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光著腳,陽光照在她剛醒來的臉上,像一個天使。他呆了。她問:「你怎麼起來了,你感覺怎麼樣?」他移開目光,有點害羞似的說:「我差不多沒事了。」然後又恢復正常語氣說:「我不起來,你就把我們家燒掉了。」
她連聲說:「真不好意思,不小心就睡著了。不知道煮壞了沒有。」他忽然換了語氣說:「你第一次煨湯嗎?」她詫異他也用煨這個字,這個字來到蕪城後就沒有聽到人用了,這是她居住的小城裡的習慣用字,她很喜歡這個煨,似乎用這個字出來的湯是別樣的濃厚溫暖美味,遠遠超過用煮燉熬出來的湯。
「你你,你怎麼也知道煨湯的說法?」她直接問了出來,他不答她,用小勺子從鍋裡舀了一勺湯送到她的嘴邊,她避開說:「不要,我自己會來。」從前在學校她最受不了的就是校園情侶你一口我一口的餵食物,吃飯時總是躲開他們。他提高音調道:「要你喝,你就喝,少羅索。」看他瞪起來的眼睛,她竟然乖乖地把嘴張開把湯喝下去。
香濃鮮美,她不禁陶醉了,不錯嘛,第一次煨湯就很成功,忍不住向他炫耀:「你瞧,我第一次煨湯就這麼成功。」他不失時機地打擊她:「什麼啊,鹽都沒有放,是我放的鹽。還有要蓋上蓋子才能保持雞湯的香味。」
她大異說:「對你刮目相看啊,原來你這麼懂,為什麼平時都不做。」他關上火說:「我知道在哪裡找得到好吃的,就不用自己動手啦。」
她趕快回屋穿好拖鞋,過來拿碗筷,她看到他從房間裡拿出一套竹墊小心地擺在桌上,那淡綠色的竹墊中心竟細緻地描著藍色的小花,不知道什麼名字,卻是很對眼。他把鍋端出來放在中間最大的墊子上,指著小花告訴她:「這是矢車菊,是德國的國花。」
她歎道:「這就是矢車菊啊,原來只聽說過它的名字,不知道它長什麼樣子。」他笑笑,伸手揉揉她的頭髮,好像她是一個小孩子一般,她撅起嘴,走到桌子另一邊,盛了一碗湯遞給他,又給自己盛,可能因為沒有蓋蓋,時間又太久,她發現鍋裡的湯並不多,所以只給自己盛了小半碗。
他用筷子把雞腿夾到她碗裡,她不要,他說:「你不要,我就要抱你啦。」這是什麼邏輯,她也就不推了,乖乖把雞腿放在碗裡,看他喝湯。他喝光自己碗裡的湯,就來望著她,氣氛又不對啦,她就又提起前面的問題:「你怎麼也說煨湯這個詞的。」
他用肘支在桌上,眼睛裡裝滿笑意:「因為我博學多才啊。」她哼了一聲,知道他沒有說真話。沉默一會兒,他輕輕喚她:「如霜。」
她抬頭以詢問的眼神望他,他說:「如果我們現在分開,過些年再見面,你還能認出我嗎?」她怔怔地,不知道怎麼回答。他又說:「如果我有什麼事情隱瞞你,你會不高興嗎?」她心裡無端地變得沉重和冷,想起艾青昨天晚上看她的那一眼。
她還是不說話,隔著桌子,他握住她的手說:「有些事以後你會知道的,現在不告訴你,也是因為我愛你。」
從來沒有人在她的面前這麼赤裸裸地將這個字說出來,這算是愛的表白嗎?像一個藏著玄機的謎語,偏偏那是她不瞭解的典故。他忽然笑了說:「我和艾青不一樣的,我們快點喝湯吧,這不是用來治病的湯嗎?先說明啊,我可不是有意偷聽你和你媽媽講電話的。」
這個人真是的,她不得不承認那一刻她在心裡揣測是不是他已經結婚之類的事情,可是好像被他看出來了一般,所以才說自己與艾青不一樣嗎?她什麼也沒有問,因為覺得自己還沒有以女朋友自居,還沒有熟悉到可以對他盤根問底。
一鍋雞湯,被兩個人一頓就消滅了。喝湯的時候,他給她講了講她拿去看的那本小說的背景和故事梗概,晚上她再讀那本書的時候就變得津津有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