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我們頑強的人民軍隊在一次次擊退敵人的進攻後,彈盡糧絕一樣,我們在經過多門考試的輪番轟炸後,不免產生了匱乏情緒。這種情緒嚴重影響到我對待考試的態度,在日常生活中具體表現為睏倦、食慾不振、內火攻心、大小便次數明顯減少。
還剩下一門畫法幾何的考試,我對這門考試已經喪失信心。首先,我不具備空間解析的能力,我只有通過仔細思考,才能夠做出一個圓的三視圖投影依然是一個半徑等同於該圓的圓的判斷,我所擅長的是透過現象看本質,當一位女子從我面前走過時,我便可透過此女子衣服的表面現象深入到她身體的本質,最後得出結論:該女子腰部略粗。其二,我為自己計算過,即使這門考試不過,我也不會淪落「試讀」。再次,我已經著手寒假生活的美好構想,無心留戀這門考試,與其為它付出幾天的艱苦努力換得一個不及格,不如將它徹底放棄,提前開始我的寒假生活。
楊陽對待這門考試和我的態度截然不同。他擁有傑出的畫法幾何頭腦,能夠一邊摳鼻孔,一邊想像各種零件在不同平面的投影,在挖出鼻屎後得出正確結論。儘管這個學期楊陽沒有聽過一次課,但他還是以滿分的成績獲得我的嘖嘖稱讚。
我說:「你丫天生就是畫圖的命。」
楊陽回敬說:「你丫天生就是羨慕我畫圖的命。」
考試成績公佈後,我喜出望外,我的高數居然以0分的成績佔去了只有二分之一人數及格的一個寶貴名額。因為我沒有參加畫法幾何的考試,獲得了必然的零分,對此我毫無怨言。
楊陽除高數外,其餘考試也順利通過,宿舍的另外四人通過了所有考試,令我驚訝的是,佟小婭的總分居然在班裡排名第一。
佟小婭其人令人匪夷所思,除了與齊思新來往甚密外,對班裡其他同學的態度極其傲慢,仗著自己容顏嬌美,走起路來也端著架子,理工院校最缺少的就是相貌美麗的女生,佟小婭處身於此自然會有一種不可言喻的優勢,她的受關愛程度即使不至於大熊貓,但也絕不亞於丹頂鶴。追求她的男生趨之若鶩,她對此本著來者不拒,多多益善的態度。我曾多次看到她和不同男生出入食堂、禮堂、圖書館等場所,關係看似曖昧。
我問過齊思新對此事的看法,齊思新說他給予佟小婭自由發展的空間,而且只有這樣佟小婭才不會限制他另尋新歡,對此我頗為不解。齊思新說其實自開學以來,他和佟小婭的關係始終就這樣模稜兩可,他屢次向佟小婭表示愛戀,佟小婭雖然對此避而不提,但並不拒絕齊思新的各種約會和與他簡單的親熱。齊思新因為看到佟小婭和其他男生在一起備感痛苦,佟小婭卻視而不見,她對齊思新說,我們都還年輕,思想不成熟也不夠穩定,不要把自己局限在一個特定的狹小圈子裡,這樣有礙於我們向更廣闊的空間發展。佟小婭還告訴齊思新,他也可以在不同女孩之間做出選擇,不要死纏住她不放。齊思新百思不得其解地對我說:「也不知道丫是怎麼想的,走一步算一步吧!」我感覺日後齊思新要為佟小婭付出許多,她的人生觀是我們任何人無法理解的。
佟小婭在這次期末考試中總分第一足以證明這樣一件事情:與男生的頻繁接觸並沒有影響到她的學習。這又說明了一個問題:佟小婭具備極高的智商,齊思新為此炫耀不已:「如果將來佟小婭嫁給我,那我就有了一個聰明的媳婦。」我們勸他:「媳婦聰明固然是件好事,但你就要多費心機了。」齊思新並不引以為然,我們也不好多說,很有可能哪天齊思新為了證明自己對佟小婭的一片誠心,會把我們對他的忠告轉告給佟小婭的。
大學的第一個學期便以這種方式結束。
寒假的第一天我是這樣度過的:躺在床上睡了很久,直到陽光照射進來使我感覺微微熱意才醒來,下床喝了口水,屋內空空如也,父母已經去上班。這才使我意識到寒假開始了,看了一眼掛在牆上的表:十一點四十。
我坐在沙發上,腦袋裡想著究竟做點兒什麼事情才能使寒假過得有意義。想了好半天,還是不知道做什麼好。
我環顧四周,認為目前最應該做的事情是把被子疊起來。疊好被子,我去洗漱,然後給自己做了一頓飯。飯的內容並不複雜,煮了一袋「康師傅」,臥了四個雞蛋。吃四個雞蛋絕非我的本意,況且雞蛋也不便宜,我又沒坐月子,無奈家中只剩下一袋方便麵,為了吃飽,我只好如此。吃完飯刷過碗,感覺實在無事可做了,不如接著睡覺,但我已多次勸告自己,過一個健康向上的寒假,總睡覺怎麼可以。
我決定給楊陽打個電話,問問他正在幹什麼。
「喂!」我一聽就是楊陽躺在被窩裡的慵懶聲音。
「你還睡覺呢吧!」
「噢,你呀,這才幾點!」楊陽睡意仍濃。
「再睡就快到明天了!」
「沒事兒,反正明天也得睡,一塊兒都給睡了吧。」楊陽打了個哈欠。
「你除了睡覺不幹別的呀?」我問。
「不幹,有什麼事兒可干!」
「好吧,你接著睡吧!」
陽掛下電話。
我又給齊思新打了電話:「喂,幹什麼呢?」
「剛起,正刷牙呢。」齊思新嘴裡滿是牙膏沫子,含糊不清地說著,我隱約感覺一股牙膏味正順著話筒飄過來。
「刷完牙幹什麼?」我問。
「一會兒去人大接佟小婭,她在那裡報了一個托福班,五點鐘下課。」
「哦,那你得刷乾淨點兒,別讓她知道你有口臭的毛病。」
「你丫在這時候打電話來,我能刷乾淨嗎!」
「我就不打擾你了,趕緊刷吧!」我掛下電話。
真沒有想到佟小婭會有如此心計,放假的第一天就去上托福班,而我們卻賴在被窩裡,尤其是楊陽,大有冬眠到底的架勢。
我又給幾個高中同學打了電話,一問才知道,他們也無所事事到和我一樣的程度:有在家裡看電視的,有看漫畫書的,有的在玩電腦遊戲,還有人在我打來電話時正在大便,匆忙之中草草了事,擦了屁股尚未來得及沖水,就提上褲子跑出來接電話,一聽是我便開始歎氣,顯得特別失望。
我說:「難道你對那泡屎的感情比對我還深嗎,我們三年同窗,已有半年杳無音信,而你和你的屎卻可以天天見面,哪天你吃了不乾淨的東西,一天能見它好幾回呢!」
他急忙解釋說:「我不是這個意思,其實我特想你,剛才以為是我女朋友打來的電話。」
「你丫找到女朋友了,哪兒的?」
「大學同學。」
「好看嗎?」我興趣盎然地問道。
「還行,沒韓露好看,對了,你和韓露最近有聯繫嗎?」
「沒有,也不知道她回來沒有。」
「好像是回來了。」
「你怎麼知道的?」我急忙問道。
「前天我送女朋友回家,在北京站看見一個女生背著一個大包,特像她。」
「你怎麼沒和她說話?」
「當時我正和女朋友依依惜別,哪兒有工夫和她打招呼呀,而且她身邊還跟著一個老爺們兒,好像是她爸。」
「哦,你女朋友是哪兒的人呀?」我問道。
「東北的。」
「把你累夠嗆吧。」
「別扯淡了,我連她的手都沒碰過。」
「怎麼可能,這不是你一貫大刀闊斧的風格呀!難道她是殘疾人,沒有手不成?」
「人家外地姑娘純著呢,不像咱北京的,想怎樣就怎樣。」
「好吧,不耽誤你倆打電話了。」
「行,改天聚聚。」
「好,拜拜!」我掛下電話。
牆上的鐘錶直指五點整,再過一會兒我的父母就要下班回到家裡,我可以趁這會兒工夫抽根煙再發會兒呆,然後在晚飯後看兩至三個小時的電視劇,最後洗漱上床睡覺。
這就是我寒假第一天的全部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