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當日演出的內容和效果依玄宗的旨意並未傳出宮外,但關於皇上並不喜歡蘇杭二人舞蹈的消息卻已在宮中四處散播開了。
一時間,杭玉和蘇的小練功房從門庭若市變得門可羅雀,杭玉甚至都覺得自己很可能被玄宗剝奪繼續練舞的權利。但奇怪的是,玄宗自那日起,便從未對兩人的舞蹈進行過評價,彷彿從來沒有看過這種舞蹈似的,這讓兩人覺得很是挫敗。
在一定程度上,無視比批評更讓人難受。如果玄宗明確地批評他們哪裡不好,即便將他們及他們的舞蹈批評得體無完膚,也總比現在這樣絕口不提的好。
也罷。玄宗似乎根本就忘了有蘇這個人,也彷彿忘了杭玉還是自己身邊的太監總管,對蘇杭二人從此不聞不問。
那些嬪妃及各等宮女,再也沒有出現在他們的練功房。也是,既然皇上都表示出了不喜歡,並以這樣的舞蹈傳出宮外為恥,那宮中上下誰還會願意來學這種舞呢?
廣寧公主也再沒來過,但太華公主卻一如既往地每天請杭玉過去教舞。
這讓蘇覺得有些納悶,當初是說好了太華公主學男步,廣寧公主學女步,而今廣寧已中途放棄,而太華卻還在執著地要杭玉教男步,學會了能和誰跳呢?
倒是太子妃韋氏還是每天抽出半個時辰,來梨園請蘇杭二人指點指點。
能有太子妃這樣不受周圍各種因素影響、堅持不懈的弟子,哪怕只有這一個,他們也知足了。
更讓他們感到意外的是,梅妃卻在這時出現在梨園中。
梅妃笑盈盈地看他倆練了幾支舞。對他們道「其實我挺喜歡你們的舞蹈的,真地給我耳目一新的感覺.^^^更新最快.只是我覺得如果我跳這種舞的話,跳不出這種舞蹈地神韻。」
梅妃看起來確實不適合跳拉丁。因為她是唐代少見的骨感型地美人。氣質如梅,清麗雋永、淡雅脫俗。似乎與拉丁的狂野與熱情相去甚遠。
但那只是「看起來」、「似乎」,誰又能說她這樣的氣質就一定不適合跳拉丁呢?
每個人骨子裡都有野性和火熱的一面,就看能不能將這一面的特質最大限度地激發出來。
蘇沖梅妃笑笑「其實娘娘你也不一定就不適合跳,以娘娘地舞蹈功底,說不定跳著試試就能跳出這種舞的神韻了呢。唉。只是皇上好像不喜歡我們的舞。」
梅妃淡淡一笑「皇上倒不一定是不喜歡。倘若他真的不喜歡這種舞的話,他不會大老遠將你從洛陽帶回來,更不會專門撥出一間房子供你們練舞。」
「他之前可能是對我們的舞蹈感到好奇,感到新鮮,結果那天晚上我們一跳,他的表現就和以前完全不同了,那還不能說明問題麼?」
「他並沒有說過不喜歡阿!」梅妃永遠是淺笑嫣然,讓人迷醉,「如果他那日對你們的舞蹈很失望的話。他肯定會即刻下令讓你們離開這間小屋子地。」
「那皇上為什麼一言不發,不置可否?」蘇不解。
「你們想讓皇上說什麼?說實話,你們那天的裝束打扮都讓人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即便皇上他內心能接受,他也怕他明確表現出自己的喜好會招致群臣地非議。更何況。你們一邊跳舞一邊卿卿我我。這樣的舞蹈倘若讓朝廷中地大臣們看了,會怎麼說?」
她見蘇張嘴欲爭辯。衝她輕輕擺了擺手,道「我知道你想說這就是你們這種舞蹈地特點,我也覺得你們那樣的表現會讓舞蹈更動人,但是,這樣地表現對大多數人來說,都是難以接受的,即便開明如聖上,也不得不顧及別人的感受。」
「娘娘你的意思是說,皇上是喜歡我們的舞蹈的,只是他不想讓別人知道他對這種舞蹈的喜歡?」蘇小心翼翼問道。
「這只是我個人的揣測而已。」梅妃依舊笑容淡雅,然後起身告辭,「才想起來我還有一些事情要做,先告辭了,回頭再來向你學學舞,看看我究竟適不適合跳這種舞。」
送走了梅妃,這一日便再無人過來。這樣也好,蘇杭二人倒也樂得清閒,整天悠遊自在,談談情,跳跳舞。倘若沒有馮家三姐妹的冷嘲熱諷、指桑罵槐,他們現在過的還真算是神仙般的日子。
只是,總覺得和杭玉之間,好像還是缺了一點什麼,再不似過去和丁傲那般親密無間,在共舞的時候,即便配合再默契,也總似達不到過去那種水乳交融的境界。
是因為杭玉現在是太監,在身體上沒法和自己融為一體,進而也影響到了心靈和舞蹈的合二為一麼?是因為杭玉現在的舞蹈功底還不夠麼?
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細細琢磨,似乎杭玉還是有點提防著她。無論是在平時兩人打情罵俏時,還是在練舞時,杭玉和她零距離接觸時,總是略帶如履薄冰的感覺。
想當初裴和自己搭手的時候,尚且不會有這樣的表現,現在杭玉面對自己的親密愛人,竟會有這樣的態度,實在是讓蘇百思不得其解。
想起裴,蘇不由心中一動,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是否會漸漸淡忘曾經有這麼一個徒孫兼師傅,和公孫大娘的關係是否又有了新的進展。
正想著那段日子和裴一起跳舞的點點滴滴,忽有太監來報,說皇上下令,讓蘇和杭玉晚上前去跳舞助興。
這既在他們的意料之外,卻又在情理之中。蘇杭二人一直堅信皇上是有眼光的,梅妃的一番話更堅定了他們的信心,但他們沒想到這麼快皇上就又重新召見他們了。
這次,玄宗身邊沒了蘇最不願見到的李林甫,卻多了一個陌生的中年男人。那男人大約四十來歲,氣度不凡,一看就是豪放不羈之人。
蘇小小聲問杭玉「這個人是誰?怎麼從來沒見過?」
杭玉只顧搖頭「我也不認識,見見過。」
玄宗笑著對蘇杭二人道「這位是翰林待詔李白,他今日新作了一首詩,朕讀起來相當好,想把它譜成曲子,看看你們能不能跳?」
蘇杭二人大跌眼鏡,這就是李白,傳說中的詩仙李白?李白就是長這個樣子的?
蘇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李白的詩,也不是李白兩三年後就會被賜金放還的命運,而是想到了香港無線的某一部戲說唐代皇宮的電視劇《醉打金枝》。裡頭的李白整天和老婆肉麻地「花花」、「小白」呼來喚去,卻又意外得到了玉真公主的芳心,還被逼裝了一段時間的駙馬爺。作為一代詩仙,劇中的李白卻堂而皇之對玉真公主說「相形見絀(zhu)」,而不是「相形見絀)」,也曾讓人捧腹地對老婆大發詩興「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而不是「秋水/共/長天/一色」。
想到這裡,蘇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