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一段距離,她就把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分開,他露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她忍住笑不去看他,問他住在哪裡,他說找好了旅館,不貴。又問他什麼時候走,他嘻笑說:「你什麼時候走,我就什麼時候走。」她停下步子:「我申請了年假,下周才回去。」他還是笑:「那我也呆到下周,沒有人給我買西瓜吃,我不習慣。」她嗔道:「那過去那麼多年不是也沒有人給你買西瓜吃,你也很習慣嘛。」他正色說:「可是現在你出現了,就不一樣了。誰讓你慣壞了我。」
她忽然被巨大的喜悅和傷感同時擊中,不敢開口,他走近她,輕輕說:「回去吧,我不送你了,這次我會小心不讓自己錯過你的。」
進家門的時候,媽媽坐在沙發上,手裡邊縫著什麼邊等她,她在門口換鞋,雙雙就激動地衝過來迎接她,她心裡一陣愧疚,剛才跟他跑掉的時候,都把這小傢伙給完全忘記了。還好它知道自己回家來。
她像一個罪犯般小心翼翼地在媽媽身邊坐下來,不敢出聲。媽媽開口說話前先歎了一口氣,這口氣歎得她心裡酸痛不已:「樓下的華姨下個月就生了,我用她給的棉布的舊床單改幾件小毛頭的衣服。」
看媽媽沒有提她擔心的事,她不解地問:「為什麼要用舊床單改,新布不是更好?」
媽媽說:「小毛頭皮膚嫩,新布生硬,做衣服穿上去會不舒服。舊的棉床單被揉搓軟和了呀,穿起來合體不傷身子。你小時候的尿片子和衣服也都是用舊床單舊衣服改成的。」她伸出手去摸摸媽媽手中的布料,果然是綿軟溫和,心裡一陣妥貼。蕪城裡大概很少有人用這樣自製的嬰兒衣服了吧,都是在商場買的,想來穿在身上一定沒有這樣親手作的舒服,可惜初生的小嬰兒不會表達。
媽媽又說:「霜霜,你也長大了,爸爸媽媽不應該事事替你做主,不過男女交往就像穿衣服一樣,小毛頭和大人需要的不一樣,有些衣服外表看起來很漂亮,可是穿在身上會過敏會難過,如果做工不細,就會開線掉扣子,有些衣服看上去用舊了,不起眼,穿起來卻舒服,長久。」
她低下頭,響鼓不用重錘,再沒有比媽媽更瞭解自己的女兒的。過了一會兒,媽媽小心地問:「霜霜,你是不是在蕪城認識了什麼人?」她的臉紅了,還是不響。
媽媽又歎一口氣:「看來真的是認識什麼人了。這次你回來,看到你第一眼就覺得你不對勁。」如霜抱住媽媽的手臂,她不想說謊騙媽媽,她也不會說謊,可是她也不知道如何跟媽媽說葉慳然,難道說愛上了七年前撞了一下自己,甚至連臉也沒有看清的一個影子,像媽媽這樣中規中矩的人肯定會覺得荒唐的。而且目前葉慳然也沒有一份在父母眼中看來是正經的工作,還有柳青和小唐說的話……很顯然,這是一份不會被祝福的愛情,她再一次心亂如麻。
媽媽輕撫女兒的手,從小就不捨得讓這雙手做任何家務,保持得修長白晰,這麼美好的一雙手也不能永遠握在父母的手中,可是會被善待的人握到嗎?女兒回家之前,爸爸是動了怒的,等如霜回來就告訴她,不要再回蕪城了。媽媽勸爸爸還是先聽聽女兒怎麼說的,說不定另有隱情。
媽媽讓她先去睡,自己再坐一會兒,她聽話地回房了,卻一夜無眠,直到凌晨才昏昏睡去。
葉慳然突然出現在家中,堅持要帶她走,爸爸打他的耳光,媽媽抱住自己,爸爸把葉慳然逼到了窗口,冷冷地對他說:「跳下去。」葉慳然用絕望的眼神望了她一眼,就翻身躍下,她聽到自己在喊:「不————」,
然後就醒過來,大汗淋漓,手機也同時想起,原來是個夢,幸好只是一個夢。一時間她動彈不得,靜靜躺在那裡聽手機唱歌,那首很喜歡的《風之彩》,打過來的人很執著,手機一直響著。她終於伸手拿過電話,接聽。
「如霜。」傳來他的聲音,安靜的近近的,好像就在身邊:「如霜,為什麼這麼久才接電話,急死我了,還以為你又出門沒帶手機,我又不知道上哪裡去找你。」
她握著電話翻個身,很享受他的關心和著急。
「如霜,昨天你回去,岳父母大人有罵你嗎?」她傻傻地搖頭,竟想不起來他是看不見的。他更急了:「你說話啊,霜霜,快點說話,不然我就去你家破門而入了。」
她才想起來這是在講電話,忙說:「你不要來,我很好,真的。」他才放心:「如霜,你說話是不是不方便?」她看看手機上的時間說沒關係,爸媽都上班去了。他又問她在做什麼,她看看自己還穿著睡裙,就回答說:「被你的電話吵醒了,現在正準備起床。」他罵她一句小懶蟲,又說可以想像她現在可愛的樣子,就像煨雞湯那天看她午睡起來時,簡直就像一個天使一樣站在他面前,那一刻他就希望能夠此後每一天都可以守在這個女孩兒的身旁,看著她醒來。
他們就這樣抱著電話,說著熱戀中男女都會說的傻話沉醉。不知不覺手機已經發燙,
後來,她說:「你,先回蕪城吧,神曲那邊的演出不要緊嗎?」他說:「沒事,我跟艾青請了假。我的假期是直到找到你把你帶回去才算銷的。」她又語塞,他總是能夠說出打動她內心的話來。他在另一頭笑了:「怎麼樣,很感動吧。」她故作鎮定:「才沒有。不過,你還是先回去,不然你總在這裡打攏我,我爸爸媽媽真不讓我回蕪城了,怎麼辦呢?」
他沉呤半響說:「好吧,我先回去,不過你得答應我三個條件。」她靜靜地聽:「第一,你最遲要在這週日回來,第二,你不許和那細竹竿見面。」他突然停下來,她追問:「第三是什麼呢?是不是根本沒有想好。」
他接著說:「第三是我要你叫我的名字,說你愛我。你知道不知道,你一定都沒有叫我的名字,都是我叫你的名字。」
沉默許久,他聽到她輕輕地叫出他的名字:「葉慳然……」他笑了,聽出她在那頭的扭捏,他不為難她就說:「你答應我了嗎?」她邊點頭邊說:「我答應你。」他說:「我回去了,等你回來,說好了,一定。」她答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