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 正文 第二章(四)
    方曉菲看到林志豪進來,一臉的疲憊和麻木冷漠的表情,正眼不看自己一下,也似乎沒有要和自己交談的慾望。就這麼一聲不響地脫了鞋子就衝著浴室走去。

    當他靠近自己的時候,方曉菲的鼻子裡飄進一股D沙丘的香水味。

    「等一下,」她說。

    「怎麼了?有事等一下再說,我要去洗澡。」林志豪漫不經心地說。

    「你身上有香水味。」方曉菲一雙眼睛直勾勾地逼視著他,彷彿想從他身上找出答案。

    「哪有啊?」他一邊搪塞一邊想,今天她好像是噴了香水,應該就是上次自己送給她的那瓶。

    「你還說謊。」她不依不饒地說,又靠近他對他從頭到尾地打量起來,仔細地搜尋著他的每一寸衣服表面。突然,他發現他的襯衫上粘著幾根卷卷的漂染過的長頭髮。而她自己是從來不燙髮的,顯然是別的女人的頭髮。

    她輕輕地把那幾根頭髮從他身上拿下來,用三根手指捏著它們,像是找到了確鑿的罪證,竭斯底裡地對著他吼了起來「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由於無比激動,她的聲音都發抖了。

    「什麼怎麼回事?我哪知道啊?」他一邊搪塞一邊在頭腦裡飛快地想對策,用上所有的文學細胞來構思情結。

    「噢,是這麼回事,」他口氣輕鬆地說,「我朋友的女朋友喝醉了。我和朋友扶她上出租車,下了車又扶她上樓梯把她送回家。這香水和頭髮肯定是她弄上去的。就這麼回事。」

    「是嗎?」她半信半疑地說,口氣明顯緩和起來了。

    「你要不信我給你撥個電話你問問就知道了。」林志豪邊說邊掏出手機來。

    方曉菲一把按住他的手,「別撥了,讓人家笑話。好了好了,我信你說的。下次注意點,別再跟人家女朋友「親密接觸」了。」

    林志豪大大地鬆了一口氣,他不知道,要是方曉菲非要他撥那個電話他該怎麼收場;不過他瞭解她,知道她不會撥,知道她是個愛面子的人。

    時間過得飛快,日子在日出日落的重複中單調而又有規律地滑過。轉眼間一個星期又過去了。

    週六那天清晨,林志豪夫婦正在酣睡中。突然給一陣門鈴聲吵醒。夫婦倆不像許多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人,總是起得很早,他們沒事就愛睡懶覺,有時要睡到吃午飯。這麼早就被吵醒,他們深感不滿。

    「會是誰呢?」方曉菲說。

    「誰曉得,這麼一大早的。」林志豪一邊說著一邊起身去開了門。

    「哎喲,媽,您怎麼來了?」他看到他媽媽用一根扁擔挑著大包小包地進來了。「怎麼還拿了這麼多東西?」

    「這些菜我剛從地上摘下來的,新鮮著呢,給你們嘗嘗。」老太太說,「這是青菜,這是蠶豆,這我自己做的青圓子還用粽子……」

    「媽,您以後不要挑這些東西來了,多重啊。」方曉菲聽到是婆婆來了,也起來了。她還注意到她把自己穿的好幾套衣服都打成包帶來了,看樣子像是要在這裡長住。

    志豪媽一進屋就忙裡忙外地幫著收拾屋子,在農村裡生活慣了,她就是這個閒不住的脾氣。她有兩個兒子,丈夫死得早,她一手把他們拉扯大,平日隨大兒子林志海在農村生活。他們那個地方家家戶戶都以加工供出口的絲綢為生,林志海也在家裡擺了十幾隻綢機、辦了一個小型的加工場,請了五個外地人在輪番日夜運轉。林志海夫婦生了一男一女兩個孩子,農村人生得早,他們都在讀初中了。老人家是個很把家的人,除了每日裡照顧好全家的一日三餐,還在田里地裡種了很多蔬菜,在後院裡養了幾隻雞、幾隻羊。

    志豪媽身體很好,幾乎從來不生什麼病,和他們生活在一起一點不拖累他們還能幫著他們。但是不曉得為什麼,她大媳婦還是經常和她鬧矛盾,非但不感覺到她好,反倒嫌她囉嗦、管得太寬。也許婆媳就是一對天生的敵人吧。有時候矛盾鬧得大了志豪媽就跑到小兒子這裡來暫住幾天。大兒子和大兒媳就會馬上過來請她回去。如此情景已經上演過好幾次了。

    「這次又鬧矛盾了吧?」方曉菲暗自想。

    「媽,您就別忙著收拾屋子了,等一下叫個鐘點工過來收拾一下就行了。」方曉菲說。

    「你們就是鈔票不作孽,叫鐘點工不要錢的啊?」志豪媽說,「都不曉得你們兩個人平時怎麼過的,這麼多年了,還這個樣子,連個家務都不會做,還要叫鐘點工。要是擺在我們那時候啊,人家跑到你家裡就可以看出這個阿娘(農村人稱呼已結婚的婦女)勤快不勤快。要是家裡亂七八糟,人家就要在背後動舌頭的,懶惰阿娘的名聲很快就傳出去……」

    她還在絮叨著,方曉菲一聲不響,心裡確是十分地憋氣。她心想家務又不是該我一個人做的,怎麼不怪你兒子?再說,她非常不喜歡「阿娘」這個稱呼,雖然都已經是中年了,但是她在很多時候都還想冒充大姑娘的,至少在心理上,她感覺自己風韻猶存,怎麼都不能和「阿娘」這個又俗又土的稱呼相提並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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