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高天是如何說服父母的,爸爸沒有再提讓她回綿城的事,也沒有再說斷絕關係之類的話。可是她知道自己還是深深傷了他們的心。因為剩下的時間,爸爸都沒有跟她說一句話,媽媽也閃爍其詞,只是專心為她準備回蕪城的行李。
她在爸爸的書房裡找到從前讀過的那幾本安徒生的童話,也放在了自己的行李裡,她一直都有這個願望,希望有一天能夠遇到他,那個撞到自己的人,能夠和他一起讀這些童話。
媽媽和高天去車站送她,爸爸沒有回家,她一直等,也沒有等到爸爸,只好依依不捨地走了,上車的時候,雙雙一直在她的腳邊往她身上跳,她彎腰抱起它,輕輕地說:「你要乖乖地陪爸爸媽媽,不許淘氣。」忽然想到,其實雙雙比自己乖得多,就黯然了。
媽媽對她說:「霜霜,好好照顧自己,好好把握自己。」就這麼兩句話。高天一直抱著手站在旁邊,沒有出聲。
車開動了,她靠窗坐在空蕩蕩的最後一排,看著媽媽的身影越來越小,淚又滑出來。
一隻手替她擦去眼淚。
「是捨不得媽媽,還是捨不得那細竹竿啊。」是他的聲音,她驚訝地回頭,身邊是他的笑臉,灑滿陽光。
「你不是已經回去了嗎?」她覺得做夢一般。他的手環過來,嘴附在她耳邊說:「我要監視你啊,看你有沒有遵守諾言,果然你還是沒有。」她推開他一些,他又欺過來。
「我要一輩子都粘在你身上。」他嘻嘻笑。
「這麼肉麻的話,你也說得出來。」她扭過頭不理他。他摟過她,讓她把頭靠在自己的胸口說:「我一直想這樣,握你的手,和你一起坐車,一起散步,一起做每件事,讓你靠著我,一輩子。」是的,執子之手,與子攜老,她無聲地微笑。
他問她:「如霜,我是不是很乖,看到你媽媽送你,沒有上去打擾,看到你和竹竿在一起,也沒有真的生氣。」她撫摸他的手,細細地看上面的每一條紋路,仔細地聽他說的每一個字。
「因為我知道,你是愛我的,只愛我。」他說得那麼肯定,那麼有信心。「我也是愛你的,所以不會做讓你為難,讓你不高興我做的事情。」她閉上眼睛,就這樣吧,靜靜地天荒地老,不去想明天如何,有他,有他的情話,就可以一生一世了。愛情真是甜蜜,她此刻覺得柳青起的艾青這個名字真是太絕了,一語雙關。
三個小時的車程,因為兩個人在一起變得飛快。進家門天已經黑,不過客廳還點著那盞小燈,她看到客廳桌上的花,滿桌的花,枯萎的藍色的小花拼成一個心形。「矢車菊」她脫口而出。
「是啊,」他放下行李,過去從背後抱住她:「我知道你喜歡藍色,所以上週五,就是你跑回家那天,我去跑了全市所有的花店才找到這些矢車菊,藍色的本來就不太多。」
「你怎麼知道我喜歡藍色,又怎麼知道我喜歡矢車菊?」她讓他的頭靠在她的肩膀,柔聲問道。
「一看就知道了,你的裙子都是藍色,你的筆記本,你的拖鞋,還有……連你的內衣都是藍色。」她的臉紅了,想起那天下雨的事。
「那天我們喝湯的時候,你看到桌墊上矢車菊的花,眼睛都直了,就像看到我一樣,當然就知道你喜歡啦。」她的臉更紅了:「我哪裡有看你眼睛都直了,別臭美啦。」她邊說邊要推開他。
他哪裡會讓她把自己推開,抱得更緊了:「好容易又能抱著你了,哪會這麼容易放手呢?」又用唇在她的耳邊脖子處輕輕地啄,弄得她癢癢的。忽然想起媽媽的話,就堅決地把他推開,轉過身來。
他的眼睛已經變得迷霧一般,臉上是讓人心疼的表情,她說:「我的所有事,你都知道了,可是關於你,除了你的名字,我卻一無所知。」
他湊過來:「你怎麼這麼狠心,說只知道我的名字,你明明知道我愛你。」她用手推住他的肩膀:「你明明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啦!」竟然有幾分撒嬌的意味,原來她也會撒嬌。
他認真地說:「你真的想知道我,那麼今天晚上我在床上告訴你。」她漲紅了臉:「什麼,你胡說什麼,你把我當什麼了。」
他更認真地說:「我是說在我們躺在床上講給你聽,不是比坐著說話舒服嗎?你不要想歪了,好不好?」她再次氣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