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大嫂這一夜,根本就沒睡過。在灰濛濛一片的地質招待所裡特務們可以吵吵鬧鬧的去尋找自己的房間,但她卻只是急切的去找和她一樣出來找孩子的張老頭。
「你們,看見我的娃了?」刑大嫂拍開了本就沒睡踏實的張老頭的房門,看到他披著衣服打開門之後的第一句話,就是問她孩子的下落,「我家阿炳在
「你到了?」張老頭對於刑大嫂在這個時間到達晉西,明顯感到十分驚訝,探出頭看著外面列隊找房的特務們,詫異的問,「這幫人是誰?」
「都是……好人。」刑大嫂搖了搖頭,還是問她兒子,「我家阿炳,到底在哪?」
「在城東。」張老頭說這句話的時候,嘴裡滿是苦澀,「我家鋼子,也在那。」他輕輕的搖了搖頭,在招待所走廊昏暗的燈光下臉上的滄桑是如此的深刻,「都在那,2個孩子,都在那……」
2個?不是4個麼?王鵬站在自己的房門外,恰好聽見了這句話,轉過頭看著張老頭,有些疑問:「2個?」
「您是?」張老頭看著一身便裝的王鵬,有些遲疑的看著刑大嫂,「這是?」
「這是王鵬,是個好人。」刑大嫂把王鵬拉過來介紹,倒是記得吩咐沒把他們的身份洩露出來,「這是張老頭,也是出來找孩子的。」
王鵬點點頭伸出手:「你好,我是王鵬。」他低聲說,「我們是跟刑大嫂過來一起幫忙找孩子的。」
「謝謝你們了。」張老頭用力握著王鵬的手,聲音竟然這便開始有些哽咽,「謝謝你們了。」
「這是我們應該做的,不應該謝。」王鵬搖了搖頭,並不認為自己有什麼資格應該得到感激,「等找到孩子,你們就回老家去吧。」他吐了口氣,「明天找到孩子。你們就走吧。對了,」他把手從張老頭的手裡抽出來,問,「其他的孩子家長們,也都聽到你的通知了麼?」
「我都通知到了。」張老頭用力點點頭,「2個孩子的家長,我都通知了,都正在往這邊趕的路上。」
王鵬沉吟了一下。手扶著房門提出一個問題:「我們在網上看到地消息,是4個孩子丟了。網我只想問一下,是不是還有別的地方的家裡也丟了孩子,卻是你們不知道的?」
張老頭和刑大嫂對看了一眼,都是搖頭:「不知道,我們這邊只有2個孩子的家長。」
「無所謂了,明天等家長們都到齊了。就去找孩子,然後順便問問那裡還有沒有其他人是被拐出來的,」王鵬聽著自己的手下們都在各自房間安靜下來,還有個問題,「那地方。是個什麼地方?」
「煤窯。」張老頭的話語裡滿都是苦澀,「一個小煤窯。」
原來是這樣子。王鵬基本上前因後果都明白了,點了點頭告辭一聲,便回到了自己地房間去休息了。張老頭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房門裡,轉過頭看著刑大嫂低聲問:「這幫人……」
「都是好人。」刑大嫂抹了一把眼角,臉上勉強擠出來一個笑容,「至於身份什麼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都是從京裡來的,看樣子,」她微微點了點頭,「都是有能量的樣子。」
實際上,特務們沒什麼能量,充其量也只不過是藉著特務的身份能狐假虎威一下,如果這邊的人真地對他們置之不理,他們也沒辦法。
國安不是用來調查刑事案或者民事案的,是用來對付潛藏在人民內部的敵特份子的,這個是國安偵察員行動的大前提。他們不能干涉正常地刑事及民事案件的調查。
當然,就好像郭懷玉所說的,如果有人真的敢把特務們不當回事,那麼特務們就有的是法子讓那人從此人間蒸發。
如果看過電影《真實的謊言》。那麼對於這種內務類調查人員的能量就應該有所瞭解了:這幫人每天都在犯法。而法律對他們來講幾乎根本沒用。
他們每天都在竊聽、偷窺、跟蹤,動用著一切合法地不合法的手段做著調查並隨時只用一份證件便把一個人投入大牢。只因為他們認定這個人有可能在危害國家安全。即便他們做錯了,最後也只是一份調查報告和檢討書結案了事,幾乎沒有人能對他們的行為做出約束。
這就是偵察員、或者說特務們的權力。
也許現在的這些事情,最後還是要靠著王鵬這幫特務才能有個終結。HTtp://
HTtp://刑大嫂躺在自己的床上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著,但心中卻又有一種莫名的安慰:我們這邊,有國安部的特務們呢!
隨著家長們陸陸續續的到達晉西,到達洪桐這個小小的縣裡,第二天地地質招待所逐漸熱鬧了起來,幾乎刑大嫂和張老頭他們每見到一個家長的到來,都會抱頭痛哭一番,然後絮絮叨叨的說著離別的話,傾訴著自己對於孩子們地想念。
家長們還沒有到齊,他們便已經有些按捺不住,想要到城外去看看他們那受盡苦難地兒了。
「等一等,等他們都來了,咱們一起去。」張老頭抹了一把臉上縱橫的老淚,勸慰著哭啞了嗓子地父母們,「等他們都到了,咱們就一起去,好不好?」
小周這時候已經忍不住自己的感情了,加入到了這個哭泣的行列中,坐在刑大嫂身邊兩眼通紅的看著他們。
安吉爾比小周也好不到哪去,披著斗篷坐在遠處輕聲的抽泣著搖頭歎息。
這裡面最鐵石心腸的,也許只有王鵬和朱鈞了。朱鈞在大牢裡見慣了生離死別,默默的和面無表情的王鵬對坐在房間裡聽著外面的號哭聲無言的抽著煙。
「這幫人,很辛苦。」王鵬輕輕搖著頭,終於打破了房間裡的沉靜,「明天,去找孩子的時候,別忘了把制服穿好。」他狠狠地抽一口煙,把煙頭在煙灰缸裡掐滅。「你回頭和小周也說一聲,明天都他媽的把制服穿上,我有種不是很好地預感,」他歎了口氣低聲說,「把證件什麼的都帶在身上,我怕……」他有些欲言又止,最後還是站起身擺了擺手向外走去,「反正明天都把制服穿上。到時候真有點什麼事情也鎮壓。」
鎮壓?朱鈞已經許多年沒有聽過這個詞了,好像自從他歲以後,不管是什麼地方基本上都不用「鎮壓」這兩個字了。就連高中歷史課本上,都把暴亂改成*潮了。
他有些楞楞的看著推開門離去的王鵬,有些想不通他為什麼要用這個詞。
等王鵬到達晉西的第三天早上,最後一個家長也終於到達了洪桐,來到了地質招待所。「咱們。走吧?」張老頭看著房間裡坐滿了爹媽,數了數人頭之後,站起身看著他們,「去找咱們的娃去吧?」
走吧!就為了這一天甚至開始晝夜顛倒的安吉爾長舒了一口氣,拍了拍已經穿好制服的小周地肩膀。跟著站起身來。
「不過,你們為什麼要穿制服?」安吉爾坐在出租車裡看著三位特務的行頭,很好奇的問,「你們是去打架麼?」
「打架?」王鵬完全不能理解這話從何說起,愣了一下搖搖頭,「我只是擔心一些事情。這些事情說了你也不會明白,你就躲在一邊看著吧。」
車出城差不多只有幾公里的樣子。王鵬便看到了不遠處綿延起伏的山巒上那一片黑色,並且聽到了開鑿山中煤礦的聲音。
「那是什麼?」安吉爾指著那一片有些驚訝的問,不過當她拉下車窗打算看個仔細地時候,一輛運煤的大卡正好從車邊呼嘯著駛過,揚起一片遮天蔽日的黑灰,帶的安吉爾連連咳嗽不止趕忙又關上車窗。
「那裡,是煤礦。」王鵬轉過頭看著司機,「我說的沒錯吧?」
「沒錯。」司機點了點頭,跟著又開始搖頭,「黑煤窯子。都是非法開採。這邊地煤礦年前就因為開採到了極限基本上已經把窯口都封死了,不過人家膽子大啊,就算是裡面漏水也要……」
就好像是為這句話做註腳一樣,就在王鵬他們剛剛到達那個露天煤窯口所在的附近。只聽見轟隆的一聲巨響。緊跟著地面便開始搖晃了起來。
「地震了?」王鵬一把抓住車門上的扶手才算是沒有撞到頭,滿臉驚愕的看著不遠處放下手中工具湧向窯口那邊的人們。叫了起來,「這是怎麼了?!」
「塌方了!」司機同樣的滿臉煞白,一腳踩住了剎車驚叫著,「窯口塌方了!」
什麼?!王鵬看著叫聲一片地窯口,呆坐在那裡半晌之後才猛地回過神來,一把拍在後排的朱鈞臉上:「都他媽的醒醒!朱鈞!」他轉過頭衝著他一邊叫一邊拉開車門,「你手機呢!趕緊他媽的錄像!」
聽到這句話的安吉爾和小周也彷彿如夢初醒,手忙腳亂的拿出各自的手機拉開車門開始錄像。
而王鵬則當先衝下車去,跟在哭聲叫聲亂成一團的爹媽們身後向著窯口跑去,一邊跑一邊叫著他們:「都別亂!」
但是不亂顯然是不可能的!爹媽們都是抱著巨大的希望來到這裡地,但眼睜睜著一幕塌方的慘劇就在自己眼前發生,而且自己的孩子很有可能就在那裡面,關心之下沒辦法不亂,一個個都是哭叫著衝過去,甚至刑大嫂等幾個女人已經被嚇軟了腳,跑著跑著便一跤跌坐在地上痛哭失聲再也站不起來。
「攔住他們!」一個工頭樣子的人看到了這邊跑過去地人們,嘶啞著嗓子指揮著幾個一臉橫肉地人堵在礦窯口死死攔住想要往裡沖的爹媽們,「給我攔住他們!別讓他們進來!」他一抬頭看到拿著手機明顯正在錄像地小周和安吉爾他們,大吃一驚之後連忙又拉過來正拿著工具忙著向窯口裡跑的人氣急敗壞的叫,「去,把他們的手機給我奪過來!」
「可是……」一個人叫了起來,「下邊塌了……」
「我知道!」那個工頭一腳踹在那人身上,「別他媽廢話,趕緊把那幾個手機給我奪過來!」
那幾個人似乎完全畏懼了,諾諾的跑過來衝擊著大門口叫嚷著的父母們向外衝去。
「媽的!」那工頭看著在大門口就要衝開攔路封鎖的父母們,急紅了眼,帶著剛從不遠處小木屋裡跑出來的幾個人也堵了過去,推著死命往裡沖的爹媽們叫著,「你們他媽的要幹什麼!你們他媽的知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張老頭他們已經完全顧不上什麼地方了,只知道自己的孩子現在有可能就在窯裡,只是悶著頭往裡沖。
「警察!」工頭幾乎攔不住他們了,抬起頭看到遠處拉著警笛而來的警車叫了起來,「警察來了!」
警察來了?張老頭他們幾乎是下意識的停止了行動,站在那裡看著身後蜂擁而來的警車,都有些楞楞的樣子。
就在這時候,煤窯口那裡突然傳過來了一個叫聲,一個路南口音的叫聲:「爹?!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