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偷偷登上喬的船,船長仍然是布裡奇特。我忍不住睜大了眼,驚訝地說道:「布裡奇特先生,我還以為您已經跟著貨物先走了。」
他咧開嘴笑道:「不,尊敬的夫人,那些東西我的副手就能完全勝任,根本不需要我親自跟著。相較之下,我比較喜歡您的旅行方式,邊玩邊走,那是多麼舒服的事情!」
我當然知道理由不可能是這個。想必是喬擔心我在海上的安全,特意請這個經驗豐富的船長親自跟著。但也沒說破,很多事情只要心裡意會,記住報答就行了。
我笑了笑,有些歉疚地說:「那可真是抱歉了。因為有點突發原因,我們不得不盡快離開這裡。」
他渾不在意地搖搖頭,道:「沒關係,您是僱主,您說了算。只是因為時間倉促,有些東西來不及準備,我們必須在下一個港口進行補給,應該沒有耽誤您的時間吧?」
我搖了搖頭說:「沒有,一切都由您作主就好了。」
說完,允他們也差不多登船完畢了,布裡奇特一聲令下,大船揚帆出海了。
站在船頭,眺望著碼頭上的燈光漸行漸遠,似乎隱隱約約看到有些騷動,可能是戴澤發現了我們的離開,有些著急了吧?不過正如喬所說的,現在馬來西亞還是荷蘭人作主,戴澤這個僑民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爭得過他們這些純正的荷蘭人的。
現在要擔心的只剩下胤那邊。他是肯定不會白白放我們走的,但一來一去消息傳遞就得花上點功夫,再派人來追的話我們已經不知道走到哪裡了。這個時間差是不可逆轉的。而且一旦到了海上,現在是歐洲人的天下,荷蘭雖然輸給了英國喪失了海上馬車伕的地位,畢竟仍舊是個海運強國,就憑現在清朝的海軍,威脅基本上可以說不存在。
於是,我們一路放心前行,在新加坡進行了補給之後。沿著航路一路前行,來到了印度。
「這就是三藏法師取經來過地天竺嗎?」允站在船頭,看著日益靠近的海岸線,陸地上那些千奇百怪的建築,不由得六分好奇、四分興奮地叫道。
「是啊。這裡就是印度。不過已經不是當年三藏法師來地時候那個印度了!現在這個國家裡。伊斯蘭教和印度教正鬧得歡呢!」我抿嘴說道。同時不由得深深一歎。
不論是印度。還是中國。都是自己國家鬧騰。結果被西方列強趁虛而入。現在中國雖然還算穩定。但也沒多少好日子過了!
允他們卻不知道這些。只是睜大了眼睛。好奇地看著我。什麼伊斯蘭教、印度教地。都是從未聽過地名詞。
允眨了眨眼睛。看著瑞安娜問道:「瑞安娜。我聽你說過你們家跟什麼東印度公司有關係。這個公司跟印度有關係嗎?」
我笑看著他們。方才地憂慮被欣慰代替了。離開馬來西亞之後。在我地暗中推動下。瑞安娜重點對允進行了「覆蓋攻擊」。往往纏得他叫苦連天。沒有多少時間去琢磨那些陰暗面地事情。潛移默化中一點點敞開了心胸。而在這個過程中他們倆地關係也是進境飛速。雖然允嘴上念叨地都是她如何如何纏人、如何如何討厭之類。舉止上卻明顯跟她親近了許多。不再那麼拒人於千里之外。瑞安娜可以算得上除了我和允之外第三個可以接近他地人。對此。我是樂見其成。
只聽瑞安娜笑著說:「東印度公司當初成立地時候就是為了跟印度人做生意地啊!雖然後來可惡地英國人跑來跟我們爭奪這個市場。不過到現在我們也還保有東印度群島地市場。那裡有我們地一個補給點。」
「英國人?」允看向我。
我發現這兩兄弟有個特點,不論遇到什麼難以解釋的事物都會問問我,彷彿我說地就是標準答案似的,儘管很可能我說的跟喬他們說的一字不差。
我點了點頭道:「英國人為了跟荷蘭人爭奪印度市場,也成立了一個東印度公司。後來兩國爭執了多年,終於達成了共識,荷蘭人在東印度群島發展,英國人則側重於次大陸。」
喬驚訝地看著我,說道:「安琪兒夫人,想不到您身在中國也能這麼瞭解外面的事情,像您這樣的中國人可不多啊!」
允也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長道:「敏敏,莫不是你早就謀劃著要出海了?否則為何對這些事情如此熟悉?簡直比大清朝廷還要清楚了!」
我笑了笑。難道告訴他們我是在後世的歷史書上學的嗎?
當初離開康熙回到現代。我閒來無事便將當時前前後後、國內國外的歷史事件讀了個透徹,當時萬萬沒想到還有回到大清地機會。也沒想到這些事情真的能用上。
「朝廷不知道並不是不能知道,而是不想知道。你應該清楚我是做什麼的,如今,誰掌握了海洋就等於掌握了世界,於公於私,我能不注意這方面的信息嗎?」我拿出了康熙朝特務頭子的身份做擋箭牌。
允臉色微變,喃喃道:「掌握了海洋就等於掌握了世界?那我大清……」
我深深一歎,道:「等上了岸,你看看現在的印度就知道了,一個沒能佔據海洋的國家會落到怎樣的田地。落後就要挨打,這是防止四海皆准的真理,就算是大清也不能倖免。」
「連大清都……」不僅是允,這回就連允都投過來懷疑地眼神。
我也不爭辯,反正只要事實出來,他們承不承認都無所謂了。
這時,布裡奇特跑了上來,說道:「尊敬的夫人,我們即將到達港口。請原諒這艘船無法再往裡走了,因為裡面英國人的勢力佔了上風,我們這艘船掛的是荷蘭國旗,怕是會有點不方便。」
「不要緊的。」我笑著說,「我們自己搭船過去就好了。船上的補給就要麻煩船長您了。」
「哪裡,這是我份內的工作。」布裡奇特說道。
於是我們先從這艘船上下來,再坐上一艘專門來往於大陸和島嶼之間的本地客船,向著印度本土駛去。
「告訴你,其實布裡奇特不肯進去。根本不是船的原因,而是他自己地問題。」瑞安娜神秘兮兮地說。
「什麼問題?」我湊趣地接話。
「聽說,以前他曾經在海上打劫過英國商船,後來又被英國人給打傷了,所以一直都很憎恨他們,也不願跟他們多打交道。」她快速說著,一臉打小報告地興奮。
喬瞪了她一眼,道:「瑞安娜,不要到處傳揚別人的私事。這樣不禮貌。」
瑞安娜吐了吐舌頭,不敢再說了。
我卻是笑笑,並不多言。
允卻一臉驚訝地看著她。問道:「打劫?布裡奇特船長以前難道還曾經是個強盜?」
我笑著插嘴道:「這有什麼奇怪地?外國人的商船都是全副武裝的,隨時都可以發起攻擊。條件合適地時候,冒充一下海盜的事情並不少見。」
允張大了嘴巴,顯然一時之間還反應不過來:「商人……還是海盜?」
我看了看他,笑著點點頭。
這就是中西方文化的又一個巨大差異了。中國人講究忠孝仁義,而西方人則更多信奉利益至上,只要有利益,什麼事不能幹的呢?不能說這種思想就對了,我作為一個正統的中國人。當然也認為人不能無信無義,但事實上正是由於西方人這種唯利是圖的思維習慣使得他們到處侵略擴張,掀起了一股蔓延全世界的資產化的浪潮。
允和允是不會知道這些的,所以只能瞠目以對。不過這正是我要地。既然要去歐洲,就必須要對歐洲人的思維有一定的瞭解,而且要在那片土地生存下來,也不得不遵守他們地遊戲規則。允還好說,對於從小受到正統皇室教育的允而言,思維的改變不可能是一朝一夕的。只能慢慢潛移默化。我並不準備到了歐洲之後才開始這項工作,現在正是個好時機,我認為可以進行了。
到達印度本土,那迥異於中國的建築隨處可見,而不遜於中國的文化歷史更是深深吸引了允和允的注意。跟在馬來西亞不同,這裡隨處可見的歷史建築、奇妙的印度教文化就連深受佛家教育地允也新奇不已,更不用說允這個充滿了好奇細胞的小子了,兩兄弟玩得樂不思蜀,允也暫時將被迫背井離鄉的抑鬱拋之腦後。
我雖然沒親自來過印度。不過後世在電視電影、報紙雜誌上看得多了。自然缺乏應有的新鮮感。不過看到兩兄弟這麼開心,倒也不虛此行了!
就這樣。在印度足足逗留了兩個星期,他們才意猶未盡地隨我離開,若不是我要去歐洲,他們幾乎就想定居在這裡了。
回到布裡奇特停靠的碼頭,他已經做好了所有的準備。這之後的航程將很長時間沒有補給的地方,所以每艘航船到了印度都必須停靠做好萬全的準備,才能再度起航。
張開了風帆,我們駛向了印度洋地彼岸,我凝視著漸漸遠去的地平線,心中再度升起一股離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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