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已看不見月光。
一盞燈火,忽明忽暗。
風起。池面上水波搖曳。
岸邊亭子裡站著的少年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投影到了池面上,如一隻黝黑變形得怪獸,伏在水底,虎視眈眈,似乎即將破湖而出。
那少年身形修長,彷彿柔弱,卻站得挺直。在越來越大,把大樹都刮得亂顫的風中,紋絲不動。
隨著一陣風刮來,繫在他發間的銀色髮帶被風帶起,鬆散了開來,黑色的長髮如絲般飛揚起來,輕扶過貼在他臉上的銀色面具,又落下。
風中隱約傳來一聲歎息,少年拿下了面具。
那一瞬間,屋內的燈被大風吹滅,四周圍頓時漆黑一片。
少年在外面站了許久,才緩緩回到屋內。
重新燃起了燈。
他鋪開紙,執起毛筆,猶豫了很久。
終於他掠起右手衣袖,揮墨疾書,冷漠的臉上,浮起了淡淡的微笑。只是眼神中,暗藏著本不屬這個年紀該有的陰冷。
「三公子!」門外傳來僕人低低的通報。
「進來。」他頭都沒有抬。
一位年紀六十有餘的老僕恭敬地進入,把門關上,走到少年面前說,「三公子,契沙如約進攻來了。」
少年挑挑眉,嘴角那抹笑意,似有似無。
「然後呢?」他漫不經心地問。
老僕中規中矩地答道,「回三公子話,雷大人出人意料地撤兵了。」
「喔?」少年終於台起了頭。燭光下,他的臉模糊不清,卻又異常俊美。而那雙彷彿桃花一般的眼中,暴戾之氣呼之欲出!
「是,雷大人絲毫不抵抗,直接命人撤退。」老僕必恭必敬地回答道。
「福兮?禍兮?」少年笑道,「你看,有時候,結局總是這樣撲簌迷離。」
「老奴擔憂。」僕人一臉嚴肅地說,「雷大人的退兵,老奴惶恐只是一計。」
「不,雷若月這次來,本是為了夏寧,而今定是見到了夏寧,才會不戰而退。」少年的手指有節奏地輕彈在他手邊放著的銀色面具上,笑道,「你說我是高估了雷若月呢,還是低估夏寧?雷若月如此癡迷於她,我還真沒料到。」
「按此說來,秦無影劫了夏寧公主,反倒成了好事。」老僕說。
聽到「秦無影」的名字,少年眼神一沉,說:「本是壞事,只是他所促成的結果,對我們來說卻是好事。他絕不是一般江湖殺手,如果他要插手進來,只怕會有點小麻煩!」
「老奴明白,老奴立即去查他的底。」僕人俯首道。
說話間,天已經微微亮了,空中飄起了小雨。
「降溫了。」少年望向窗外,手伸出去,接住滴落在掌心中的雨滴,忽然笑了。分外溫柔。
或許這才是十七歲少年本該有的表情和眼神……
老僕心下無聲歎息。
只一瞬間,他眼中又出現了凌厲的光,冷冷地對僕人說,「桌上的信,帶去給契沙王。並隨隊多帶美女十名獻上。」
「美女?」僕人一愣。
「我只是給他提個醒。」少年笑了,那笑容看似如此天真無邪,「提醒他,他要的東西我可以幫他得到;我要的東西,他也碰不得。」
…………
雨下下來的時候,寧夏坐在樹下望著漸漸明亮的天空發呆。
望著望著,眼睛酸了,簌簌掉下淚來。
她什麼都聽不見,閉上眼睛,也什麼也看不見。
終於她可以安靜了。可以安靜下來,什麼都不去想。
跟在她身邊的馬兒跑開了,她亦無所知。
一直到一個熟悉的馬嘶聲出現在她的耳畔時,她才抬頭望去。
「你是上天派來救我的嗎?」她淡淡地笑著對來者說。
他有著一張天仙般的臉,美得彷彿不食人間煙火。他喘著氣,臉色有些紅潤,濕潤的髮絲凌亂地貼在臉頰上。他的眼睛烏黑,充盈著水氣
,紅唇若桃,膚勝白雪……人間怎會有這等絕色之人?
他穿著火紅的戰夾,披著黑色的,翅膀一般大的披風,傲然坐在馬背上。
在這個寒冷地黎明,她以為她看到了神。
她從來都不信神,可是好累好累,她不想再堅持了,她想逃跑了,她想躲起來,躲在一個任何人都找不到她的地方……
如果可以一睡不醒,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來者騎著一匹異常高大的白馬,通體雪白,惟有四隻馬蹄上,有火一般艷紅的毛。這樣的馬,來自西方,叫做火雲。
火雲一見寧夏就樂掂掂地把腦袋湊上來,在她臉上蹭啊蹭啊……
「小三?」寧夏終於回過神來,反手抱住它。它的溫度溫暖了她已經凍僵的四肢,恍若春天。
流夕輕歎。
他是這次契沙的先鋒部隊,今夜若不是小三忽然暴躁地踢著腿不聽指揮,他一定不能發現在戰場上橫衝直撞的寧夏!
而他一回頭就看到一支箭從她耳邊擦過,只差一點就射中了!
她府身在馬背上奔馳,紗裙飛起,上面斑斑血跡。
他的心臟因為這一幕而亂跳起來,他咒了一聲,調轉馬頭。也不管在戰場上逃兵會受到怎樣的處分。
可是混亂的人群擋住了他的去路,他殺開了一條血路才從她離去的方向追去。
整整幾個時辰,他一直在附近轉,本以為找不到想放棄了,忽然又看到她一身污泥地坐在樹下發呆。
「你怎麼會在這裡?」流夕的手輕輕撫上她的額,皺了下眉,「你在發燒。」
寧夏什麼話都不說,緊樓著小三,埋頭在它的脖子裡,哭泣無聲。
流夕抬頭看看周圍,又看著她,猶豫了下,說,「要回去嗎?」
寧夏茫然地抬頭看向他,眼睛因為哭泣而紅紅的,臉色卻蒼白,沒有一點血色。
流夕溫柔地說,「王在找你,你要回到他身邊去嗎?」
寧夏一怔,搖頭。
彷彿她一直在從一個籠子裡逃到另一個,又從一個陰謀,跳到另一個。
「不去。」她站起來。
她哪裡都不想去。
流夕沒有說話,沉默微笑。
「你為何要來?你幫了我那麼多次,為什麼?」寧夏看著遠山,輕聲說,「我都開始討厭自己了,討厭得想去死。」
流夕依然笑而不答。
寧夏繼續說,「在荊棘城我殺了自己的子民,因為他們曾經的背叛。我恨這些愚昧的人,我更恨給他們灌輸愚昧思想的雷若月!我以為我的恨是我堅強下去的勇氣,可是到現在才明白,我什麼都不是。殺自己人民的時候我會懊悔,會痛心;殺雷若月的時候我會手軟,會哭泣!」
「選擇,就是在得到一樣東西的時候,放棄另一樣。」流夕了然輕笑。
寧夏沉默不語。
流夕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風,披在她的肩上,笑道,「不必茫然,人都這樣,看得穿,卻放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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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這樣會很對不起一直以來關注我的朋友,可是……可是……為了生活為了賺錢……淚奔ig……
鞠躬,請大家原諒……不是個不負責任的作者,我一定會把結局寫出來……只是……5555555一個月內,我一點時間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