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趙福、趙祿二人正賣歷狗石,從外面進來二人,問:「這塊石頭要賣多少錢?」趙福說:「白銀一萬兩整。」那二人一語未發,回頭就走。和尚說:「二位請回來,我們要的多,也不算賣了。你二位還個價錢,我們滿天要價,你二位就地還錢,倒是給多少?」那二人說:「我們是有人送給我們一條狗,它盡跑。我想用鎮子把這狗鎖在這塊石頭上,他就跑不了啦!你們要的價錢太大,我們要還價,你可別惱,給你一百錢罷!」和尚說:「一百錢也不少,你給滿錢罷。」那人說:「也好,我就給你滿錢。」把錢給了,雇了一個閒漢,扛著要走。趙福說:「濟公,這種寶貝賣∼百錢,那如何行?」和尚哈哈大笑,說:「這塊石頭除卻他還怕沒主要哪。」趙祿說:「一百錢夠挨壓的錢了。」和尚說;「你二人二一添作五,一人五十文,我一文不要。你們賺錢,我再給你二人去找寶貝,短不了,不定什麼人遇見。」二人一聽,也不敢說別的話,無奈說:「去罷,我二人這一回差事白當了,分文不落己。」和尚說:「快走。」正往前走,只聽對面有人說:「快躲開,來了瘋婦人了!見人就打,這可不好。」濟公一聽,這件事必得我算算,按靈光連擊三掌,口中說:「好好,這件事,我焉能不管,這還了得!」正自思想,只見從西邊來了一個瘋婦人,年有二十以外,姿容秀美,身穿青布帶,藍布衫,青絲發散亂,口中說:「來呀!你等隨我上西天去見佛祖。」濟公一聽,早已明白,說:「好哇,閃開,我也瘋了!」撒腿往前就跑。趙福、趙祿隨後追。書中交代,這是怎麼件事呢?原來昆山縣有一家紳土人家,姓趙名海明,字靜波,家中豪富,膝下無兒,就是一個女兒,名叫玉貞。生得秋水為神,白玉做骨,品貌端嚴,知三從,曉四德,明七貞,懂九烈,多讀聖賢書,廣覽烈女文。趙海明愛如掌上珠,家大業大,又是本處紳士,姑娘長大十八歲,尚未許配人家。皆因趙海明有一宗脾氣不好,先前常有媒人來給姑娘提親,海明不是把媒人罵出去,就是趕出去,因此嚇的媒人多不敢去了。他有一個本族的兄弟,叫趙國明,乃是鄉紳人家,也是個本處大財主;在外面做過一任武營裡千戶,後來告職在家中養老,為人極其正直。這一天,來除他族兄趙海明,二人在書房談話,趙國明就問;「兄長,今年高壽?」趙海明說:「我今年五十八歲,賢弟你忘了?」趙國明說:「今年嫂嫂多大年歲?」趙海明說;「她今年六十,比我長二歲。」趙國明聽罷,點了點頭說:「兄長你還能活五十八歲麼?」趙海明說:「賢弟此言差矣!壽夭究通是命,富貴榮華自修,壽數焉能定准。」趙國明說:「既然如是,我有幾句話勸你,我侄女已然十八歲,媒人一來說親,你就罵出去,再不然搶撥出去,你莫非等著你死了,叫我侄女自己找婆家去?自古以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人之常禮。」趙海明一聽,長歎一聲,說:「賢弟有所不知,這並非是我不給你侄女找婆家,皆因來的那些媒人,有提的不是浮浪子弟,就是根底不清,都不對我的意思。我要給你侄女找婆家倒不論貧富,只要是根本人家,本人五官相貌端正,不好浮華,就可以行。真要給一個浪蕩子弟,豈不把侄女終身耽誤?再說女兒姻親大事,也不能粗率就辦。」趙國明說:「我來就為我侄女的親事而來,咱們這西街李文芳李孝廉,他有一胞弟叫李文元,新進的頭一名文學,小考時也中的小三元,人稱為才子,今年十八歲,我想此人將來必成大器。」趙明海說。「好,明天你把這位李文元約來,我求他寫兩幅對聯。我要看看此人人品如何。」趙國明點頭答應。次日早飯後,把李文元帶來,趙海明一看,果然生的丰神飄灑,氣宇軒昂,五官清秀,品貌不俗,連忙讓至書房。家人獻上菜來,趙海明說:「我久仰大名,未能拜訪。」李文元說:「晚生在書房讀書,所有外面應酬都是家兄,故此我都不認識。」談了幾句閒話,又盤問些詩文,李文元對答如流,趙海明甚喜。然後書憧研了墨,求李文元寫了一幅對聯,寫完∼看,上寫是:「書到用時方恨少,事非經過不知難。」寫的筆法清秀,趙海明甚為愛惜。寫完了,又談些閒話,李文元告辭要走,趙海明送至外面,回來就托趙國明去說這門親事。三言五語,這也該當是婚姻,就停當了。擇日下禮行茶,過了有半月,又擇了日子,搬娶過門,趙海明陪送嫁妝不少。自過門之後,李文元夫妻甚是和好,過了一年之後,這也是該當李文元下場。自到場以後,自己以為必中,焉想到:「不要文章高天下,只要文章中試官。」三場之後,竟自脫科不第,名落孫山。李文元心中鬱悶成疾,到家總說:「考試官無眼,這樣文章不中。」越病越厲害,不知不覺病體深重。趙氏玉貞衣不解帶,晝夜伺候,不想大限已到,古語說的是:「好花偏逢三更雨,明月忽來萬里雲。」李文元一病不起,嗚呼哀哉,竟自死去。派人給趙海明送信,海明一聽這話。如站萬丈高樓失腳,揚子江斷纜崩舟。老夫妻連忙來到李宅,一見死屍,痛哭不止。到了女兒房中,只見趙氏玉貞連半滴眼淚都未落;趙海明合黃氏安人說:「兒呀,你這樣命苦,你丈夫去世,如何你不傷心?」趙氏一聽,說:「娘親,為孩兒,紅顏薄命,我懷中有孕,已然六個月之久,我此時雖然五內皆裂,就不敢哭,怕傷損胎,為之不孝。久後生養,要是一男哪,可以接續李氏門中香煙,要是一女,也是我那去世丈夫一點骨血。」說著話,甚是悲慘。那趙海明夫妻,又是勸解,又是悲哀。李文芳請人開弔念經,過了幾日,發引已畢,趙氏玉貞暫守貞潔。過三四個月,腹中動作,派人把趙海明夫妻請來,臨盆之際,有收生經伺候,生了一男,起了一個乳名,叫末郎兒。每逢丈夫去世,守節嫣婦,生這個孩兒,訛傳叫慕生,正字是未生兒。人秉天地陰陽之氣所生,孤陰不生,獨陽不長,陰陽合而後雨澤降,夫婦合而後家道成。閒言少敘,趙氏自生了此子之後,單打出一所院子,守節三載。兒童非呼喚不准進那院中去,趙海明夫妻也時常來看女兒來。一天,趙氏向他父母說:「爹爹,娘親,明天備一份壽禮來。明天是我哥哥李文芳的壽誕之辰,前來給他祝壽,好叫他照應你這苦命的外孫子。」趙海明夫妻點頭說:「我夫妻明天必到,給他祝壽。」說完了話,夫妻二人回了家,次日先叫家人送來燭酒桃面,又送一軸壽樟,然後安人坐著轎,員外騎馬,帶領僕從人等,來到李宅門首。一看,真是車馬盈門,白馬紅纓。那些不是親的也來強說是親,本來李文芳又是本處的紳士,又是財主,又是孝廉公,本處難不恭敬?所有昆山縣的舉監生員,紳董富戶,都來給他祝壽起來。李文芳才三十歲,家中大排筵宴款待親友。趙海明夫妻來到裡面祝壽,李文芳說:「親家翁,自我兄弟去世,你我久未得暢敘。今天趁此佳期美景,等晚間應酬親友散去,家中現成的粗酌野芹,你我今天可以暢談。」趙海明點頭。天至掌燈以後,眾親友俱各散去,在書房擺了一桌酒,李文芳同趙海明慢慢小飲,吃著酒談了些閒話。天有初鼓之際,只見由外面進來一使女,手中拿著一個滅燈進來,站在桌前說:「親家老爺,員外爺,可了不得了,方才嚇了奴婢一驚。方才余家太太同大奶奶在上房屋裡吃酒,叫奴婢等去請二主母。我方到東院門前,緊對著書房那裡,只見那邊一條黑影,我一害怕,也沒瞧出是什麼來,把燈籠也滅了。」李文芳、趙海明一聽這話,心中詫異,把燈籠點上,二人跟著來到東院門首,叫使女叫門。使女叫了一聲:「二奶奶開門!」只聽裡面腳步響聲,把門一開,跑出一個男子,赤身露體,趙海明、李文芳一看,「呀」叫了一聲。有一宗岔事驚人。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