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華秋月,也不過剎那間,就隨著東流水一去不復返了。
文雅點說,就是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通俗點說,就是日子該過還該過,老惦記著昨天也不能改變現在的種種。
可惜不管是文雅也好,通俗也好,都不是本姑娘的風格,再怎麼偽裝文藝小青年,也始終頂了個「偽」字,是盜版不是正版!
有文化的人一旦苦惱,百分之九十九都會化為「春花秋月何時了」,但沒文化如我,百分之百就只有出神發呆失魂落魄渾渾噩噩的份,連「附庸風雅」四個字的邊都挨不上!
浴室裡燈火明亮,正中一個大理石砌起的浴池裡熱氣氤氳,池水是接了山中的溫泉引下來的。
我把頭靠在漢白玉的浴池邊上,大聲小聲,長吁短歎。
一旁的紫菀終於聽不下去了,忍不住開口,「小姐,你都歎氣好幾個時辰了。」
我抹了把臉,雙眼盯著屋頂,然後——
「唉
繼續長長的歎一口氣。
紫菀翻白眼,徹底認輸,「小姐,你明明放不下葉相,何不乾脆和他挑明?這樣子耗著,何時有個結果?」
「結果?」
我動了動身子,鬱悶的回道,「已經有結果了,我不會再見他,再也不會了……」
這次換紫菀歎氣。
「……紫菀,你不明白的……」隔了一會兒,我才幽幽的道,「你不是我。不會明白的……」
「我是不明白……」紫菀咕噥了一聲,明顯不滿,不過倒沒再說什麼。就算有異議。小丫頭也會乖乖的聽命行事。
「明天就離開這裡,泉州不能再住了。」我對她說道。「葉朝之已經發現了我,說不定軒轅流光和謝凌雲也會找來,泉州不安全。」
「可是離開泉州,要去哪裡呢?」也許是住了差不多兩年,難免有點感情。紫菀地語氣裡很有股捨不得的味道老實說,這裡山清水秀,我也捨不得!
可是……
「去哪裡都可以,大不了暫時離開,等他離開了泉州,我們再回來。」
小丫頭聞言沒再說什麼,只是小小的表達了一下抗議,「但現在都晚上了,再急也用不著連夜走。不如等明天或者後天?」
我想了想,「也好。」
葉朝之地傷並不輕,就算找來。也不是這兩三天就能成行的事情,所以緩一天也好。紫菀他們跟著我東奔西走東躲西藏地。委實也辛苦。[——,wap,,更新最快]。
從浴池裡撐起身來,帶起一陣嘩啦的水聲。紫菀連忙上前替我抹乾水珠,裹上件月白素綢的長袍,薄綃的料子,柔軟的貼在身上。
紫菀剛幫我把束起地長髮放下來,忽然警覺地喝問一聲。
「誰?」
我大驚,連忙順著看去。
竹簾子捲了一半起來,庭院裡的夜風吹得薄幕翻飛不止,掩映間,一個人影若隱若現。
我吃驚不小。
這裡是杜若居的內院,我在泡溫泉的時候,除了紫菀,任何人都不准踏進一步,外面更有趙一這個武功高手守著,一夫當關萬夫莫開,連只蒼蠅都飛不進來,可是這個人是怎麼避過趙一的眼睛,進來的?
「來人——」我剛大聲叫出兩個字,那人影一晃,我只覺得眼前一花,一隻手就緊緊摀住了我嘴巴,頓時出聲不得。
「你難道還想叫人把我攆出去?謝紅衣?」
葉朝之那熟悉的聲音就傳入我耳裡,最後三個字,他簡直說得是咬牙切齒。
我早已經徹底傻了眼,楞楞的看著他。
他他他他他他他…………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不可能的呀!!!
他明明受了重傷動彈不得!趙一還凌空投石點了他地穴!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怎麼會知道我住在辟荔山?還能找到這裡來?
一連串的問號瞬間湧上大腦,人肉U處理不來,頓時死機。
我僵在那裡,動不能動,想也想不通,徹底傻掉。
葉朝之把手緩緩從我嘴巴上移開,可另一隻手始終緊緊圈在我腰上。
紫菀在一邊也早呆住,傻乎乎地喊了一聲,「葉……葉相?」
葉朝之的反應是瞪了她一眼,沉聲說了兩個字,「出去!」
我還是第一次看見葉朝之這種生氣惱怒地表情,紫菀也是,當下二話不說,提起裙子就溜出了門,逃得比兔子還快!
我心中暗暗叫苦。
經常發飆地人其實並不可怕,干打雷不下雨而已。但平素溫和文雅的人一旦發怒,那就是十二分地恐怖!
如今葉朝之,就正是這樣。
雖然沒暴跳如雷沒火冒三丈,可素來溫柔的表情徹底消失了,變得鬱沉,眼神也帶著掩不住的怒意,像是一把火,正燒得旺。
我很沒骨氣的腿一軟,轉身想逃,但葉朝之的手還緊緊圈在我腰上,能逃早逃了!如今只有乾笑著,打個哈哈開口,「朝……朝朝朝朝朝朝朝之?」
結巴的那叫一個精彩!
葉朝之的臉色還是很難看。
我知道他在生氣,而且是非常生氣。可心虛的是自己,自然啞口無言,乖乖的等著挨罵,就像個犯了錯的小孩。
意料之外的,葉朝之並沒責備,只是一直看著我,眼中的怒意越來越盛,讓我越來越惶恐不安。下意識的掙扎起來。
腦中卻閃過一個異常滑稽地念頭。
葉朝之氣得這樣兒……會不會打我屁股?
念頭剛動,葉朝之已經動了手——
他忽然用力的,將我緊緊擁住。
抱得是那麼緊。就像是要將我狠狠地嵌進他胸膛裡一樣,抱得我幾乎喘不過氣來。
同時。也嘶啞的開口,「你知不知道我找得你多辛苦?你知不知道我每晚夜不能寐,就是因為擔心你?」
說到後面,他幾乎是嘶吼了。
「你知不知道兩年前,你在我眼前跳崖那一幕。讓我幾乎崩潰!幾乎連生存地慾望都沒有!」
葉朝之雙手狠狠掐著我肩膀,我吃疼,但又不敢叫出來,咬住嘴唇默默低頭。
沒法子,心虛嘛……
「紅衣,你怎麼那麼狠心?在我眼前出現,給了我一個希望,然後又狠狠的打碎它?」葉朝之終於捨得將手鬆開,轉為捧住我臉頰。「你怎麼下得了手?」
「我……」直到這時,我才找到一點機會開口,可嘴巴剛張開。才發現聲音也虛弱沙啞地連自己都聽不出來了,嗚咽了一聲。說了個「我」字就再也說不出話來。
眼淚卻沿著臉頰悄悄的流了下來。
葉朝之依舊還在氣頭上。「你到底打算躲我躲到什麼時候我早已淚眼模糊,小聲地抽嚥著。
也許是見我哭起來。葉朝之心軟了,神情柔和下來,輕歎一聲,嘴唇落到我眼睛上,溫柔的吻去淚珠,低聲道,「別再離開我了……」
我任由他吻著,許久,才搖搖頭。
「……不行,朝之,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隨著我這話出口,葉朝之臉色驟變,雙手也再次緊緊抓住了我肩膀,疼得我皺起眉來。
「為什麼?」他沉聲問道,「為什麼?」
「我……」我猶豫起來,閉上眼,咬住嘴唇考慮了很久,終於狠下心來,決定告訴他真相。
「我中了醉紅,還能活多久自己都不知道,也許一年,也許一個月,也許一天。」我看著葉朝之的雙眼,艱難的道,「朝之,我連自己還能不能活下去都不知道,你要我怎麼和你在一起?我不想連累你呀!」
在初聽我中了醉紅之毒後,葉朝之猛地睜大了雙眼,驚愕萬分,可在聽見我說不能和他在一起之後,眼睛又瞇了起來。
我已經控制不住自己地情緒,小聲的哭泣,「朝之,忘了我好不好?把我忘了吧……」
可是,我話尚未說完,只覺得身子突然一輕,隨後,就被人猛地扔進了浴池裡。
「嘩啦」一聲,水花四濺。
我沒料到他居然會這樣做,一下子摔進浴池裡,雖然並沒摔到,可慌亂之下,還是嗆了幾口水,連忙手忙腳亂的撐起身。
但葉朝之早已跳進了水裡,將我一把壓在池中大理石砌成的台階上。說是台階,其實也打磨得光滑圓潤,讓我泡溫泉時可坐可倚,所以並未磕到,但還是讓我嚇得慌亂起來,掙扎了幾下,手腳卻都被葉朝之緊緊壓住,動彈不得。
葉朝之的臉離我很緊,滿是怒意,還有不敢置信。
「就是為了這個理由,你躲了我整整兩年?」他一定氣壞了,「就因為這個,你狠下心來不肯見我?謝紅衣,我真該讓你多喝幾口水,好生清醒一下!」
我還是第一次聽見他這樣凶巴巴的說話,早愣住了,什麼反應都做不出來,只能傻傻的看著他。
「謝紅衣,你把我看成什麼人了?僅僅是因為中毒,你就要擅作主張的藏起來?你說你不想拖累我,可知不知道,我早就被你的狠心、你地詐死,拖到了十八層地獄,哪裡還會在乎這些?你!你簡直自以為是!」
葉朝之越說越氣。
我越聽越心虛的想往水裡縮,好把自己藏起來。
擅作主張的是我,自以為是地也是我,確實無話好說……
正在這時,葉朝之忽然狠狠的,一口咬在了我地脖子上。
「啊?」
我驚嚇之下,尖叫了出來。
脖子上只覺得一陣刺痛,葉朝之咬得很用力,鋒利地牙齒深深的嵌進了自己地皮膚。
「痛……」我忍不住叫道。
葉朝之這才緩緩抬頭,眼裡還有怒意,「痛?又怎麼比得上我心痛?」
他伸手輕撫著剛才咬過的地方,「紅衣,你是我的!我要你一輩子都和我在一起。」
不用照鏡子,我都知道,葉朝之剛才那一咬,八成是咬了個紅紅的牙印出來,掛幌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