的警示:
讓她不要輕舉妄動。
——也不許她有異動。
可是,如果雷純真有密謀,會因為他這一刀而打消麼?
不管雷純是怎麼反應,林哥哥當然看不出來,但雷純卻看得出來:事情還沒完。
林哥哥果然還有話要說。
「後來事情是不是還有變化?」
雷純這麼一問,林哥哥立即心悅誠服了。
事情到後來真的有變化。
而且變化極大。
林哥哥因為那一記匕首而驚魂未定,反而瑟縮在籐店裡一動也不敢動,反而看到了「下文」:
下文是在無情領隊走後:他一走,老烏自然也跟著走了,他手上的八名衙差,有六名跟著離去,只剩下了兩人,留著監察天下第七的骸首。
——收屍,那是件作的事,並且要衙門裡特派的驗屍「行尊」來檢核後,才能搬動現場事物,包括屍首。
這是規矩,也是辦案、驗屍的法定程序。俟許作及衙門派來的偵察衙差把現場作紀錄後,再經辦案主簿綜合總結,然後才向主事刑吏作呈報,才能制定案子的性質,和決定是否追究、偵辦的方法。
仍匿伏在籐具店為無情那一刀所懾的林哥哥,一時仍舉棋不定,匿伏不出,卻看見溫和人自無情轎子步出,與溫文人、溫壬平、溫子平、溫渡人、溫襲人等在街頭敘議一陣,然後兩人一道,各在藍衫大街、黑衣染坊及綠中衡等地消失了。
黃褲大道上守著天下第七染血屍首的,就只剩下兩名衙差。
這兩名衙差,都是六扇門中的硬手,也是老烏的兄弟,且是京師裡最有名的「師爺」門下兩名子弟,一個名叫「沙塵」,也不知他原來是否是真的姓,「沙」,另一個人皆稱之為「灰耳」。「灰耳」看去有點憨直直的,人卻很沉著,「沙塵」十分高傲,但為人也真的警省得很。
這兩人守在街頭,就站在屍首旁邊,都知道這是大案,不敢輕離職守,要等到仵作及偵察人員來了再說。
另外,街上探頭出來察看,甚至走過來圍觀的人已漸增多。「灰耳」和「沙塵」也忙著維持秩序,著大家不要恐慌——
要知道是京師這樣的繁華大都,一旦有什麼流言傳了開去引起騷動,那造成的破壞和傷害是無以控制,也無法收拾的,所以,沙塵和灰耳都十分小心。
就在這紛紛攘攘之際,林哥哥忽然發現:有兩個人,又擠在人群中,折了回來。
他們本不該在這時候出現的。
應該說,他們應該是一早已離開了的。
這兩個人,夾在人群中,很容易就讓人忽略——可是一旦注視他們的樣子,印象又會特別深刻。
特別深刻的原因,是因為他們長得非常漂亮、可愛、逗人喜歡。
烏溜溜的眼睛,紅彤彤的唇瓢,華美的衣飾,加上深深甜甜的酒渦,笑起來的時候簡直要令人心花怒放,還普天同慶,讓人看了一眼,就因為喜歡而留下深刻印象。
不過,一般人卻忽略他們的原因,是因為他們不是大人。
他們只是孩子。
他們就像一對「金童玉女」。
他們是溫渡人和溫襲人。
他們為什麼要再回來?林哥哥這一方面的人,其理由觀以推測。也許是因為他們童心未泯,或許是因為他們好勝心強,抑或是他們發現了什麼疑點,還是他們只是為了洩一洩忿,因為他們開始時發出的暗器毒物未能取天下第七的性命。
所以他們說什麼都要打他一下,毒他一次,且不管對方已失去了生命或否……
總之,溫渡人和溫襲人二人,又混入人群中,並逐漸迫近天下第七的屍首,兩人還打了一個眼色,趁灰耳和沙塵一個下備之際——
溫渡人忽然低著頭,衝出了人群中,還好像一個踉蹌——
沙塵急忙趕了過來,扶住了他,叱道:「兀那小兒,快回去,胡鬧個啥——!」
話未說完,溫襲人已一個閃身,到了天下第七屍首旁,手裡碧光一現,多了把湛碧的小刀,快刀鋒利,一刀就向天下第七脖子剁了下去!
也許,她是要剁下天下第七的頭顱,好向「老字號」作交待,或許,他們還是要取天下第七的人頭,來慰同門溫隨亭、許天衣的在天之靈……
不過,變化卻出人意料。
她一刀剁下,卻驚呼了一聲,地上灰影一長,一人精光暴現,一閃而沒,飛身蹂起,卻在起伏間又仆落街頭。
人群紛紛驚慌走避,灰耳馬上趕了過去,揮拳,卻打了個空,大子連忙扶住一人,卻是溫襲人,她已臉色慘白,渾身無力,咀唇、胸臆間都大量的冒出血水。
溫渡人也驚叱一聲,與沙塵同時包抄趕了過去,一出手就把溫襲人重創的人,竟然就是天下第七!
天下第七不是已經死了的嗎?
他剛才還明明躺在地上,一動也不能動的,就算是一隻飛過的烏蠅還是一頭路過的老狗,都嗅出他已喪失了性命。
眾人甚至因為他已喪失了性命,而相繼離去。
剛剛還很緊的氣氛,亦因他的死而和平下來。
戰火已止。
戰鬥已休。
沒料到就在溫襲人倒回來要割下他頭顱的一剎,他猝然撲起,打倒了她。
可是他自己也倒下了。
溫渡人怒喝,他手上有一把金色的三角型的兵器,立即遞了過去!
他要為溫襲人報仇!
他要這人的命!
然而這個人卻像有九條命的!
場外突然探出了兩個人。
一個較高、一個較矮。
較高的不算高,較矮的卻明顯有點矮,好像都沒有完全發育。
兩人都蒙面。
一個是用米鋪那種厚紙袋,把頭套著,只在上面挖了兩個洞,以便視物。
另一個則用一塊綢遮著臉,在後腦隨便打了一個結。
是以,兩人都只突然現身,沒有亮相。
但都同時露了一千。
高的一出現,就一揚手。
七八種暗器、呼嘯而至。
暗器打向溫襲人。
溫渡人立即撤掉一切功勢,一手奪過灰耳手上的溫襲人,邊以「金三角」招架,邊飛退丈餘。
沙塵和灰耳叱喝追截,那較矮小的蒙面容忽然踢了一腳。
遙踢。
這時,這身材較矮細的蒙面客,相距兩名差役,至少有十一二尺之遙。
饒是這兩名公差見過世面,打過不少硬仗,也不禁一呆:
難道「劈空掌」(聽說能隔空發掌勁傷人)之外,還有「劈空腳」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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