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蘇濛濛平時懶散慣了,向來不喜歡花時間來擺弄自己的頭髮,總是把頭髮燙捲了事,但普通的高髻和低髻還是難不倒她的。
國標舞選手在比賽的時候,不管自己平時是直髮還是卷髮,是長髮還是中長髮,都會抹上亮發素,將頭髮梳得溜光水滑一絲不亂,然後挽成一個稍低的髮髻,也有的選手會將髮髻挽得較高,或者是扎一條辮子。她自己在比賽中更多的是挽低低的髮髻。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對曇兒笑笑「我只會梳高髻和低髻,別的髮式,我想像力實在有限,都想不出應該是什麼樣子。」
「沒關係啊,你想梳什麼髮式,我都可以幫你弄。」曇兒歪著頭對著蘇濛濛的臉上下左右來回看,「我覺得你梳倭墮髻應該會很好看。」
蘇濛濛哈哈一笑「我相信你。只是,這名字聽起來,並不會讓人覺得美。」
曇兒也噗哧笑出聲來「其實這倭墮髻可是大唐特別時興的髮式,就是髮髻低垂在頭的後部,也就是漢代的『墮馬髻』。據說這種髮髻從漢代開始就有了,而我們大唐的婦女都好騎馬,『墮馬』這個字眼未免太不吉利了,所以才改為倭墮髻。要不我給你梳雙鬟吧,你梳雙鬟肯定也很美。」
「好啊,你想怎麼梳就怎麼梳吧。不過,髻和鬟有什麼區別麼?」蘇濛濛開始有點興趣了。
「當然有區別了,鬟是空心的,就是中空做環形的樣式,髻是實心的。」
曇兒的動作實在是相當的熟練和麻利,只是說一會兒話的功夫,鏡中就出現了一個端莊中有些俏皮、嫻靜中不失活潑的大唐美女。
蘇濛濛對著鏡子中的自己,有些發怔,從來沒有想像過自己的古裝扮相,現在一看,還真是給了自己一個驚喜。而曇兒竟在一旁有些癡了,眼裡是真正的欣賞和艷羨。
「姑娘你梳雙鬟真的好美,可惜以後就不能經常梳雙鬟了。」曇兒輕輕歎道。
「為什麼?」蘇濛濛有些不明白。
「啊,沒什麼,在我們大唐,一般是未婚的年輕女子才梳雙鬟,出嫁後的女子就很少再梳鬟了。」曇兒解釋道。
「那與我有什麼關係,我要嫁人還早呢。為什麼說我以後就不能經常梳雙鬟了?」蘇濛濛心中想著,等自己要嫁人的時候,肯定早已不在這大唐盛世了吧。何況,自己會嫁給誰呢?丁傲?可丁傲在哪裡啊?想到丁傲,她不由得心裡一陣悸痛。
「我的意思是,姑娘遲早也是要嫁人的,那遲早是不能梳鬟的,難不成姑娘想一輩子不嫁人?」曇兒猶豫了一下,才說道。
「如果一直遇不上合適的人,一輩子不嫁人也未嘗不可。」蘇濛濛收起自己的心事,淡淡地說道。
曇兒頓了頓,再一次由衷地讚道「反正不管怎麼說,現在的你真的太美了,比起你之前的打扮,可真是好看了千百倍。」
蘇濛濛先是微微笑了一下,接著又不自禁地笑出聲來「你其實是想說你梳頭髮的手藝很好吧,能化腐朽為神奇,將一個相貌平平的女子變了一個人。」
曇兒也忍不住哈哈大笑,她覺得和這個姓蘇的女子相處,實在是一件開心的事情。
「什麼事笑得這麼開心啊?」一個渾厚弘潤的男聲在門外響起,「我可以進來嗎?」
是龐刺史的聲音。
曇兒忙過去給他開門。
門吱呀一聲響,鏡前端坐的女子慢慢地回轉身來,龐刺史站在門口立刻呆住了。
他雖然在獄中第一眼看到蘇濛濛時就覺得她是個美人胚子,但一則獄中光線不好,所以感覺也是朦朧的,二則當時的蘇濛濛從頭到腳都給人以異族之感,讓他覺得她美是美矣,卻並不屬於標準的大唐美女的範圍。
而今這個身著三色襉裙、頭挽雙鬟的蘇濛濛,還有她雖從未表現過、卻能讓人感覺到的熱情和魅惑,加上大唐服飾帶給她的雍容和華美,無不讓他怦然心動。
這是一個絕對的複雜體和矛盾體。
龐鴻倚在門口,直勾勾地盯著蘇濛濛看了好久,方才醒覺。他從蘇濛濛身上收回眼神,問曇兒「都打點好了吧?怎麼這麼長時間?要是都準備好了我們就起身吧,馬車都備好了很久了。」
蘇濛濛趕緊站起身來,這才意識到自己還沒來得及穿上鞋子。可腳已經著地了,自己一時半會兒又不知究竟該穿哪雙鞋子,所以竟窘在那裡了。
曇兒見狀慌忙趕過來「對不住我剛才只顧著欣賞姑娘了,竟忘了給姑娘穿鞋。」
「我來!」龐鴻制止了正奔向蘇濛濛的曇兒,「我來給她選鞋子。」
啊?沒搞錯吧?他來給自己選鞋子?他不會選完鞋子還要給自己穿上吧?蘇濛濛突然覺得臉上有點燒。
龐鴻走過來蹲下身子看了看那幾雙新鞋,然後抓起其中一雙翹頭鞋「穿這個吧,這是我們大唐女子特別喜歡穿的翹頭履,穿起來很是輕巧便利。」
然後——然後他果然又一隻手抓過蘇濛濛的腳,輕輕地套進那翹頭履中。
任蘇濛濛是從開放的後世來到唐代的開放女子,任她還是一個開放的舞種的專業舞者,她也在這種唐代的開放面前紅了臉。還沒有哪個男人為她穿過鞋子,連丁傲也沒有過,而且國標舞者尤其是其中主攻拉丁舞的舞者因為經常穿著舞鞋捂出很多汗,一脫下舞鞋都是臭氣逼人,丁傲向來是捂著鼻子躲都來不及,又怎麼會彎腰為她穿鞋呢?
她下意識地將腳往回縮,無奈龐鴻的大手讓她掙脫不得。也是這會兒功夫,蘇濛濛才第一次近距離地看清了龐鴻的模樣,劍眉大眼,臉上並不像身體那般瘦削,平白無故讓蘇濛濛想起唐代的那些風流詩人。
兩隻鞋子都穿好了,龐鴻抬起頭對她綻開一個若有若無的輕笑,然後又抓起另一雙鞋子,對蘇濛濛說「你腳上穿的翹頭履是適合平日裡穿的,我手裡的這種女靴是很多宮女、歌舞者和喜歡騎馬的女子常穿的,以後你跳舞的時候也可以穿它。」
蘇濛濛實在不知還能說什麼好了,只得頻頻點頭。接下來她都不知道是怎麼暈暈乎乎地看著曇兒收拾好東西,然後就跟著龐鴻和曇兒上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