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頭一凜,凝神望向她。
她的表情看似平和,卻帶著一絲狡黠和試探。
我定了定神,微微一笑道:「有這樣的事麼?我怎麼沒聽說?可能是太過專注於事業,孤陋寡聞了!」
她笑了笑,並未刨根究底,只是淡然道:「原來是這樣。我看見安琪兒夫人您這麼年輕漂亮,跟那位夫人倒是非常相似,還以為你們之間有什麼關聯呢!」
我笑道:「怎麼可能!我這種出身平凡的女人,怎麼能跟皇宮裡的娘娘們相提並論呢?不過想不到卡特琳夫人遠在千里之外,居然還對中國的事情如此關心,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她笑著,似乎沒有聽懂我話裡的反諷,反而點了點頭,說:「女人嘛,總是比較關心這樣的無聊事,我先生就不會在意這些。不過我也只是道聽途說而已,隨口問問,請安琪兒夫人千萬不要在意。」
我微笑著,心裡更加警惕。這個卡特琳實在太難對付了,難怪會成為社交圈裡名副其實的第一夫人,跟她的對話,必須小心又小心才行!
「好了,無聊的話題到此為止。麥拉,難道你不打算邀請美麗的安琪兒夫人跳一支舞嗎?」斯考特夫人在一邊笑著打岔道。
麥拉早已在一旁等候了,聞言笑著走上來,對我行了個標準的紳士禮,說道:「夫人,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呢?」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斯考特和卡特林兩位女士,心念電轉,點了點頭道:「非常高興,伯爵先生,能夠受到您的邀請。不過我想您必須要有心理準備,因為我並不熟悉宮廷的舞步。」
麥拉笑著說:「叫我麥拉就好了,夫人。關於舞步。您完全不用擔心,因為如此簡單的把戲,您一定一看就會的。」
斯考特夫人也在一旁幫腔道:「是啊。安琪兒夫人。我相信您會發現麥拉是個非常稱職地舞伴。您一定會很快學會並且熟悉這些簡單地動作。」
「所謂熟悉。再怎麼樣也無法表現出你們這樣地優雅吧?不過既然伯爵大人盛情相邀。我就腆顏獻醜了。」我笑著說。並不落在他們地話題陷阱裡。
輕輕搭著麥拉地手走下舞池。我眼角瞟到斯考特夫人和卡特琳兩人湊在一起。低聲不知道說著什麼。心裡微微一沉。但卻沒有時間去思考。因為音樂聲已經再次響起。而麥拉開始為我解說著手腳地動作和變換地位置。
我用心去學。不僅因為這是我在歐洲生活必不可少地社交手段。而且在這個過程中我還必須全心全意、小心翼翼地應付麥拉地慇勤。以免一個不小心就落進他們地算計裡。雖然我不怕。但麻煩總是越少越好地。況且我還想繼續在英國開闢我地事業。更加不能得罪這些人。其中地取捨和平衡。非常關鍵!
一曲盡頭。我借口疲累。婉拒了麥拉再跳一曲地邀請。而這時恰好有別地女孩過來主動邀請這位炙手可熱、名副其實地單身貴族。我正好藉機脫身出來。並沒有回到斯考特和卡特林夫人那邊。而是藉著喝水地動作。走到了一邊。
她們在轉著什麼念頭我已經大體有數了。沒有必要回去那個勾心鬥角地地方。
我費盡心思從那種地地方逃脫出來,卻沒想到那麼快又陷入了我竭力想要避免的情境,仔細琢磨起來,我只能苦笑,並且感覺無比的勞累。
不一會兒,允走到我身邊,看著我低聲問道:「娘,你怎麼了?臉色似乎很難看。」
我下意識摸了摸臉頰。苦笑著說:「允,怕是我們會有麻煩了!」
「麻煩?怎麼回事?」他愣了一下,連忙追問。
「我們地身份暴露了,我不知道為什麼,但確實至少卡特琳已經知道了你我的真實身份。」我帶著幾分無奈,低歎著說。
他神色一緊,隨即卻又像想起了什麼,舒了口氣道:「即使這樣,也沒什麼的不是麼?大清離這裡十萬八千里遠。他們也不能拿我們怎麼樣啊!」
我笑了笑說:「話是這麼說沒錯。對他們來說,我們最大的功用怕是就只有在英國的對外貿易中討一些便宜了!要知道在英國人的觀念裡。他們並不瞭解大清的情況,雖然我們自己不承認,但在他們看來我們無疑是貨真價實的皇室成員。而英國現在正大力發展東方貿易,例如中國的茶葉,就是他們非常重要地貿易商品,如果能利用你皇室成員的身份,利用皇室成員的某些特權,他們或許可以獲得多得多的資源和便宜的貨源,這些對這個貿易的國度都是巨大的誘惑,不是那麼輕易可以擺脫的。」
「可是我們確實不是皇室成員,也並不擁有任何皇室的特權啊!」他露出啼笑皆非地表情,說道。
「是啊,但他們並不這麼認為。我想,很快就會有人對皇子身份的你提出拜訪邀請了,而我,相信也會被認為是皇帝的情婦而受到騷擾。這就是我說的麻煩所在。」我歎了口氣說。
我倆面面相覷,相對無言。
這樣的騷擾並不致命,也無法被遠在千里之外的康熙的子孫們察覺而對我們造成任何不便,但畢竟是種困擾,沒想到我們盡力去擺脫的事情竟然會在這樣的情形下又被人重現。「那現在我們怎麼辦才好?」他看著我,有些茫然。
「怎麼辦?三十六計,走為上!」我有些無力地說。
剛剛來到就要離開,實在非我所願。如果可能地話,我真地想在這裡多逗留一段時間,畢竟這裡曾經是我所熟悉的生活過地地方,儘管我只熟悉三百年後的英國,但它畢竟對我有不一般的意義。然而現在,我所能做的就只有遠遠離開,至少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不能再回到這裡了!
「走?我剛才似乎聽說你要在這裡做生意?」他訝然看著我。「難道不做了?」
「當然要做,不過主導者不再是我們了,我們可以尋找其他的代理人。」我想了想說。
化妝品事業對我有莫大的吸引力,而且是跟卡特琳等人約定好地,冒然毀約的下場可想而知,除非我能夠暫時徹底放棄在英國的事業。否則想都不用想。
還有紡織廠,一想到未來的工業革命,我要想走在別人的前面,英國的事業絕對不能放棄!
「代理人?」允疑惑地問,他對這個名詞地意義還不十分明確。
「所謂代理人,就是讓別人代我們處理生意上的事情,我們可以對經營發表自己的意見,然而並不用親自出面,只需要坐等收錢就行。」我解釋道。「那其實跟股東也沒太大區別吧?」他反問道。
我點點頭:「代理人可以是股東。也可以只是我們僱傭的人。他們並不一定需要持有股份,只要我們定期按照約定,給他們相應的報酬就行。這樣。我們可以保持對公司的主導權,但相對的,要想讓代理人真正全心全力為我們工作賺錢,還必須要有一些鼓勵的措施才行。這是個相當麻煩的做法,以後有空我再繼續給你解釋吧。」我停了下來,因為音樂又告一段落了,麥拉正向我走來。
與此同時,允也看見了可愛地南希小姑娘。
「他們究竟想幹什麼?」他不可思議地問,似乎也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很簡單。不管是大清還是歐洲,自古以來最常見的、令人放心地兩個家族或者國家的聯繫方式是什麼?」我撇了撇嘴,不答反問。
「你是說……聯姻?」他滿臉的驚詫。
「沒錯。」我點頭,「你和南希,我和麥拉,只要其中一對能夠成立,都可以迅速解決問題。」
「我和南希倒還好說,可你……你已經是有丈夫、有兒子的人了啊!」他差點叫出來。
「可是我的丈夫已經死了,而我看上去還很年輕……其實這跟我的相貌、年齡都沒有關係。只要不曾擁有一個現實存在、法律認可的丈夫,誰都可以追求我。在英國的貴族社會,有錢有勢的貴婦人們從來不乏追求者,就是這個原因。」我很無奈地說。
這也可算是英國社會不同於中國社會地一大異點,或許允會覺得很難以理解,但這就是事實!
說話間,麥拉和南希已經走到我們面前,我換上了滿面笑容,應答著麥拉的熱情話語。而允就顯得呆滯多了。對他來說。有人在旁邊追求自己的母親,而自己也被人所追求著。對於習慣了男女之防的他,這樣的情形實在是太難為了!
好不容易,捱過了度日如年的一個晚上,我疲憊不堪地和允一起回到房間,儘管精神和身體都到了一個極限,卻還不得不硬撐著去謀劃如何面對未來的挑戰。
走,是肯定的了,但不能就這麼一聲不響地消失。我想卡特琳他們也不會給我們機會可以一聲不響地消失,從我們房間的安排就可以看出來,要想離開這座房子,我們至少要通過不下十個房門,不可能不發出一點聲音,不驚醒任何人,除非我們是蜘蛛俠,可以從外面地牆壁爬出去。
另外,要走到哪裡也是個問題。世界雖大,卻也不是哪裡都能去的,荷蘭肯定是他們重點防備的方向,因為人人都知道我跟威廉姆斯他們家關係密切。而亞洲暫時不能回去,非洲和澳洲我不認為此刻有去的必要,剩下的只有美洲。
美國即將在半個世紀後獨立,那裡是最理想的發展場所,但在此之前,我還必須要能夠離開英格蘭才行。如何離開,再次成為我們思考的重點。
「讓威廉姆斯他們想辦法來接應我們?」允建議著問。
我搖搖頭,道:「他們肯定會被釘牢的,我們不會有機會。」
「我們在這裡孤立無援,該怎麼辦?」他一籌莫展。
「首先要讓他們放下戒心才行啊!」我想著,「你或是我,總有一個要接受他們的安排。」
「不是吧?」他地下巴掉了下來,「娘你想要改嫁?!」
「去你地!」我扣了他一個暴栗,「為什麼就不能是你要娶媳婦?」
「可是我不能娶一個我不愛的女人啊!」他委屈地說,「我想要像娘和爹一樣,因為相愛而在一起,是否有婚姻地形式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兩心相許。如果為了脫身而接受南希,不僅我不能接受,對她也不公平。」
我的神色一緩,展顏一笑,說道:「你這麼想是好的,不過我和你爹的情況特殊,不能讓你參照辦理。我們畢竟是中國人,如果你有了心愛的女孩,不給她一個正式的名分是不行的。話說回來,要你接受南希也並不是說就一定要娶她啊!把她當成妹妹一樣疼愛,對你來說並不是難事,而只要我們離開,南希一樣可以尋找適合她的真命天子。」看了看他,我又故意皺著眉頭說,「還是你真的想看我跟你爹以外的男人親親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