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知縣正在公堂之上,審問趙氏,下面差役士來稟報:「將孝廉李文芳傳到。」知縣吩咐帶上來。原來李文芳正在家中料理家務,外面家人進來賓報說:「老爺,現在外面有昆山縣的差人來傳老爺過堂,是咱們二奶奶把你告下來了。」李文芳一聽,勃然大怒,說:「好一個趙海明,這廝反覆無常。你既不要臉面,我還怕羞恥?」自己把趙氏屋中那身男子的衣裳帶著,用包袱包著,跟著差人來到縣衙。京見知縣,口稱:「老父台在上,孝廉李文芳給老爺行禮。」老爺抬頭一看,見李文芳年有三十以外,頭戴粉綾緞色幅巾,迎面嵌片玉,繞帶雙飄,上面走金錢,鑲金邊,繡三藍花朵,身穿一件粉經緞色柏,繡三藍富貴花,腰繫絲絛,足上篆底官靴,面皮正白,眉分八彩,目如朗星,五官清秀,透著精明強幹。老爺看罷,說:一李文芳,趙氏是你什麼人?他把你喊冤告下來,你可知道?一李文芳說:「回老父台,晚生知道。」說:「皆趙氏犯七出之條,我兄弟已然故去,故此我寫了替弟休妻的字樣,趙海明寫了無事字,他情願把女兒領回,不必經官,免致兩家出醜,不想,趙氏又聽他父親趙海明串唆,來捏詞誣告。」
七出之條:即封建時代丈夫休妻的七個理由。
老爺一聽,說:「趙氏犯七出之條,有何為憑據。」李文芳說:「老父台,有憑據。若沒有憑據。晚生也不敢無事生非。她是守節的幅婦,晚間由她院中跑出赤身露體男子,裡面有男子的衣服,晚生業已帶來,請老父台過目。」把包袱遞上去。知縣打開一看,裡面是男子頭巾、褲褂、鞋襪。老爺一看,問:「趙氏,你屋中可見這包袱沒有?」趙氏說:「回老爺,不錯,這包袱是在小婦人屋裡來著。」老爺說:「你既是守節的痛婦,你那院中又沒有男子出入,何以有男子的衣服?你還來刁詞誣控,攪擾本縣!大概抄手問事,萬不肯應,拉下去給我掌嘴!」趙氏一聽,心中一動:「我要在昆山縣堂下挨了打,我有何面目見昆山縣的人?再者趙氏門中豈不拍辱?莫如我一死倒好;死後必有隱婆驗我,可以皂白得分,我落個清白之名。」想罷,自己在前跪趴半步,說:「大老爺,先不必動刑,小婦人有下情稟告。」老爺說:「你講!只要說得有情有理,本縣並不責罰你。」趙氏說:「小婦人我苦守貞潔,我院中並無男子出入,老爺如不信,有跟同榻而睡的人。」老爺一聽,心中一動,「既有跟她同床共榻的人,這事也許別人做的,她不知情。」老爺說:「什麼人跟你同床共榻?」趙氏說:「是我那孩兒末郎的奶娘李氏。」老爺吩咐傳李氏。手下差役人等下去,不多時把李氏傳到。一上堂,李氏說:「好,我二主母把我告下來了,我正要上堂前去嗎冤!」來到公堂跪倒說:「老爺在上,小婦人李氏給老爺磕頭。」老爺睜眼一看,見李氏有三旬以外年歲,長得姿容豐秀,身穿藍衫、青裙,足下窄小宮鞋。老爺說:「李氏,你二主母院中跑出一個赤身的男子,這男子衣服是哪裡來的?你必知情,從頭說了實話,與你無干!」李氏說:「回大老爺,小婦人我不知道,我昨天告假回家。」老爺一聽,在上面把驚堂木一拍,做官的人,講究聆音察理,見貌辨色,說:「李氏;你滿嘴胡說,你這就該打!你當奶娘,你說告假,難道說你走了,把孩子餓起來了不成?」李氏嚇得顏色更變,說;「老爺不必動怒,我這裡有一段隱情,回頭說。二奶奶,我可要說了。」趙氏說:「你說罷,只要你照實話說。」李氏這才說道;「老爺要問,小婦人也並不是久慣指著當奶娘為生,我就在西街住,離我家主人家不遠。是我家二主母雇了奶子散了,老不合適,我家就是一個婆母娘,丈夫貿易在外,我有個小女兒死了,我這也是一半行好。這一天,我二主母就問我:『李氏,你不告假麼?』我說;『不告,末郎公子養活的又嬌,帶到我家去,二主母不放心,不帶了去,公子豈不要受屈?』我家二主母因為這個,有兩天沒跟我說話。又過了些日子,我家二主母又叫我歇工,小婦人數是不敢違背了、我就告假,二主母還賞了我兩串錢,一包袱舊衣裳。晚間給公子吃了乳,我家去睡覺,我在家住了一夜。昨天我家二主母又叫我告假,我還說:『今天是大老爺的生日,焉有我告假之理?』我家二奶奶說:『你是我這院中的人,大老爺他也不能管。』故此我就走了,告了假,二主母還給了我三弔錢。這天晚上,就出了這個事,故此我不知。素日我家二主母實繫好人,並無閒雜人進院裡去。」老爺聽罷,說:「趙氏,你叫李氏告假,是所因何故?」趙氏說:「小婦人是紅顏薄命,李氏她丈夫貿易在外,新近回來,我想為我這孩兒叫她夫妻分離,不叫她回去麼麼?小婦人是修合無人見,存心有天知。老爺自己不明白,到後面問太太就明白了。」知縣一聽這話,其中定有別情,說:「趙氏,你這是刁詞胡說,大概不打你,你也不說實話。來了呀!給我拉下去掌嘴。」趙氏一想;「我要等他仔了我再死,我總算給趙氏門中丟臉,莫如我急速一死。」想罷,說:「老爺,不便動怒,小婦人我還有下情。」知縣說:「講!」趙氏說:「我死之後,千萬老爺派隱婆相驗,以表我清白之名,但願老爺公侯萬代。我死後老爺如不驗,叫我皂白不分,老爺後輩兒女,必要遭我這樣報應。」說著話,自己拉出刀來就要在大堂自刎。知縣在上面也未攔,幸虧旁邊差人手急眼快,伸手把刀奪過去。知縣正在無可奈何,就聽外面一陣大亂,有人喊嚷:「冤枉!圖財害命,老爺冤枉!」老爺借這一亂,吩咐先把趙氏、李氏、李文芳、趙海明帶下去,先辦人命案要緊。差役人等將眾人帶下去,只見外面有一個和尚,帶著一個人,兩眼發直,撲奔公堂而來。書中交代:來者和尚非是別人,正是靈隱寺的濟公長老。原來濟公自帶著趙氏鳴冤之後,趙福、趙祿追上和尚。趙福說:「師父,你老人家別犯瘋病,咱們走罷。」和尚跟著往前走,來到南街趙鳳山的住宅門首,家人說:「師父,這裡站一站,我們進去回話。」不多時,由裡面二員外迎出來,趙鳳鳴出來一看,見濟公衣服襤褸不堪,心中暗想:「我打算清了什麼高人來給治病,原來是一窮僧。」無奈拱手往裡讓。到書房落座,趙福、趙祿二人先把書信拿出來,二員外叫人獻上菜來。打開書信一看,是自己哥哥親筆手書,上寫:
夕陽入律,曙氣同春。伏念賢弟德門景福,昌茂之時吳!前接華翰,知家務一切事宜,仰賴賢弟料理,愚兄承情莫盡矣!茲者叩稟嬸母太君,萬福金安!以是侄仰賴祖宗之福庇,蒙聖主恩德,簡任太守,不能日侍左右。前接二弟來函,知嬸母太君玉體違和,瞳眸被蒙。奉讀之下,感泣涕零,悲鳴之嘶,實傷五內。侄處請靈隱寺濟公禪師治病,精通歧黃;手到病除,可急愈吳!侄遷家人趙福、趙祿捎至黃金數錠,重五十兩,供為甘旨之資。已是侄盡忠則不能盡孝吳!並候均安不一。
不孝侄男趙鳳山頓首拜
趙鳳鳴看罷信書,這才重新給濟公行禮,說:「聖僧佛駕光臨,弟子有失遠迎,當面恕罪!我兄長給清聖憎前來給我老母治病,不知聖僧應用何藥?何等治法?」濟公說;「貧僧自有妙法。」正說著話,聽外面有腳步音,濟公說:「外面什麼人進來?」趙鳳鳴也問:「什麼人進來廣只見由外面進來一位大漢,頭挽牛心髻,身穿舊褲褂,白襪青鞋,原來是種稻地的長工笨漢。和尚說:「你怎麼這麼沒根基,把我的鞋偷了去?你一走到,我就聽出來了。」那笨漢把眼睛一翻說:「和尚,你別訛人,我的鞋,你怎說是你的?」和尚說:二員外你看,我由臨安來,穿這草鞋這麼遠走的了麼?我是穿著那鞋來的,到了門口我換上草鞋,他就把我那鞋偷了去。」只見這大漢方要給濟公爭竟,濟公說:「你說是你的鞋,有什麼憑據?說對了就算是你的。」大漢說:「我鞋底上有十四個釘子。」濟公說:「我鞋上有十六個釘子。」大漢脫下來一數,果是十六個,急的要限和尚打架。趙鳳鳴說:「我給你兩弔錢再買一雙吧,這雙鞋給聖僧留下。」大漢也不敢再爭,拿錢去了。趙鳳鳴說:「聖僧要這鞋何用?」濟公哈哈一笑,說:「要給老太太治病,非這雙鞋不可!」當時拿筆開了一個方子,趙鳳鳴一看,暗為點頭。不知濟公寫是的何言語,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