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船上的時候,已經是半夜。
燈會還在繼續,船離開的遠遠的了,依舊能聽見傳來喧鬧的聲音。
葉朝之端著一碗酸梅湯進來。
「你就真丟下紫菀不管?」
他在我身邊坐下,將酸梅湯遞到我手裡,同時問道。
「我不管她?那丫頭自己樂不思蜀好不好?」我委屈的叫起來。本來就是嘛!在燈會的時候碰到紫菀,她明顯看起來玩高興了,我也不想掃興,就讓她繼續玩去,不用跟船一起回去,反正她身邊有趙一跟著,哪裡吃得了虧啊?她不讓別人吃虧就不錯了!
安排好了紫菀,所以我才和葉朝之先乘著畫船離開。
哪裡是丟下紫菀不管嘛!
我撅起嘴不滿的瞪向葉朝之。他大笑,「怎麼鬧孩子脾氣了?」
「我這是抗議!抗議!」我叫道。
「好好好,是抗議,可你抗議什麼呢?」葉朝之根本不以為然,趁我張嘴說話的功夫,就舀起一勺遞進我嘴裡。
「剛才熱了吧?喝點酸梅湯祛暑。」
「……」我乖乖的將整碗都喝完。
已經離開燈市很遠了,聽不見喧鬧的人聲,只有船緩緩前進時,船頭破開水面,激起的嘩嘩聲,在安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清晰。
夜風涼爽,從窗縫間鑽了進來,一絲絲涼浸浸的寒意。
船行的很慢,不知不覺行至一片蓮葉間。
月光下,蓮葉像被灑上了一層銀粉。發出銀白色的淡淡光芒。月色清明,和著水面上若有若無一層隱隱的水氣,越發顯得清幽起來。
「這倒是處好地方。(,更新最快)。」
見此荷塘美景。葉朝之也忍不住讚一聲,命船工停船。
我正猜測他打算做什麼。卻見他轉身入內,抱出一架烏木銀弦焦尾琴來。
「雖然比不上你地綠綺,但這琴隨我多年,一直帶在身邊。」葉朝之伸手輕輕撥了撥琴弦,聲音清越悠揚又不失沉穩。
倒和他很像!
我笑著問道。「可有名字?」
「松壑。」葉朝之緩緩回答,「如聽萬壑松。」
「好名字。」我衷心稱讚,然後傻乎乎的問了一句,「你起的?」
問完頓時就覺得自己真是典型地多此一問!
好在葉朝之並不在意,只是笑著回道,「是啊。」
然後盤腿坐下,手指輕輕拂過,琴弦隨之發出清朗的聲音,鏗然作響。
儼然是「殺破狼」地曲調。
我一怔。訝異的問,「你還記得?」
「當然記得。」葉朝之手指又輕柔的撥動一下,「當日去江南。你曾經彈過。」
「我也還記得,當時你也彈過。」我將下巴擱在他肩膀上。眼珠轉了轉。笑嘻嘻地開口,「我可記得很清楚。你當時說我壞話哦!」
對我突然的指責,葉朝之完全沒明白過來,自然立刻抗議,「哪有?」
「怎麼沒有?」我撅起嘴,裝出一副委屈的樣子,「我記得很清楚呢,你當時明明說——」
葉朝之不知我在玩什麼花樣,訝異地皺起一邊眉來,我故意裝作視而不見,繼續慢條斯理的說來,「你當時說我,琴聲黏黏糊糊的,而且荒腔走板。」
葉朝之明顯被我唬住,怔了怔,「我何曾那樣說過?」
「沒有?」我揚起一邊眉來,「那就說的是……」
我頓了頓,才慢慢地、一個字一個字的道,「你說昔日擊壤歌傳唱,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四字淺顯明瞭,卻寫盡民生天然,再無能出其右者,未必就比精雕細琢的文章差得到哪裡去。」
我說完,再看向葉朝之,他已經徹底愣住,滿面驚訝之色。
半晌,才不敢相信的開口,「你……你居然真的都還記得?」
「怎麼不記得?」我自身後抱住他,緩緩閉上雙眼,半晌,才低聲道,「你說過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得。」
尤其是這兩年來,說不想他,是騙人地!可每當想他,很奇怪的,和他之間的點點滴滴,就會泉湧一般,任何細微地事情,都能回想起來,甚至連他說過的話,也像是每個字都刻在心裡似地,怎麼都忘卻不了!
越想忘記他,思念卻越加地強烈!
我伏在葉朝之背上,靜默不語,他也沒有說話,一時之間,都安靜了下來。
夜安寧,靜的似乎能聽見我和他地呼吸聲,都交纏在了一起,難捨難分。
許久,葉朝之手臂一伸,就將我攬入懷中,額頭輕輕抵住我的,低低的笑了。
笑聲卻滿是欣慰與歡喜。
我倚在他懷裡,隔了會兒,忽然想起一事來,連忙撐起身子,扭過頭看著他。
「而且我還記得一件事!你要好好解釋!」
見我這興師問罪的模樣,葉朝之也驚了一下,不解的看著我。
我毫不客氣的雙手揪住他衣襟。
「那次在山洞,你其實都看見了?對不對?」話還沒說完,我一張臉已經漲得通紅,接下來說的話,也自然吞吞吐吐結結,「其實我渾身上下……你……你都看見了,是不是?」
聽我說完,葉朝之眉一揚,那表情頗有「等你下文」的感覺,
可我還有什麼下文?無非是翻出來算舊賬!
見他只是笑,也不說話,我一張臉越發火辣辣的,之前想好的興師問罪的話,統統忘記到了九霄雲外,只能模模糊糊的嘟囔幾聲,算是不滿的抗議。可恨葉朝之這個時候居然也學起耍無賴來,笑容未變,卻讓我莫名的面紅耳赤,偏偏他還故意貼近耳邊,低聲道,「沒看見怎麼樣?看見了又怎麼樣?」
聲音沙沙啞啞的,聽得我一顆心慌亂不已,面孔早滾燙得可以燒開水了,連忙低下頭去,不敢再看他。
嗚……我恨自己這臉皮薄的毛病!明明和眼前的人早就做過很多次了,偏偏還是忍不住臉紅害羞!本來想調戲他的,結果反被調戲了!
真是不爭氣!
我窘得很,可沒提防葉朝之突然將我臉抬起來,然後狠狠吻住。
唇齒交纏,吻了很久,分開之際,他才低笑,「或者這樣罰我?」
……簡直就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我憤憤的白了他一眼,強烈表示不滿「罰你彈琴給我聽!」
朝之忍俊不禁的樣子,倒毫不在意摟我在懷的姿勢,伸手在琴弦上隨意撥動了兩下,問道,「想聽什麼曲子?」
「你拿手的就好。」我順口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