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鴻微一沉吟,雖略顯不快,但隨即仍溫和地對蘇濛濛說「我龐府請來的客人,要是住到外邊客棧,那不是讓人笑話麼?」
四女聞言更是面面相覷。原本對這個陌生女人的到來,她們都心知肚明,可龐鴻此言一出,卻讓她們都摸不著頭腦。
蘇濛濛咬著下唇沉默了一會兒,說「我想我還是去住客棧比較好,等你需要我來教舞的時候我再過來。」
龐鴻啞然,繼而失聲笑道「行啊,這黑燈瞎火的,你到哪兒投宿去?再說了,你不是說你身無分文麼?你又拿什麼去投客棧?」
「我——你能預付我的工錢麼?」蘇濛濛突然抬頭對龐鴻要求道。
龐鴻只是微笑不語。
四女忍不住了,良久,鳳髻代表四女發問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龐鴻側過頭盯著蘇濛濛看了好一會兒,然後轉向四女說「沒什麼,一會兒你們看了她的舞蹈就明白了。」
寶髻盈盈笑道「哦,是麼?我們倒真要好好欣賞欣賞。」
龐鴻也笑瞇瞇地看向蘇濛濛「如何?一會兒給大夥兒跳一段?」
面對龐鴻及四女還有府中上上下下齊齊射來的目光,蘇濛濛淡淡說道「我有些累了,我先走了。」說著抬腳就想往門外邁。
「站住!」龐鴻將手一把撐在門上,擋住了蘇濛濛的去路,「既然已經將你請回來了,你認為你還走得了麼?」
蘇濛濛一驚,抬眼見龐鴻的眼神頗耐人尋味,有幾分似水的柔情,但更多的卻是霸道和專橫。
她的身子微微顫了一下,隨即沒好氣地說「腳長在我身上,我愛去哪兒就去哪兒,你管得著嗎?」
龐鴻仍然是輕輕地嘿嘿笑道,但這在蘇濛濛聽來無疑是冷笑和嘲笑「我告訴你,這大唐沒有這樣的規矩!」
蘇濛濛索性也靠在門楣上,冷笑道「哦?那我倒想聽聽大唐到底是什麼規矩。」
龐鴻顧不得全府上下眾多的眼睛,湊近蘇濛濛,將手伸向她的頭髮「髮髻有點亂了。」
蘇濛濛猛一甩頭,躲開了龐鴻的手。
龐鴻也不以為意,又湊過身子「你不是想聽聽我們大唐的規矩嗎?跳個舞給大家看,你想聽什麼我都告訴你。」
感覺到龐鴻的臉都已經緊緊地貼在了自己臉上,蘇濛濛終於忍不住,反手就是一掌,正好拍在龐鴻的頭上。
這一掌力道並不大,但龐鴻卻被激怒了,他完全沒想到這個不識好歹的野丫頭竟會當著全府的面給了自己一巴掌。
四女都搶將上前,想表示關切,卻被龐鴻一把推開。然後他使勁兒掰過蘇濛濛的肩膀,惡狠狠地對她說「我告訴你,不管你想不想跳,愛不愛跳,從今天起,都由不得你了,我想讓你什麼時候跳你就得什麼時候跳,我讓你何時伺寢你就何時乖乖地守在床前。從今往後你就是我龐鴻的人,別想從我手心裡逃脫!」
蘇濛濛呆若木雞,腦子裡電光石火之間,她終於有些明白了,原來龐鴻根本就不是要請自己擔任舞蹈教師,自己僅僅是龐鴻隨便領回家的小妾!如果自己就這樣就範,那可能真的一輩子都逃不出深宅大院了。
可是自己怎麼就莫名其妙就喪失人身自由了?憑什麼他龐鴻就能說自己是他的人?
想了想,蘇濛濛竟然揚起臉,沖龐鴻微微一笑「龐刺史,你說我是你的人,證據何在?」
龐鴻一怔,隨即也回以一個溫柔無比的笑容「我說你是我的你就是我的,不信,你逃走試試看。」
蘇濛濛盯著龐鴻的眼睛看了一會兒,取下一直不離肩的背包,對著龐鴻狠狠砸了一下,然後拎著包拔腿就跑。
她知道她肯定是會被抓回去的,但她還是拿出了最快的速度,這可是逃命啊!果然,還沒跑出多遠他就被龐府的人追上並抓住了,那幫人拖著她就往回趕,任憑她如何掙扎狂喊也無濟於事。
別說這大晚上的街上沒人,就算是大白天,龐府的家務事,又有哪個老百姓敢管?
龐鴻仍然是笑嘻嘻地靠在門邊等著她,見她被人半抗半拽的帶回來,他突然有些心疼,但還是幸災樂禍對蘇濛濛笑道「如何,好玩麼?」
蘇濛濛迷離的眼神重又發出光芒,卻是憤怒的光芒「好玩,實在是太好玩,太有意思了!」
龐鴻並不生氣「是麼?如果你覺得好玩,你可以每天玩,想玩多久玩多久,我會讓人奉陪到底!」
蘇濛濛瞪了他一眼,又逕自向裡頭走去,既然逃不掉,那就住下來唄,有什麼大不了的。反正自己是不會被逼乖乖就範的。
誰料龐鴻又一把抓住了她。
她站定,轉頭向龐鴻爆發了「你到底想怎麼樣?我要走,你不讓;現在我要進去睡覺,你還是拉著。那你說吧,你到底想讓我幹什麼?我要幹什麼你才滿意?」
龐鴻笑道「生什麼氣啊?你還沒跳舞給大家看呢,跳個舞你也就不生氣了唄!」
「對不起,我沒興趣!」
「你——」龐鴻正待發作,看見蘇濛濛雙鬟早已凌亂,臉上細細密密掛著一些水漬也不知是淚還是汗,他又歎了一口氣,「算了,你下去休息去吧。」
蘇濛濛跟著曇兒七轉八轉,終於進入了一間還算寬敞的屋子。她默默地任由曇兒伺候她沐浴更衣,當再次坐在鏡子前的時候,她突然問曇兒「其實你早就知道的對麼?」
「我知道什麼?」
「你早就知道,龐鴻帶我回來,並不是真的要我教龐府的人跳舞,而是——」她突然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目前的身份,小妾?舞妓?
兒低頭說道。
怪不得她當時要歎息蘇濛濛以後就不能經常梳雙鬟了。「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問完後蘇濛濛自己也覺得好笑,她是曇兒什麼人?人家憑什麼要告訴她?
曇兒呆立半晌,然後問道「你覺得不好麼?其實在我們大唐,歌舞藝人是地位很低的,其實就是奴隸,沒有任何人身自由可言的,而我看得出來阿郎現在是真心想對你好,他把你帶回來不單只是想繼續欣賞你的舞蹈,他真的想和你在一起。」
蘇濛濛冷笑一聲「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就是在他這裡,我只賣藝還不夠,還非得賣身不可?」說完她又對曇兒口中「阿郎」稱呼產生了興趣「你們管龐鴻叫阿郎?為什麼?」
「我們這裡下人管男主人叫阿郎是挺平常的啊。」曇兒還想接著對蘇濛濛所說的「賣藝」和「賣身」作出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阿郎他是真心想娶你。」
「即便他真心娶我,娶我之後又怎麼樣呢?我必須隨時待命,他想看我跳舞了,我就得拼了命使勁兒跳給他看;他要是突然想要我了,我就得小心翼翼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的;他想讓我怎麼樣,我就必須得怎麼樣,不能有半點違抗。是這樣麼?」
曇兒不語,她不知該如何回答。
「我絕對不能讓他得逞。」蘇濛濛看了一眼曇兒,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又好像是在對曇兒說。
曇兒抬眼盯著蘇濛濛黑白分明的雙眸看了好一陣兒,說「我雖然不是很理解,但是我總算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了。」
蘇濛濛收回思緒,衝她一笑「行了,我想安靜地休息一會兒,你先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