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楓輕笑道:「對黑道幫會來說,沒有比賺這種錢更光明正大的事。因為這全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既不暴力,也不血腥,倒霉的是那些貪心的人,他若不貪心,自然不會上當。更何況,他若有本事,還可以如法炮製,再將土地轉售出去,他還是不會吃虧的!」
「有道理!」小芸咯咯笑道:「只要有錢可賺,原則都能叫它自動放假,何況這是靠頭腦賺錢的事。可惜我沒錢,不然也要來炒一炒!」
尹楓提議道:「沒有錢也沒關係,如果你加入我們這邊充當人頭,照樣也可以炒它個天翻地覆,海撈一票!」
「真的?」小芸考慮道:「人頭要怎麼當?有什麼好處?」
尹楓笑道:「當人頭最簡單了,你只要出個名,其它什麼事都不用做,就像我剛才說的,我或神鷹幫假裝把土地賣給你,再讓別人來買,事成之後,你就可以抽成或分紅。」
「好喔,好喔!」小芸雀躍道:「這麼有利可圖的事不做的是阿呆!」
尹楓含笑道:「老賈,麻煩你回山後,跟老哥說一聲這事。」
「沒問題!」賈若雲點頭道:「這事包在我身上就是。」
小悟空齊源蹦蹦跳跳地走過來:「啟稟頭兒,那具燙手的山芋已經處理好了。現在安安穩穩地待在車上了,咱們是不是現在就進高陽城?」
賈若雲額首道:「即刻起程,你吩咐分舵弟兄順便為死者收屍。」
齊源點頭道:「已經交待下去了!」
小芸撮口吹聲悠長的口哨,遠處立刻響應起小白龍唏聿如龍吟的嘶嘯,不一會兒,小白龍已自路的彼端飛奔而來。它看見小芸又是一陣歡嘶,隨即將自己那顆大腦袋擠入小芸懷中廝磨。
尹楓呵呵笑道:「小白龍一定是匹公馬。」
「是呀!」小芸笑問道:「怎麼樣?」
「也沒什麼啦!」尹楓促狹謔道:「因為它是公馬,所以才會一看到你,就忙著和你耳鬢廝磨嘛!」他哈哈大笑著躍上馬車。
小芸怔了半晌,這才想通尹楓是在道遣她。她哼道:「臭尹楓,你少得意!」她反手摸出一支彈弓,架上小銅珠,啪地一聲射中尹楓的臀部。
「哎唷!」尹楓揉著屁股,回頭搜尋偷襲他的人。
小芸已躍上馬背,揚長而去:「哈,憑你這只毛臉鷹也想吃本姑娘豆腐?我這手彈不虛發的本事,是自小就練來的對付專門欺負我的人,你未免太不知死啦!」
尹楓見神鷹幫的弟兄都捂著嘴嘿嘿偷笑,自己尷尬地聳聳肩苦笑兩聲:「喂,小妞兒,你別跑呀,你是保鏢的人,怎麼可以丟下鏢車不管?」
遠遠地,小芸回眸笑道:「誰叫你是我的合夥人,我保的鏢就是你保的鏢,反正你已經坐在車上,就順便替我保這趟鏢。我先走一步,到城裡吃香的,喝辣的去嘍!」她朝眾人帥氣地叫揮手,一夾馬腹,轉眼便絕塵而去。
尹楓無奈道:「老賈,小猴子,上車吧,現在不走,太陽要下山啦!」
待賈若雲和齊源上車坐穩後,尹楓掃動馬鞭,吆喝一聲,放蹄朝高陽城而去。
一路上,猶可聽到他高亢而又徊帶諧謔的歌聲喝著:「我命苦,我真命苦,一生一世做這個馬車伕……」
※※※
北京,帝王之葡,天子的腳底下。這城裡的熱鬧和繁華自是全國首屈一指。有句俗話說:「天橋的把式──光說不練!」?
正足以道明,在天橋底下討生活的人,都有一張天花亂墜的巧口,而任何人的日再巧,也決計比不過那些靠嘴巴吃飯的說書人!
來到京城,若不到天橋下逛逛,實在算不上到過北京城一遊,到了天橋,少不得要到此地最有名的狀元樓坐坐,聽一段能將神仙騙下凡塵的說書。
狀元樓中雖未到正午,卻已高棚滿痤,每張桌上俱是一壺好茶,二盤零嘴和三五知己的高談闊論。
啪,驚堂木一響!
「各位聽官,小的胡催今天要為你們說一段,當今武林最為轟動的俠倡奇談,名為醉鳳三挫追鳳堡,誓拔孤鷹腮邊毛。」矮矮小小的蔭催,站在墊高的說書檯上,口沫橫飛地展開這段精彩的介紹。
樓中眾人紛紛抱以烈熱的掌聲,歡迎他的開講,每個人都感興趣地轉身朝他而坐,準備洗耳恭聽。
有位純真的小妞,身著一襲黑緞勁裝,肩披同色綢制夾層披瘀,典型的武林少女姿態,原來坐在遠遠角落的一桌,此時,索性搬著板凳坐到說書檯前翹首以盼地聆聽,與這位黑衣姑娘同桌的尚有一名滿臉鬍鬚的,眼神俊朗,身著淡藍色飄衫的年輕俠士,正漫不經心地自斟自飲。
胡催一見有人如此捧場,說興更濃,驚堂木用力一拍,啪!
「話說,就在二個多月之前,豫西境內發生一件驚天動地,泣鬼神的慘烈搏鬥,那是江湖第一堡與武林第一高手之間轟轟烈烈的一場拚殺,這江湖第一堡為何?正是追瘀堡是也,而這武林第一高手又是誰?當然是那傲嘯萬人之上的孤鷹尹楓尹大俠,他們之間的恩怨,則起因於尹大俠為神鷹幫出面索討遭劫金銀一案。這豫西一戰,追瘀堡高手盡出,誓殺尹大俠不可,他們雙方由官道殺向山路,由山路又拚回官道,沿途血流成河,死屍滿地,竟全是尹大俠一人所為,但是……」
他再拍驚堂木,語聲轉為感歎:「唉……所謂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這尹大俠雖是天下第一人,卻也有氣乏力竭之時,就在他命懸旦夕,生死存亡之際,你們猜誰出現了!」
「醉鳳。」黑衣姑娘大聲地回答。啪地胡催拍著驚堂木,手指黑衣姑娘:「答對了,就是醉鳳這位女俠出現了,但見她身馭龍駒,黑衣飄飄,宛如一位來自天庭的正義女俠,手持閃亮神劍,呼嘯著衝入追瘀堡人群之中,來回衝殺,一時之間,鐵蹄翻揚,寶劍寒閃,血肉橫飛,人影逐突,慘號震天……」
「你胡說,哪有這回事!」
黑衣姑娘岔言反駁。
胡催瞪她一眼:「小丫頭,別吵,你懂什麼?」
「就在這一陣淒風血雨中追風堡潰不成軍四下奔逃,此乃醉鳳首挫追風堡!」他再拍驚木,結束這個段落,端起說書檯上的茶水大口大口地喝,眾人為他方才精彩傳神的表演熱烈鼓?掌。
黑衣姑娘皺著眉頭,回望她同桌的同伴,這位外表粗獷,形態溫文的俠士無奈地對她聳聳肩。
胡催歇口氣,又接道:「各位知道這醉鳳二挫追風堡是在哪裡發生的嗎?」
「風雲樓!」黑衣姑娘又回答。
胡催嘿笑道:「你又答對了,正是風雲樓。話說,自從三年前的中秋,有位李逸琴居士應江湖朋友之請,在他的風雲樓裡開辦前所未有的武林大排行,所謂江湖滾騰染血淚,長劍不歸,恩怨情仇兩肩擔,生死兒轉?何人得識真風雲,一榜定威名,聽官呀,這江湖生涯是血與淚的交織,是枯骨和荒塚為歸宿的日子,多少人在這個殘酷的***裡,不明不白的死,連個雲煙般的聲名也沒留下,風雲榜的開創,就是要讓這些血性漢子們有個可以追逐的目標,生要熱熱切切一生,死也要轟轟烈烈地死,這才算沒有白走江湖這一趟,就在今年中秋,醉鳳這位女俠,縱騎直闖風雲樓,狂飲豪情定酒友,和北地兩位江湖大盜論交之後,乘著酒興,面對追風堡挑戰!
各位可知道?風雲樓中有不得動手尋仇的規矩,咱們這位女醉俠,瀟灑地步出風雲樓,完全不將追風堡看在眼中,非但如此,她更揚言要拔尹大俠腮上鬍鬚,略享拔孤鷹腮邊須之滋味,各位聽聽,她是多麼豪情,膽敢同時得罪江湖第一堡和武林第一人,呵,醉鳳不愧是醉鳳,捨其為誰能夠如此張狂呀哈!」
胡催興奮地一拍驚堂木,語調漸又血速:「是夜,這位風塵女醉俠,在微醺之間,腳步婀娜,姿態優雅,飄飄忽忽跨步飛出風雲樓大門之處,驀地──一張擎天巨網忽然自她頭頂罩落,喲呀,不好,竟是追風堡之人所設計下的埋伏,各位莫驚,你們道這張網能網得住這位酒醉的鳳凰?差多,但見這位女醉俠纖腰輕扭,寶劍順手出鞘,唰唰數響,這巨網頓成粉碎,宛如八月旱臨的霜雪,自空中繽紛撒落,這一手看得追風堡等人直叫不妙,好一隻醉鳳,破網之後身不稍停,欺身再進,她左拒追風堡兩大護法,右攔孤鷹尹楓要尹大俠留下鬍子,這一招兩式使得乾淨利落,同時應付二方大敵,毫無困難,看得在場諸多江湖朋友為之傾倒,讚歎……」
「胡說,她哪有那麼厲害!」黑衣姑娘雙手托腮,不服氣地抗議了!
胡催說得正是興起,遭人打斷,著實老大不高興,他索性不說了,大刺刺地將兩手往腰間一插反問道:「你這個煩人的小丫頭,你怎麼知道醉鳳她沒有這麼厲害?」
黑衣姑娘回頭叫道:「喂,尹楓,你說我知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那麼厲害?」
嘩啦一聲撞響,胡催嚇得從說書檯上滾跌下來!
「據我所知,你是個非常有自知之明的人!」
尹楓將一顆花生米拋上半空,仰頭用嘴接吃後,閒閒地回答著小芸的問題。
小芸回過頭,對縮在地上嚇得臉色慘白的胡催笑:「你看吧,尹楓他能證明我知道自己有多厲害,你服不服氣呀!」
「女俠……饒……饒命!」
胡催哆嗦的連話都說不清楚。
小芸攢著眉,奇怪道:「我又不會吃人,你為什麼嚇成那副德性?而且,我告訴你腥,我總共只殺過一個人,而且是不得已的,不信你去問尹楓,我才不像你說的那麼血腥,那麼暴戾呢,你這個胡催這樣子胡吹,簡直是破壞本姑娘的形象嘛!」
胡催打個顫抖,囁嚅道:「小的,下回不敢了!」
「什麼,你還有下回!」小芸嬌哼半聲。
「不不不!」胡催魂飛魄散地猛搖雙手,哀聲道:「小的這回就不敢,以後永遠也不敢!」
小芸盯著他,勉為其難道:「好吧,我就相信你一次,以後我若是再到京城來玩,再來看看你是真的不敢,還是假的不敢。」
「真的不敢,小的真的不敢了!」胡催拚命保證。
小芸聳聳肩自板凳上站起身,回頭對尹楓道:「沒意思,我還以為狀元樓的說書,真的象傳言那麼有趣呢。根本都是瞎掰嘛,真人真事的江湖故事,根本沒有幾分真實吶!」「我早就告訴過你,只是你不相信,非得來聽聽,失望了吧!」尹楓拋了塊碎銀在桌上,和小芸兩人相偕下樓離去。
他們倆側步下樓梯,樓上立即嘩地響起議論之聲。
「哇塞,那個就是孤鷹尹楓和醉鳳冷小芸喲!」
「看他們兩個要好的模樣,看不出醉鳳要拔孤鷹的鬍子嘛!」
「呸,人家拔鬍子也是一種情趣,怎麼會當著你的面前動手!」
「哈哈……」哇,小芸聽得真確,不由得叫道:「我們被人誤會了喲!」
他們二人步出狀元樓?尹楓輕笑道:「你在乎嗎?」
小芸想了想:「我只在乎我在乎的人在乎,可是,好像還沒有人在乎,如果我爺爺聽到這種不實在的風聲,一定會很老奸地嘿嘿偷笑。」
尹楓撲哧笑道:「你真會繞口令,在不在乎地說了那麼多,其實,你根本無所謂。」
「本來就是嘛!」小芸呵呵笑道:「就算我在乎別人在不在乎,可是別人不見得在乎我在不在乎,所以我又何必去在乎,只要我自己知道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何必管別人怎麼說,怎麼想。那都是他家的事,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嘛!」
「好了,好了!」尹楓笑謔道:「你再說下去,我頭要昏了。接下來你要到哪裡去玩?」
小芸側首反問道:「你說呢?京城裡還有什麼好玩的沒有?」
尹楓故意歎道:「小妞,你在京城裡待了三天,每天天一亮就出門,不到半夜三更不肯倔去。連花街柳巷,湮館賭坊你都逛遍了,這北京城還有哪裡沒留下你的足跡!」
小芸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尋思道:「紫禁城我還沒進去看過。」
尹楓瞪眼道:「你少打歪主意,那裡面地方大的很,不知道路的進去之後,很難找到路出來,要是驚動御林軍可就麻煩了!」
小芸眨眼促狹道:「唔,聽起來好像很好玩!」尹楓腦筋一轉,嘿笑道:「是很好玩。不過,咱們還有事要辦,還有地方可去,所以就把這個玩起來比較費時費事的紫禁城擱在一邊,等以後閒來無事時,再進去裡面遊戲遊戲,現在咱們有其它要事要先辦吶!」
小芸本來就是為反對而反對,尹楓越說不可以去的地方,她偏要去看看,越是尹楓說不行的事,她越要去攪和一番。如今她的詭計被尹楓識破,只好撇著嘴道:「好嘛,不去就不去,那你打算去哪兒?」
「大漠呀!」尹楓輕笑道:「不過,我得先回家一趟!」
小芸好奇道:「哈,你也有家?」
尹楓有趣道:「你有家,我為什麼沒有?我不但有家,而且有個號稱河洛第一美人的娘!」
小芸哈哈笑道:「你騙誰,我才不相信!」
尹楓納悶地反問:「這有什麼好懷疑的?我娘年輕時真的當選過河洛小姐選美的第一名喲!」
小芸噗嗤笑道:「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你娘她一定很遺憾。」
「遺憾什麼?」尹楓不解的問道。
「遺憾她這麼美的人,竟生一個毛茸茸的醜兒子呀!」小芸狹謔直笑道:「她對自己不能將如此完美的遺傳在你身上發揚光大,一定感到非常難過!」
尹楓微窘道:「才剛聽過胡催的胡吹,你就學會胡砍啦,你怎麼知道我娘完美的遺傳沒留給我!」
「哈,」小芸黠謔道:「人家說,愛美是人的天性,如果你真的長得好看,早就巴不得炫耀給別人看了,哪會故意,留把鬍子,把自己漂亮的臉蛋遮起來?同理可證,你就是自知自己長得醜,才會留鬍子遮醜嘛!」
尹楓搓著自己的鬍子,無奈地嘿嘿乾笑數聲,他實在不好意思解釋當初自己留鬍子的原因。
「沒話說了吧!」
小芸得意地一甩兩根麻花辮,一蹦一跳地擠入人群之中,看人家賣狗皮膏藥大力丸。
※※※
半個月後。
小芸和尹楓二人帶著江湖上各種風風雨雨的傳說和臆測,相偕出現在通往開封府的路上。
尹楓為了配合小白龍的腳程,也特地挑選一匹上之駒做為坐騎,與小芸兩人並肩而行。
一路之上,真如所謂人面如玉馬如龍,閒情笑秋風,光看他們二人那種神采飛揚,談笑自如的相處之態,無怪乎引得各路江湖人物紛紛猜疑,他們二人的關係,進展如何!並不是這些無聊的江湖爺們在乎他們二人的感敲歸向,而是眾武林豪雄關心孤鷹和醉風聯手之後,是否會翻起一次震撼江湖的巨風大浪!
沿途行來,小芸正奇怪地問:「喂,大鬍子,這裡是到開封的重要官道之一,怎麼一路來往的人那麼少呀?」
尹楓平淡道:「大概是前面又有什麼狀況發生,所以大部分的人都繞道而行。」
「你怎麼知道?」小芸不服地反問。
尹楓咂嘴道:「這是經驗,小妞,別忘了你身邊這個人是個老江湖。道上的事遇多,看多之後,已經很少有事情能逃得出本人的法眼。」
小芸朝他扮個鬼臉,不相信地加快馬速,想趕前去應證看看尹楓之言是否實屬。
尹楓有趣一笑,依然不急不徐地平穩而行。
有頃──
「喂!大鬍子,你快來看呀,猜猜咱們又碰上誰來著!」小芸興高彩烈的叫嚷,倒也引起尹楓的興趣,他一夾馬腹奔上前去。
小芸正停在路中,笑嘻嘻地瞅著不遠處一支亮燦燦的銀搶和槍上那面黃色為底,上繡黑色猙獰骷髏圖形的標誌。
「呀哈!」尹楓笑道:「原來是咱們的老相好在這裡辦事,難怪一路上看不到有膽子的小貓兩三隻!」
小芸咯咯謔道:「碰上這個老朋友不去問候一下,湊個熱鬧,那實在太可惜了!」
「那當然!」尹楓黠謔道:「以前老是被他們找麻煩,現在換咱們插個花找他們麻煩,這是很公平的事。」
「那還等什麼!」
小芸吆喝一聲,興沖沖地沖騎而出,準備去破壞追風堡的這趟攔路打劫的好事。
尹楓催馬跟上,不多久即可見官道遠方人影奔掠,一場混戰殺得好不熱鬧。
追風堡攔劫的對象是兩輛裝載各類皮貨和藥材的馬車,車上所豎一面金黃色的大旗在風口臘臘展揚,旗面上是一條黑色巨龍頂著個五彩的盟字圖案。
「呵,北大荒六十四寨聯盟的龍鬚,追風堡都敢拈!」尹楓半是詫異,半是好奇。
小芸卻倏地衝刺,直闖戰場。
此時,追風堡金銀堂的人馬在魔眼鳩黃育興和一名年約四旬,生得寬面大耳,虎目如鈴的壯漢帶領下正與六十四寨聯盟做殊死之鬥,地上業已躺下不少黃衣裝束的追風堡所屬,但是,來自北大荒這些剽悍豁達的關外豪客們,也同樣付出相當大的代價,死傷遍地了。
六十四寨聯盟為首之人,是一對同樣擁有劍眉星目,俊美面容,和軒昂氣宇,一看即知為人中龍鳳的雙胞兄弟。
他們正是今年風雲榜新近上榜的塞外雙龍古逸風和古逸嵐兄弟倆。他們二人年齡與尹楓相近,功力也堪稱卓絕非凡。他們二人手中之劍,就宛如二條縱橫飛掠的經天蚊龍一般,力戰著黃育興和那名壯漢及數名功力不弱的追風堡所屬,雖然不至於落敗,但也同樣無法抽身去幫助自己這方的夥伴。
古氏兄弟眼前聯盟所屬的同伴們,逐一倒下,心巾著急是無可言喻,他們二人兄弟連心,大喝之下,同時奮不顧身地以險招搏敵,兀期能突破這不利於己方的膠著戰況!
小白龍黑黝奔騰的身影,宛如自八幽地獄衝出的魔鬼化身,它彷彿感染了小芸急怒的心情,遠遠地,即掀鼻嘶嘯,像煞一股狂飆般,唏聿捲入戰場。
激戰中的雙方俱都為這陣龍吟般的馬嘶所吸引注意。
「小白龍。」古氏兄弟驚喜地低呼!
「醉風冷小芸!」黃育興睜目脫口驚吼。
小芸驀地自小白龍背上倏騰而起,迅若急雷地落向追風堡與六十四寨聯盟交手的人馬當中,但見她雙掌翻飛倏閃,纖纖玉手所幻出的掌影,恰似臘月飄雪般密密綿綿的揮展而出。砰砰聲響之後,總有數名追風堡所屬的黃衣大漢口吐鮮血,仰面飛墜而出,這些人雖未斃命,卻也失去再戰的能力。
黃育興急怒吼道:「你你你……冷小芸,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橫加架樑!」
「又不是第一次了!」小芸嗤笑一聲,仍然身如穿花之蝶,周旋於人群之中為六十四寨聯盟助拳。
「還有區區在下敝人兄弟我也想湊這份熱鬧!」尹楓的身影和他諧謔的笑語同時插入黃育興等人與古氏兄弟的混戰中,而他甫入戰圈,雙掌一拋便接下黃育興和那名壯漢,使得古氏兄弟壓力頓減。
「魔眼鳩、過山虎,讓我來陪你們玩玩!」
尹楓趁隙朝古氏兄弟呵呵笑問:「賢仲昆不介意我和這些老相好問候一番吧!」
古氏兄弟含笑道:「尹兄儘管自便!」他們之一攔上其餘對手,而另一人則回身反撲協助小芸收拾追風堡那些零碎的角色。
小芸見有人來援,索性將肅清殘敵的工作交給古家兄弟,她則招呼一聲,要六十四寨聯盟中的人手幫著她救治傷患。
黃育興早已掣出困龍索和金銀堂的副堂主過山虎茍錘夾擊尹楓。
「尹楓,你少不要臉,竟在這種時候介入本堡恩怨之中!」
黃育興眼看著勝算在握的這筆買賣,因尹楓和小芸的介入而盡付流水,他不禁氣急敗壞地哇啦大叫。
尹楓噴地笑道:「老黃,你這麼說未免太沒風度了,每次都是你們追風堡自動來找我,這次換我主動送上門,你難道不滿意?」
過山虎伺機貼近黃育興,低促道:「護法,眼看這筆買賣是做不成了,咱們是不是該準備撒鴨子走?否則,待會兒那個姓冷的丫頭和另一個姓古的若再圈過來,只怕咱們就要倒大霉了!」
「***!老胡那小子在幹什麼?」黃育興壓低嗓門埋怨道:「這尹楓和冷丫頭不是由他那邊打發嗎?怎麼讓人跑到這兒來,也不通知咱們一聲!」
原來,魔眼鳩他們竟不知道高陽城外,追風堡又栽了一次之事。
「這事回堡之後再說了!」茍錘有些心急地響應著,他己看見小芸在緩步朝自己這邊走來。
黃育興跺足道:「也罷,放風走人!」
茍錘立刻發出一聲長哨,追風堡所屬沒倒下的聞聲精神大振,撒腿就走,連地上受傷的同伴都顧不得了!
黃育興賣個過場叫道:「姓尹的,這筆帳咱們先記下了!」他和茍錘耍個虛招亦即溜之也乎!
尹楓並不追人,他拍拍手嘲謔道:「喂,別走呀,你們不是來收保護費的嗎?怎麼人家還沒付,你們就走人啦!」
轉眼之間,黃育興等人已鴻飛育杳,連個回話都省下了!
小芸走了過來,眼眶紅紅的:「死了好多人哦,我拚命救,可是就是有人就這樣眼睜睜地死掉了。」
尹楓平靜道:「瓦罐不離井邊破,將軍難免陣上亡,人的生死就是這麼回事。你既然已經盡力,又何苦看不開地難過!」
小芸微嗔道:「你怎麼可以說得這麼無情呢?他們都不是壞人呀,他們還有家人在等著他們回去,那些等著他們的人一定沒想到這一別竟成永別!」
尹楓微歎道:「就算壞人,有的也有善良的家屬,難道壞人就一定該死?難道那些善良的家屬就不會傷心難過?」
他輕輕地搖搖頭,攢著雙眉道:「小妞,你該長大了,你得看清自己是待在什麼的一個祀土會,一個人吃人的世界,這個世界是容不得你做夢的!」
古氏兄弟意味深長地對覷一眼。
小芸噘著嘴不服道:「瞧你把江湖說的那麼可怕,那你何苦待在江湖裡打混!」
尹楓淡然自若道:「我待在江湖,是因為我還有事要做,而且,小姐,我所說的人吃人的世界,不光是指江湖而言。只要你是人,不管身在哪一行,哪一業,個中都有同行同業的競爭。想要在其中生存下去,你就得擁有那一行業中最好的本事或技能,你才有資格和人競爭,而不至於被淘汰。」
「在江湖中討生活的人,就要有足夠的技擊武藝來護身,若是在商,就要有精明的頭腦和知機的眼光來判別行情,做工的人也得有一流的手藝才能餬口,這每一行,每一業的生存之道雖然不同,但是生存的原理和規則卻是不變的。」
「因為我們是人﹔處在一個群居的環境,難免會有利害相關的矛盾或衝突,所以產生弱肉強食的現象,你懂了沒有?」
小芸白眼道:「我說一句,你說那麼多,還把人教訓一頓,你以為自己是誰?惹毛了姑娘,我照樣可以搬出一堆大道理來刮你鬍子,哼!」
「在下頗為贊同尹兄之言!」古氏兄弟之一淡笑道:「我相信這些定是尹兄悟自人生經歷中的金玉良言,而這些話,的的確確有其道理,值得吾等去深思體悟!」
小芸咕噥一聲:「互相拍捧,噁心!」
尹楓笑問:「不知閣下是賢仲昆中的哪一位?」「我是哥哥,叫古逸風!」古逸風顯然對人家弄不清楚他自牛兄弟二人之事,習以為常。「我是弟弟,古逸嵐,你只要看我左耳上有個小洞就知道是我!」古逸嵐活潑道:「這個洞保證是天生的,而非人工制肯。」
小芸撇嘴哼道:「我看呀,那個滿口咬文嚼字,酸氣沖天的就是老大,才會一副道貌岸然的德性,至於小的嘛,當然就是一副童言無忌的模樣嘍!」
「嘖嘖。」古逸嵐反口譏謔道:「我瞧你這丫頭,年紀雖然只有那麼丁點兒大,卻是滿口胡言亂語,大概是平時酒喝多了,神志比較不清楚的關係。難怪你會被人稱為醉風呀!」
「是呀!」小芸皺著鼻子,黠笑道:「我是因為酒喝多了才胡言亂語,還算情有可原。而閣下你居然沒喝酒便就能陪著我胡言亂語,真不知道誰的毛病比較嚴重喲!」
古逸嵐猛地窒言,不由得癟笑連連。
古逸風穩重笑道:「若非黃毛小兒,何需爭相訕乎,是得之,是失之?俱同爾!」
尹楓豁然大笑:「說的好,兩個一起罵,高明之士,古兄,我很欣賞你哦!」
古逸風而雅一揖:「在孤鷹面前,逸風豈敢托大。於年歲,逸風為幼。論聲名,尹兄為重,若結金蘭之好,逸風理當為弟!」
小芸古怪地白他一眼:「我覺得很奇怪喲,人家說關外草原的兒郎個個都是豪爽磊落,怎麼會出了個像你這麼酸溜溜的異種?」
古逸嵐悶聲道:「我有同感!」
尹楓輕笑道:「人家是少年老成,涵養深厚。當然和你們這些黃毛小兒不可相提並論。」
他迴避了古逸風有意和他結為金蘭摯交的暗示。
古逸風若有所思地笑笑,隨即問道:「不知尹兄欲往何處!」
「開封!」
古逸嵐高興道:「哈,正好和我們同路,尹兄,索性咱們一塊兒走吧!」
小芸悶聲道:「奇怪,你為什麼也不問我?真是一點也不懂尊重女性意見!」
古逸風若有所指道:「需要問嗎?」
小芸惡狠狠地瞪他一眼。
尹楓看得有趣,暗忖道:「又有人要誤會了,這丫頭真是啞巴吃黃蓮,有口難言!」
此時,六十四寨聯盟的人馬,已經整頓二貨車,也打點完畢死傷弟兄的各項安排。
一名虎臂熊腰,目光精悍的大漢走上前道:「大少爺,一切善後都已經處理妥當,咱們是否現在上路?」
古逸風問道:「敵方傷者可有救治?切不可為難他們。」
「知道的!」這大漢笑道:「大少爺,你的規矩咱可熟得很,咱特別交代弟兄們了,不過,大俞去了,小俞可恨得深啦,巴不得能多宰兩個人發洩一下,硬是被大夥兒勸住了!」
古逸風深沉歎道:「多殺幾人也換不回大俞的命,何苦呢?只怪我未能及時抽身,否則也不至於有這種不幸發生。」
大漢忙道:「大少爺,沒說話的,若不是你和二少爺攔著追風堡那些帶頭的人,咱們這回樂子可就更大了!」
尹楓亦道:「古兄弟,恁是如何深謀遠慮的統帥,亦不能保證每一個士卒的安危,兩軍交戰,豈會無所傷之!」
古逸風穎悟道:「尹兄,承教了,對了……」他回頭喚道:「徐忠,來我替你介紹一下,眼前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孤鷹尹楓尹大俠。」
適才那名精壯大漢上前一步,抱拳道:「小的徐忠見過尹爺!」
尹楓連忙客套一番。
古逸風轉向小芸,笑道:「這位就是醉名滿天飛的冷小芸姑娘!」
徐忠臉色有些古怪,他亦是抱拳道:「徐忠見過冷姑娘。」
小芸眨眼笑道:「見過就好,見過就好!」
古逸嵐再次道:「尹大哥,咱們走吧,到了開封,你可得好好接受咱們的招待,一來是感謝你這回對咱們的援手解危,二來我也要學學小芸和你來個以酒定交,哈哈……」
尹楓淡然一笑,心裡暗自道:「小芸,叫的可真順口。」熬不過古氏兄弟熱情的堅持,尹楓和小芸倍受禮遇地被請往開封城內。
※※※
初冬將近,氣候變得更加冷澀蕭條。
華山的高峰頂上,已隱約可見薄薄的積雪,在一片枯黃的山色中,只有高崖絕峰之上不畏冰雪酷寒的松柏,依然著些許綠意。
小芸隨著尹楓踩著一路枯黃落葉,自山腳下漫步上山。
「我就不懂,明明這麼一條大路,咱們為什麼不騎馬上山?」小芸嘀嘀咕咕地埋怨著。
尹楓悠閒地欣賞著週遭的景色,聞言笑道:「因為我不想讓人知道我們的行蹤!」
「為什麼?」小芸不解道:「你以前可從來不怕別人知道你要往哪裡去嘛!」
「這裡不同!」尹楓淡笑道:「我不希望我娘因我的關係,受到江湖人、事的騷擾。」
小芸側首想了想:「我現在有點覺得做武林人物很麻煩了!」
尹楓呵笑道:「你終於開竅了,現在你感覺到成為江湖中人的壞處了吧?」
小芸瞟眼道:「我是說,像你這樣的武林人物才麻煩。像我乾脆不讓人家知道我的家世背景,不就都沒事了嘛!」
尹楓駁笑道:「到目前為止,也還沒有人知道我的家世背景和師承來歷呀,你算是知道最多的人嘍,但是,我仍處處小心,防患未然。免得那些找不到我的人,跑來找我家的麻煩。」
小芸頓悟道:「哎呀,那我以後豈不是不能回家?萬一我回家讓別人知道了,我的秘密不就曝光了嘛!」
尹楓嘿嘿笑道:「你總算還不太笨,現在瞭解,以後回去時,你就有得傷腦筋了。因為你那匹小白龍已經太出名,人家見著馬,就知道那只醉醺醺的鳳凰停在那裡,小心人家用張網子把你捕去賣了!」
「才怪!」小芸扮個鬼臉,謔道:「想賣我的人保證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還用說,準是被你熏得醉茫茫?」
尹楓嘿笑地嘲謔道:「對了,咱們那位古二少爺是不是就是這麼被你熏的醉茫茫?」
小芸聽不懂這話的玄機:「什麼意思?古二少和我有啥關係?」尹楓坦白道:「我看這位二少爺對你頗有好感的嘛!」
「怎麼說!」小芸不解地反問。
尹楓呵呵笑道:「瞧他小芸長,小芸短的叫得既順口又親熱呀,而且,沒事時他不是老纏著你問東問西,幾乎把你自踏入江湖之後的一切大小瑣事全問明白了,就差他沒說要陪你一塊兒浪蕩江湖。」
小芳忽然咯咯笑道:「我不告訴你,哈!」她索性哼起小調來了。
尹楓打趣道:「瞧你,才說到這位二少爺,你就高興成這樣子。我看,不止他對你有好感,你對人家印象也不錯喔!」小芸謔笑道反問:「我對他印象好不好是我的事,關你屁事!」
「是不干我釣事!難免有免有些不是味道:「不過,小妞,在當今江湖上,你可是被人公認為我的本名女朋友,難道那位古二少不吃醋?」
「吃醋!」小芸撇嘴謔道:「還輪不到他的份!」
她笑得更開心。
尹楓嘲謔道:「呦,你說得可真絕情。是不是因為那位古二少爺不在這裡,所以你不怕他聽到傷心呀!」
「嘿,奇怪,他傷不傷心又干你什麼事?你怎麼這麼會為古人操心!」小芸嘻嘻地笑問著。
尹楓撇嘴自嘲道:「因為我無聊!」
此時,他們二人已上到半山腰。
尹楓指著前面一條隨風飄蕩的鐵索道:「看到鐵索下有條腳掌寬的淺徑沒?」
小芸點點頭。
尹楓笑道:「有句話說,自古華山一條路,指的就是這裡,過了千尺幢和百尺峽之後,便是相傳老子修道的老君犁溝,那兒就是華山北峰的雲台峰。」
小芸問道:「咱們要去那裡嗎?」
「不是!」尹楓呵笑道:「因為你承習的是道統,也算是老子的忠實門徒,所以我特別替你介紹一番。咱們的目的地是……那裡!」
他手往鐵索下一指,那裡是千仞絕崖和一片蒼茫的松林。此時,已近申時末,山間氣溫轉變,使得崖下的松林逐漸籠罩於一片濃霧之中。
小芸探頭看了看絕崖下面,咋舌道:「你是不是想不開,準備跳崖自殺?」
尹楓促狹笑道:「跳崖是必須的事,只是不一定就是想不開。怎麼,嚇倒你啦!」
小芸嗤地笑道:「愛說笑,這樣就要嚇倒我,那我在神仙洞山豈不是白住十八年!」
她帥氣道:「想跳崖?來,我表演給你看!」
尹楓急忙一把促住她,瞪眼道:「少來,這裡是華山,可不是你家的神仙洞山。你不知道路,也想往下跳?我看你是走不知路,不知死活喔!」
小芸看著逐漸滾騰上升的濃霧,勉為其難道:「好吧,看在前途茫茫的份上,就讓你這個地頭蛇帶路好了!」
「這還差不多!」尹楓逗笑道:「做人就是要四四五(識時務),不可以學那種五四三,否則很容易就會出毛病。」
與尹楓相處日久,小芸現在對這一類話聽得順耳,說的更自然:「每逢三七五(三不五時)發發酒瘋,可以達到娛樂自己,嚇倒別人的優良效果,呵呵……」
尹楓白她一眼,隨即搓著鬍子道:「起霧了,這可不太好,我怕你看不到落腳的目標,一路栽到谷底去了!」
小芸戲謔道:「栽到谷底時,大不了再向上爬就回來了嘛!」
尹楓睨眼道:「你懂什麼,我怕你栽錯地方,撞破我家的屋頂,在那種地方蓋房子是很費勁的事,想要補個破洞都很麻煩,栽莫(知否)?」
「好嘛,我不栽就是了!」小芸這佃可聽不出前面的栽和後面的栽有何奧妙存在。
尹楓故意訕笑道:「我就知道你不栽,你不栽我才煩惱。」
小芸皺眉頭道:「你一定又再說我聽不懂的鳥話,我才不理你,神經病!」她認為老鷹說的話稱之為鳥話很合理。
但是,尹楓這個鳥人卻聽得一張臉皺得跟苦瓜一樣難看,他實在不知是否該去糾正這丫頭的錯誤用語,雖然,小芸錯得還很正確的!
「算了!」尹楓嘀咕一聲,逕自道:「小妞,你的輕功有多好?」
小芸為難道:「我怎麼知道?這又不像挑雞蛋,沒破的就是好,破的就不好。你要我怎麼區分什麼是好輕功,什麼是破輕功?」
尹楓歎口氣道:「簡單的分別就是你能不能做到凌空虛渡?能的話可以縱掠多遠不落地換氣?你對直線上升和垂直下降能否控制自如?」
小芸恍然明白:「喔,這個呀!」她瞄瞄四周,指著百丈之外的一處孤峰,比劃道:「我可以從這裡飄到那裡沒問題,不過要沒人打擾才行。」
尹楓訝然不信道:「小妞,你別唬我了,這裡到那裡有百丈距離喲,我都沒把握能安全渡過,你的本事真有那麼大?」「你不知道啦!」小芸解釋道:「在觀想這門功夫裡面,最後發揮效果的就是這種渡空的妙用。但是這絕對要集中全部的心神和精力才能做到。很累人的,不是隨便說說就可以的啦,下門沒事,我才不會去找那種麻煩。」
尹楓仍是覺得不可思議:「如此說來,你的觀想,可比我練的菩提神功厲害。據我所知,我師父到七十歲,才參透最高境界的菩提神功,而做到如你所說的自由來去虛空之中的。小妞,你不過才十七加一、兩歲而已。」
小芸聳聳肩道:「我外曾爺爺活了一二百歲,好像也是把我帶回神仙洞山之後,才修練完這門功夫。大概是他在我身上動過手腳吧!」
尹楓歎笑道:「這麼說,你自由進出我家一定沒有問題了!」
冷小芸奇怪道:「喂,你家要是住在那麼難來去的地方,你娘怎麼出來!」
尹楓神色有些黯然道:「我娘已經有六、七年不曾離開無塵谷和外界接觸了,她是在為我贖罪和消災!」
他展顏笑道:「這些事等你到了我家就知道。我先告訴你下谷要注意的事。待會兒,你要在鐵索垂得最低的那地方才能往下跳,下去之後,大約有百丈深絕崖開始往內凹斜,那時你就得注意了,再過數十丈,內傾的絕崖會有一小塊平台不到一尺方圓,那是唯一可以落腳換氣的地方,藉著那裡,你可以換氣和減緩身形,再往下約百丈,就是第一波樹海的樹梢,順著樹梢往前平行丈尋,又是直落的懸崖,那邊的樹石散佈,要落腳很容易,可是得小心別被絆倒了,那會摔死你的。過了亂石崖,是第二波樹海,那裡的樹林是呈緩斜下降的趨勢,你順著樹梢往下溜,到盡處有一座瀑布往下降,大約在三分之二的地方你可以看到一塊大石頭,叫做觀瀑巖。你停在那裡往樹林裡看,就可以看到我家的屋頂。呵呵!」
小芸皺眉道:「好複雜喔!」
「沒關係,一路上我會等你。」尹楓為她打氣道。
「有多遠?」小芸又問。
尹楓估計道:「依我的腳程,不到半炷香就到了。」
小芸忽然問道:「你家有沒有酒?」
尹楓皺眉道:「我娘是皈依三寶的在家居士,她不殺生也不喝酒,怎麼,你的酒癮犯了!」
小芸叫道:「哎呀,你不懂啦,沒有就算了,不過我得預做防患。」尹楓奇怪道:「你要防患什麼?」
小芸皺皺眉:「如果真發生再說了,這種事一時也解釋不清。」
「女人!」尹楓哧地笑謔:「沒事故做神秘,好了,走吧!」
小芸看看鐵索,搖頭道:「那裡我過不去,我從這裡上路好了,你可別離我太遠,我會迷路的喔!」
她不等尹楓反應,已先掏出瓶藥丸倒了數顆服下。
尹楓嗅了嗅浮在空中的藥味,好奇道:「這是什麼藥?為什麼有那麼濃烈的酒香?」
「三日醉,平常人吃一顆要醉上三天才會醒。」小芸嬌顏已微現酡紅。
尹楓苦笑道:「我娘要是看到我帶了個酒鬼囤家,不知道會有何感想。」
小芸扮個臉道:「她頂多是不敢想!」
她不再理會尹楓,逕自盤膝而坐,垂簾問心,進入禪定狀態。
尹楓好奇地觀察著,小芸的舉動和變化,他早就想見識見識小芸口中的觀想究竟是何種神奧玄妙的法門。
片刻之後,小芸盤膝入定的身體,竟然在薄薄的迷霧之中緩緩離地,浮升於空,此時,小芸莊嚴肅穆的寶相,就宛如一尊乘著蓮台來去天界的觀音大師,偶爾仁足在華山這一片迷濛蒼茫的高峰之上。
尹楓剎時怔了怔,他不可置信地揉著眼睛,定神再看,小芸正隨著飄漫的霧氣,緩緩浮向他適才所說的下崖地點,而後,極其緩慢地朝崖下沉墜……尹楓歎為觀止地輕吹聲口哨,他曾聽自己的師父說提過,在天竺有一些苦修瑜珈行者擁有這類隔空虛浮的本事,如今他總算是開了眼界,親眼證實這項事實。
他看著逐漸消逝在崖下濃霧中的小芸,咕噥道:「這就叫八十二歲老娘倒蹦小孩,不可能的事,偏偏就發生在我眼前。」
他自嘲地撇撇嘴,順鐵索行向千尺幢那條鐵索淺徑,絕頂之巔霧氣漸濃,令他心中不禁興起一股近似羽化登仙的空靈明境。
尹楓深吸口氣,驀地縱身躍下絕崖!
隨著耳邊呼呼的風聲,尹楓輕均地調整內息,使自己不至如隕星直墜,饒是如此,他依然很快就追著緩慢下降的小芸。
他本想和小芸在半空打打招呼,一想到小芸說過不能受到打擾,只好硬憋下這股衝動,與小芸擦身而過朝下方筆直墜落!
來到尹楓說過的那塊落腳石,他身軀驀然舒展,同時迅速地換過真氣,雙腳蹬向那處小小的平台,身子反衝丈尋,一復如一隻展翅巨鵬,張臂滑行撲出,如此特殊的進谷方式,尹楓早已經歷過無數次,如今就是讓他閉著眼睛,他也絕不會撞上岩石或跌入樹海之中。
因此,此時四周雖然陷入一陣伸手不見五指的濃重大霧中,尹楓仍是準確異常地落向第一波樹海的頂梢,隨著軟軟的枝椏微微地起伏。
尹楓蹙著眉仰首搜尋小芸的影子,有頃,他終於看到七步之外白霧之中現出一團黑影,像煞一朵烏雲似落向樹梢,輕輕的彈了彈,又飄飄然地朝前浮去。「不對,不對,要走這邊才行!」尹楓見小芸飄蠟了方向,連忙出聲阻止,他又深恐驚擾了小芸行功,只好憋著嗓門細聲細氣地輕叫,搞得他既難過又彆扭,不斷地搖頭暗叫:「不好玩,不好玩!」他可學會了小芸的這句口頭禪!
小芸似是受到尹楓輕叫的干擾,身形微然一沉,停在一棵古松平展的枝葉上,駭得尹楓以為她出事,急忙掠近她身邊一探究竟。踴躍購買他們的書籍,用實際行動來你欣賞的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