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盯著賀蘭脖子上的喉結目瞪口呆。
八成是見露餡,賀蘭一掃之前嬌滴滴的模樣,大大咧咧的把衣領扯了扯,曲起一條腿坐在地上,那動作哪裡還有之前怯生生的害羞狀?整個一男人的慣常舉止。
雖然那張臉看起來還是很女人。
「你是男人?」我瞇起眼,問。
「如假包換。」賀蘭終於開口,聲線滿低沉,再明顯不過的男人嗓音。
他根本就不是啞巴,完全是怕露餡才裝成啞巴,不然一說話,誰還聽不出來是男的?
「……」我忍不住翻白眼。
「侯爺俠義心腸見義勇為,賀蘭感激不盡。」他笑嘻嘻的開口。
雖然我俠義心腸沒錯,見義勇為也沒錯,但為什麼現在聽這個人妖說來,就怎麼聽怎麼不順耳,覺得都是譏諷的意味?
「我現在倒覺得自己是多管閒事了。」我冷哼一聲,「看起來,你也不是那種會乖乖聽話任人宰割的類型,為什麼要裝成女人?而且……」
想到那個豬頭居然是皇泰國三皇弟,我嘴角忍不住抽搐兩下,「而且,你得罪那矮胖子,也是裝的?」
見我死瞪著他,賀蘭抓抓頭皮,聳聳肩回道,「哦∼∼我確實是不小心撞到那矮胖子了嘛∼∼這個沒騙你,當時街上的人都可以作證。」
……好,姑且信你!
我又繼續問,「那你為什麼會裝成女人?」
這次換賀蘭面孔開始抽筋,「簡直就是一失手成千古恨!我和手下閒來無事推牌九,輸了的人要扮成女人三天,而且不能被人發現。」
「……你輸了?」這是很明顯不過的事實,不過……他為什麼一提到這個臉就抽搐的理由,也就想得通了。
換誰誰不抽啊?
「廢話!沒輸我能變這樣嗎?好歹我賀蘭昭采也是風流倜儻玉樹臨風文武雙全的美男子,要不是不能失信於人,怕被拆穿,那死胖子動手動腳,我早把他揍得連爹媽都認不出來了!」
「賀蘭昭采?」我揚起一邊眉毛,甚感有趣的看向他,「招財進寶?」
這傢伙名字好玩,和趙三留有的一拼。
「……」賀蘭昭采斜我一眼,眼珠子轉了轉,開口道,「這才第一天呢,還有兩天,可憐我這風流倜儻玉樹臨風文武雙全的美男子還要繼續扮成女人兩天啊!簡直蒼天無眼!」
風流倜儻?玉樹臨風?還文武雙全的美男子?明明就是個女人臉的人妖!
見他在一邊捶胸頓足哀歎不已,我翻個白眼懶得再理,拍拍灰塵起身,「沒事了的話,你可以走了。」
「誒?侯爺既然救了賀蘭,怎麼能這樣狠心的再把賀蘭丟棄呢?」賀蘭昭采又裝出之前嬌滴滴的柔弱可憐樣。
可惜事情已經露餡,再怎麼拚命擠眼淚也是白搭!你個大老爺們沒事兒學小姑娘慼慼慘慘切切的抹眼淚算什麼?超級惡寒!
「好走不送!」我朝他做再見的手勢,抬腿剛想離開,冷不丁腳下一重。
我一嚇,想要甩開,卻發現賀蘭昭采正死死抱住我大腿,「侯爺救了賀蘭,大恩大德無以為報,願盡綿薄之力,報答侯爺救命之恩∼∼」
這人妖居然耍無賴?我又好氣又好笑,「報答?你怎麼報答?」
「當然是……」賀蘭昭采笑得一臉無恥加色迷迷,「以身相許。」
我二話不說一腳把他甩開,「不必!本侯爺對男人沒興趣,沒有斷袖之癖!」
「賀蘭不介意∼∼賀蘭男女皆可∼∼」他越發粘乎的腆著臉湊過來,「難道是侯爺覺得賀蘭長得不夠美?」
此話一出,我頓時惡從膽邊生,鞋底子毫不猶豫踹他臉上。
賀蘭昭采確實很會演戲,在身份被拆穿之後,對著紫菀靈珠小鸚鵡一陣聲淚俱下,居然博得了他們集體同情,齊刷刷背叛了小侯爺我。
於是賀蘭昭採得以名正言順的在府裡住下來,還每天好吃好喝早睡晚起,沒事就剔著牙找小鸚鵡磕牙,悠閒的完全把我的侯爺府當度假村!
本來眼不見也就心不煩,可這幾日本侯爺被皇帝老子一聲令下禁足,就只能窩在府裡對著那人妖大小眼。
看見自然就心煩,偏生賀蘭昭采臉皮厚的可以,老在眼皮子底下晃悠,晃得我更加憋得慌。
「招財進寶。」我見他無聊的提著大鸚哥在花園裡遛來遛去,叫了聲。
「侯爺有什麼事?」他回頭,笑得滿臉花兒開。
「出來這幾日,你手下也不找你,倒真放心的很吶∼∼」
他聞言笑得更加燦爛,「又不是小孩子,更不是千金小姐,有什麼好找的?玩夠了自然就會回去。」
換言之,是賴定我了!
哼!幸好本侯爺別的不多就錢多,養個吃閒飯的也不是養不起。這賀蘭昭采倒不算來路不明,是個走四方的商人,也是九省商會會長,出了名的古怪人物古怪行徑,什麼離譜的事情都幹過,恨得商會老頭子們牙癢癢,男扮女裝這碼子事情對他來說,不過是家常便飯小菜一碟。而且訓鳥的本事還不錯,沒兩日,本就機靈的大鸚哥被他折騰的愈發伶牙俐齒,馬屁拍的越來越順溜。
和招財進寶正在逗鳥玩,紫菀忽然大驚失色的跑進來,氣喘吁吁汗流浹背。
「怎麼了?急成這樣∼∼」
我瞅了一眼,問道。
招財進寶早就好心的遞給她一杯茶,紫菀一口喝乾,急沖沖的開口,「侯爺不好了!」
呸!烏鴉嘴!沒事咒本侯爺呀?
「侯爺我好的很∼∼」我一邊理著大鸚哥的羽毛一邊悠閒的回答。
紫菀深吸一口氣,「那個豬頭矮胖子……不對!是皇泰三皇弟,被人殺了!」
嚇?
我手裡一用力,「呱啊∼∼」,大鸚哥的淒厲尖叫頓時劃破長空。
豬頭皇子確實死了,一刀斃命,絕對的職業手法。
如今國賓館……應該是叫驛館現在熱鬧的很,當日一干人等全部下獄等候審問,皇泰國不依不饒,三天之內交不出兇手就等著邊關大軍壓境。
猜都不用猜,我敢打賭現在謝凌雲的頭絕對是一個比兩個大!
不過他在忙的團團轉的時候,還有心情派人來專門警告我,不准出去惹事,這節骨眼上,經不起再折騰了。
事情輕重緩急我不是分不出來,自然也很乖的呆在府裡自己找樂子,反正每半個時辰就有人來回報一次事情進展,就算不用出門,也照樣知道的清清楚楚。
轉眼過去了一天,不要說抓到兇手,連刺客是怎麼鑽進來殺人的都不知道,一堆人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謝凌雲一怒之下,砍了倆官腦袋,派出了心腹葉朝之,專審此案。
紫菀來報這消息的時候,我剛沐浴完畢,穿著家常衣袍,斜倚在狐毛靠墊上看書。
「葉相?」
時間已經過去一天,還剩下兩天了,就算葉朝之再怎麼聰明絕頂,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找到兇手平息干戈嗎?
我猛地關上書撐起身來。
「侯爺?」紫菀不解的看向我。
「……沒事……你下去好了……」覺得自己剛才的動作有點太莽撞,怕被紫菀這機靈丫頭看出什麼來,我掩飾般揮揮手,示意她可以下去休息了。
……雖然我覺得她似乎早就看出了什麼……
聽見紫菀剛才一番話,我再沒了看書的念頭,心裡忽然覺得煩亂不安,焦躁的在屋裡走來走去。
豬頭皇子被殺,不外乎兩種可能,第一,本國紛爭,牽扯到權勢地位,個個都是殺紅眼的狼;第二,有人想要挑撥兩國關係。
那麼,他的死,是哪種?
我承認我不是金田一也不是柯南,沒有推理的頭腦,只能作出最基本的假設。可如今這爛攤子被丟給了葉朝之……一個處理不好,就是兩國開戰,兵戎相見,葉朝之現在肩上的重擔有多重,可想而知。
想到他,我擔心起來。
這幾日蹲在家裡奉旨禁足,也就名正言順的不用上朝,更不曾和他還有他見面,可每每想起,還是慌亂不安。
身後窗戶忽然咯的一聲輕響,一陣涼風捲了進來,我連忙轉身看去,卻被人順勢摟進懷裡,耳邊響起熟悉的低沉嗓音。
「這麼冷的天,怎麼光著腳亂走?著涼可怎生是好?」
不用抬頭,我也知道抱著自己的人是軒轅流光。
「屋裡不冷,不會著涼的。」
如今已經進入冬季,外面雖然寒風刺骨,但屋內置了暖爐,溫暖如春,再加上我向來怕冷,又讓人在地上都鋪了一層厚厚的長毛波斯地毯,光腳走在上面,很舒服,所以我一直都喜歡赤足在屋裡走動。
他結實的雙臂完全環抱住我,剎那間,心猛地跳動一下,旋即驚醒過來,將他輕輕推開。
軒轅流光何等機靈的人物,立刻會過意來,「紅衣,你還在生我的氣?」
「沒有。」我低頭避開他目光。
我知道這幾日他雖然沒有潛入我房中,但一直在外守候。冬夜寒意襲人,他忍著凍而不曾進房,只為擔心我還在介意那夜的事情,其實這份體貼,我覺得滿感動,只是……
尷尬。
看見他雙眼,我會心慌意亂;聽見他說話,我會面紅心跳。
「還說不冷?雙腳都凍成冰塊了。」也許是看出我神色慌亂,他聰明的岔開話題,將我抱起放到榻上,又將雙足捂在自己懷中暖著。
「明明身子骨不是很好,也不懂愛惜自己,病了可怎麼辦?」聽見他念叨,我忍不住笑起來。
堂堂的掩日大將軍,居然也有這樣囉嗦的時候?
「笑什麼?」軒轅流光眉毛一豎,佯裝生氣的模樣。
「沒有啊∼∼」我抿唇低笑。
足尖暖意傳來,渾身都暖洋洋的。
他伸手撩我長髮,手掌輕輕碰到臉頰,也是暖洋洋的。
「想我嗎?」他問。
「……不知道。」我扭頭,想躲開他火熱的視線。
只聽他輕笑了一聲,嗓音低低的在我耳邊響起,帶著點沙啞,「可我很想你……」
呼吸近在咫尺,我臉一紅,想到那夜差點意亂情迷,慌忙又將他推開。
好在軒轅流光並未再多做什麼舉動,只是一手輕柔的玩著我長髮,一面柔聲道,「這幾日不太平,你呆在府裡最好,也免得我擔心。」
聽他這意思,話裡有話啊……
我皺眉,直起身子面向他,「出了什麼事?」
最近是不怎麼太平,豬頭皇子被殺,整個京城都鬧得人心惶惶。
他兩眼看著我,略微思量了片刻,才開口,「那日你打了皇泰三皇子的事情,已經是滿城風雨,偏生在這個時候,那皇子又死於非命,有種傳言,說他的死,和你還有帶走的那位啞巴姑娘,脫不了關係。」
媽媽喲,敢情是把我和招財進寶當成殺人嫌疑犯了?
我一張臉皺成了苦瓜樣,軒轅流光倒好笑了起來,安慰似的伸指輕輕撫摸我臉頰,道,「皇上已經禁了這種無稽之談,別擔心,再怎麼著,也不會算到你頭上的。」
我倒巴不得咧∼∼反正天塌下來有謝凌雲給我撐腰,本侯爺向來狐假虎威∼∼
不過……葉朝之……還不知現在是怎生的左右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