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從外面走進來,他最近迷上了釀酒,有事沒事就往酒廠跑,葡萄酒這種迥異於中國白酒、黃酒的釀酒工藝令他大開眼界。
「娘,你說我們也辦一個酒廠好不好?」他興致勃勃地對我說道。
我啞然失笑,道:「你就那麼喜歡釀酒?」
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笑道:「這玩意兒實在太有趣了!而且根據那些老師傅的說法,一桶好酒可以賣到一個不錯的價錢,如果再能把這些美酒運送到其他地方去,美洲、非洲、大清……」
看著他侃侃而談,似乎一幅美好的畫卷已經展現在眼前,我微微笑著,沒有打岔,靜靜聽他把話說完。
「娘,你怎麼不說話?」他終於發現了我的沉默,停了下來詫異地問道。
「沒什麼,只是覺得我的孩子長大了!」我柔柔地笑著,看著他。
那眼、那眉、那唇……隱隱約約有著他父親的影子,而昨天似乎還是跟在我身後口口聲聲叫著「娘親」的小不丁點兒,轉眼之間竟然已經這麼大了啊!開始有了自己的主見,開始有了自己的人生!
「娘!」他的額頭上浮現出黑線三條,「我早就長大了啊!」
「是是是,我知道了!」我笑著說,極其敷衍,「你是真的想要做這門生意嗎?」
「當然!」他的注意力一下子被我拉走,眉飛色舞道,「娘,難道你不覺得這裡面有很大的商機嗎?」
商機?我當然知道。在看過了後世一瓶頂級地紅酒可以賣上個幾十萬之後。我就知道賣就絕對是個賺錢地行業。也難怪各國基本上都有各自地管制措施!不過賣酒是一回事。釀酒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你想要做生意我絕對。只是你有沒有想過競爭地問題?」我淡淡地笑著。並不打擊他。而是從旁邊提出一個思考問題。
「競爭?」他愣了一下。陷入了沉思。「你地意思是。如果我們進入這個行業。會跟現有地酒廠產生糾紛?」
我點點頭。欣慰於他地觸類旁通。
「沒錯。別忘了。現在我們還是站在別人地土地上。而很不巧地。法國地釀酒工業已經非常發達。我們這種外來人口想要擠進去。可不是件容易地事!」我正色說道。
想要擠進一個已經成熟地工業。跟建立一個全新地行業是兩個完全不同地概念。所以我可以放手去施行化妝品工業地籌劃。卻無法贊同他想要開辦釀酒廠地創意。
「那……」他聽到我的否定,顯得有些鬱鬱。
我笑了笑說:「你也不用灰心沮喪,此路不通,我們還有別地路嘛!」「別地路?」他若有所悟。
「沒錯。」我笑道,「其實生意場跟戰場非常相似,很多時候。兩軍交鋒。如果只是直接面對面的征戰,所謂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對雙方的傷害都特別大。但如果一方不採用硬抗的方式,而是側面迂迴出擊的話。就能把己方的傷亡大大減小,甚至於無損自身的實力。做生意也是這樣,當直路走不通地時候,我們不妨想想迂迴地策略。」
他的眼睛一亮,點了點頭道:「娘,我明白了!這事我要好好再想想,回頭再跟你細談。」
我點點頭道:「好好考慮,如果你能拿出個具體地方案來,能夠行得通的話,我就把這件事交給你去做,你看如何?」
他喜形於色,大聲道:「娘,這話是你說地,可不能反悔哦!」
我一翻白眼,狠狠地在他腦袋上敲了一下,怒道:「你娘我說話又不算數的時候嗎?!」
他捂著腦袋,裝傻地笑了,
我無奈地搖搖頭,這耍寶的個性究竟來自誰呢?明明我和他父親都不是那樣性格的人啊!
「對了,你去準備一下,今天晚上我們要出席孔代公爵的宴會。」我想起了正事,急忙說道。
「什麼?又來啊!」他哀嚎了一聲,摀住臉,「娘,我怎麼覺得比在大清的時候還慘啊?!」
看著他淒慘的眼神,我也覺得很無奈。
當初在大清的時候,雖然達官貴人們大多都知道他是康熙的兒子,但也知道他並不列入皇子的排列,巴結他並沒有什麼好處可撈,再加上我和康熙的保護,他從小到大並未受到官場繁文縟節的煩擾。但是離開大清之後,他就是一個平常的商人,一些必要的應酬便再也避不開來,會產生這樣的抱怨也是人之常情。再說了,像這些歐洲貴族一樣醉生夢死的生活,連我都大呼吃不消,何況是他?
我歎了口氣,道:「別抱怨了!這裡我們暫時還走不開,何況如果你要做葡萄酒生意,更是不可以得罪這些當權者,我們不能不去的。再說,今天晚上聽說麥拉也要來,我想我們有必要見上一見。」
「麥拉?他來幹什麼?」允有些緊張起來。
「在這麼敏感複雜的時候到來,應該有著非同尋常的目的吧?不過是克拉斯暗示我們去見他的,應該不會對我們不利。再說了,我們已經離開英國,還用怕他嗎?」我嗤笑著說。
他想了想,道:「也是。不過,娘啊,這樣的日子到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
我「噗哧」一聲笑了,道:「你就做夢去吧!只要我們還在這個世界停留,就不可能擺脫這些糾纏。」看著他沒精打采的樣子,我忍不住又說道,「不過等法國的事情料理好,我們就去美洲!在那裡就沒有人可以約束我們了,大可以過些無拘無束的生活!」
他神情一振,問道:「美洲?那裡很好嗎?」
「好倒不至於。畢竟現在那邊還處在最原始的開發期。不過最重要的是那裡地自由,可以讓我們盡情揮灑的自由!」我嚮往地說。
為什麼離鄉背井來到歐洲?不就是為了夢寐以求的自由嗎?只可惜我錯估了此時歐洲的複雜形勢,導致現在陷入了無盡的麻煩之中。不過一切都還來得及,我們還有機會抽身而退,只要能夠避開這一切。自由仍然是觸手可及地!
到了晚上,我跟允一起,隨著克拉斯來到孔代的官邸。
由於已經接任菲利浦成為國家總理,孔代便離開了波旁家族的莊園住進了巴黎,而無須贅言,他居住的地方華麗程度絕對不下克拉斯的家。
由於在剛剛過去的中堅定地站在了國王一邊。克拉斯及其聯盟地貴族並未收到清洗的影響。然而他們畢竟曾經過奧爾良公爵,這一點在聰慧而且記憶很好的國王心中可以算得上是一個污點,如果沒有我地橫空出世。怕是就算他們立下大功。也很難讓國王對他們心存好感地吧?
孔代的夫人把我們迎進了宴會廳。雖然我並沒有貴族的爵位,但是我在國王面前毫不遜色的影響力卻是任何人都不能忽視的,而且托那個莫名其妙的流言的福,現在孔代家地人可是對我熱絡至極,看得起他地貴族眼熱不已。
我卻很難高興得起來,尤其是在知道孔代很難囂張幾年的情形下,如果我無法推辭他們地熱情。那最好還是早些離開法國。以免受到池魚之殃。
孔代的夫人是個高挑地女士,顴骨高高聳起。眼窩有些深陷,看上去有點滲人。不過她的出身和地位完美彌補了相貌上的缺陷。圍在她身邊的人群裡三層、外三層,總理夫人、公爵夫人,不論哪一個稱呼都是榮耀至極。
她實在是太忙了,以至於我還沒能跟她多說上兩句就被人擠到了一邊去。對此我倒是心存感激,托那些人的福,或許今天晚上會比較輕鬆。
我拿起一杯酒,在康熙身邊那麼多年,酒量再差也該練出來了,此時小小一杯葡萄酒還不妨在我眼裡。
「親愛的安琪兒夫人,終於又見到您了!」老朋友的聲音在一旁響起。
我笑呵呵地轉過頭去,看著一身禮服而顯得英俊挺拔的麥拉,說道:「麥拉先生,您說小了,我們不是兩個月前才分別的嗎?」
他舉了舉杯,邀我共飲,然後才笑道:「你們中國人不是有句話嗎?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照這個說法,我們已經上百年沒見過了。」
我哭笑不得地看著他,難以想像那麼具有紳士風度的人居然也會開玩笑了?!
他看著我的表情,愉快地笑道:「請不要見怪,夫人,您應該知道到了法國這個地方,人多多少少都是要變一些的!這邊的氣氛跟英國完全不同。」
「看樣子您很喜歡這裡。」我淺笑著說。
他毫不避諱地點點頭,道:「如果可能的話,我倒是情願放棄英國的爵位,到法國來。」
「您現在這麼以為,但當真的這麼做了以後,或許你又會喜歡上英國的氛圍了。」允的聲音插進來,這小子,一定是發現我在跟麥拉說話,所以特意闖進來打岔的了。
麥拉倒是不介意,笑了笑說:「也許您說得對,凱伊,而且我身為貴族,很多事情都不是能夠隨心所欲的。」說著,他還幽幽地歎了口氣。
我和允對視一眼,他這到底是怎麼了?難道專程跑到法國來抱怨的嗎?
「麥拉先生,我們離開英國之後,一切都還好吧?」我笑了笑,轉移了話題。他的表情忽然一變,似笑非笑地看著我,說道:「您是指的哪一方面呢?人還是事?」
我微微一愣,脫口問道:「有區別嗎?」
「當然。」他聳了聳肩,說,「如果是事的話,我可以告訴您,非常順利。您很好地抓住了女人的心理,沒有女人不愛美的,所以我們的公司還未正式開張,就已經受到了廣泛的注意,可以想見以後必定是日進斗金的。不過說到人嘛……」他停頓了下來。
我看了看他,有些瞭然,微微一笑。
他也回我一個意會的笑容,一切盡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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