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站著一個形容端莊的年輕警察,開門的是膽大的占乃鈔。警察問"你認識被害人嗎?"占乃鈔回憶著他在"犯罪報告"上寫的情景"當警察給一張照片,或者說出一個人的名字,並且問你#39;這個人你認不認識#39;的時候,你應該回答……"應該回答什麼?占乃鈔手心陣陣發癢,他蜷起拳頭用指甲死命地摳著掌心。啊!想起來了,"你應該回答#39;見過幾次面,但是和他不是太熟。#39;在我聽過的各種答案中,它應該是最恰當的答法。"於是,他如是回答"見過幾次面,但是和她不是太熟。"警察說"這樣啊,但你們還是跟著我來一趟吧,後面的兩個小孩兒也跟我一塊。"占乃鈔忽然脊椎發麻,有了給警察叔叔下跪的慾望。直到走到應到的地點——房東的屋子,占乃鈔才能夠堅硬起脊椎和雙腿,比較正式地站了起來。他以為那裡已經佈置成了訊問室,結果那裡卻更類似於茶話會。整個房間都坐滿了,再容不下任何一隻屁股,但還是有越來越多的鄰居走進來,於是每個人的屁股只好按照一定的比例變小。房間裡的人都在說話,但是都不自覺地壓低聲音,整個房間就像一個巨大的衣服,它因為摩擦而作響。氣氛壓抑得難受。占乃鈔發現,這個房間的中心集中在一個坐在沙發上的男人上——他自始至終都沒有改變屁股的位置和形狀——他應該是警官,至少是這次案件的頭頭。他沒有穿警服,而是穿著一件深綠色的絲質T恤,那件衣服看起來已經穿了很久,下垂得很嚴重。他不矮,微胖頭微禿,街上一半男人都是此相貌,但警官看起來就是一副警察樣。占乃鈔很討厭房間裡面的這些人。他們大多是一群沒有事幹的很老很老的老太太領著她們的中年孩子,而他們也只是一味地歎息同樣的事情"說起來也真是慘啊,還這麼年輕。""唉!""人這一輩子真說不準,說死就死了,一點兒預兆都沒有""唉!"就像一群職業的三句半演員。他們傳達不出任何有用的訊息,占乃鈔只好向旁人打聽"她的死亡時間是什麼時候?""初步判斷是自殺還是他殺?"他的這些問題都被人們間接地傳達給警官。警察沒有回答,只是頗有興致地打量著占乃鈔說"小伙子知道挺多的嘛!來,坐過來。"占乃鈔坐到警官身邊,警官對他的興趣又突然消失了。他只是喝大量的茶,把茶葉梗吐回他的有機玻璃杯子裡,再加水,然後再喝,再吐,這樣無休止地循環。突然,循環中斷了一節,警官像占乃鈔一樣頭靠沙發,臉和占乃鈔靠得很近,眼睛直勾勾地望著占乃鈔說"昨天晚上三四點鐘死的,從家裡的窗口掉了下來。按說二樓一般摔不死人,又是摔在草地上,偏偏她落地這麼巧,腦袋直挺挺地撞到地上,她頭又偏偏撞上了地上的一塊大石頭,當場就死了。要是我們,再怎麼也做不出那樣標準的頭朝地。"他嘴裡的茶味全部噴向占乃鈔的眼睛,但占乃鈔堅強地一下也不眨眼睛。有一瞬間,警官的混濁眼白投射出陰沉的光,目光像剛硬而寒光閃閃的刀一樣向他撲過來,占乃鈔有一瞬間被嚇倒,張開口準備向他和盤托出自己制定的整個犯罪計劃。最後,他終於克制住了,抱著極大的認真聽著警官的話。他還想問問題,但警官卻覺得剛才對占乃鈔的陳述已經過多,因此再拒絕透露更多。警官開始和占乃鈔他們打趣"你們都住在同一樓吧,是好夥伴吧?家長你們來進行法制教育嗎?"說著,自己笑了起來,並且看向周圍,暗示他們也一併笑。忽然,一個極老極老的涼嗓子老太太涼著嗓子說"他們不是住戶,他們是死者的房客!"警官目露精光,站起身子朗聲命令混坐在普通人群之中的便衣說"讓其他人走,他們三個人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