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舒拿著個竹弓繃子,一針一線地在素白的錦帕上描繡一個姑娘的衣衫。方方正正的錦帕上,一個清秀的美人兒正在攀幾枝竹子,素手細膩,烏髮如雲,臉容亦刻畫的清秀,將她身上的窄尾裾裙誘好,這個繡帕便算是成功了。
拿起來對著半空看了看,她滿意地笑了笑。繡了這麼久,連脖子都酸疼了,她將繡品放到身邊,伸了伸懶腰,抬頭看了看眼前的一片蔥綠。雖然冬日已近了,但這些葉兒還是固執地綠著,只是少了點春天的生機。
「喲,好精緻。」
忽的一聲嬌呼,雲舒回過頭來,卻是姬無雙。淡淡的笑意從她的臉她的眼神透出來,雲舒莫名的對她有極好的感覺,「是姬才人。」她欠了欠身。
「免,」姬無雙道,「成日看見人家行禮,真是煩得很,倒是以前的日子清清靜靜的好。」
雲舒笑了,「有這樣的想法,才人也算是後宮第一人了。」
姬無雙拿起那錦帕細細地看,「這女子,好生面熟。」
雲舒紅了臉,「奴婢那日見姬才人在那兒攀海棠,十分美麗,這幾日恰巧閒了,想起來覺得意境美好,便拿來繡了。才人可千萬不要見怪。」
「怎麼會見怪呢,」姬無雙淺笑依然,「只是不是攀海棠麼?怎麼成了攀竹葉?」
「真對不住,因為奴婢特別喜歡竹子。」
姬無雙點了點頭,「這方錦帕,我當真喜歡。能贈與我麼?」
雲舒遲疑了會兒,才道「不介意的話,當然。」
「怎麼會介意,喜歡還喜歡不過來。」姬無雙細細看著那方帕子,喜不自禁,「早就聽說你的手巧了,今日一見,真是驚訝。怎麼能繡出這樣的畫兒來。看來你不但是刺繡的高手,更是精於做畫啊。」
「才人過獎了。」
二人又閒話一回,姬無雙方才去了。雲舒喜歡姬無雙身上恬淡的,與世無爭一般的氣息。下午的時間御膳房裡最無事可幹,她便去飛柳院中,恰巧韓霽在冰塵屋中,外頭難得地跟著眾多隨從。
瞧這陣仗,韓霽應當是別處來的,順道來看冰塵罷。既然如此,那她也就回御膳房去,免得再碰上韓霽——
自從未然湖事件之後,她就那次在玉林殿見過韓霽一次。好在,皇上對她想必已經沒什麼興趣了,這倒讓她鬆了口氣。
回到御膳房,魏長歌便迎上來,「明兒,跟我一起出宮。」
「啊?」雲舒有點緩不過勁來,呆呆地看著他。
「出宮,」魏長歌笑瞇瞇的,「有兩個時辰的時間給我們。」
「為什麼啊?」雲舒訝異,「可是我是宮女,怎麼能出宮呢。」
「是我向御膳司的老太監申請的,」魏長歌道,「大廚師每三個月有幾個時辰公務時間,可以帶一名太監或宮女出去。所謂公務,就是到各大酒樓去吃吃喝喝,把新近好吃的菜式學回來,奉獻給皇上。而且可用公費。」
雲舒睜大了眼睛,「怎麼還有這等好事?」
長歌道,「現今你是我徒弟助手,帶你去是最正常不過了。」
雲舒點頭不已,「嗯嗯嗯。」
魏長歌湊過來,偷偷道,「明天帶你去好好玩玩。」
雲舒的臉紅了起來,點頭不已。出宮呢,雖然前一陣子她也出宮了,可是那是在晚上,而且還是偷偷摸摸,驚心動魄地出去的!但是這次不一樣,可以光明正大地從宮門出去哦!
哎,已經有四年不曾好好玩過了,天天鎖在深宮,換個環境透透氣,也覺新鮮。
次日清晨,雲舒穿一身打從北魏帶來的,她親手縫製的白底淡紫印花的單繞曲裾裙,飄逸的綢緞,窄窄的袖口,繡著淡紫的飛舞蝴蝶和一枝文竹。腰間纏著淡紫的腰帶,上面系一個紅艷艷的出水芙蓉荷包,腳上淡紫的繡鞋,如冰雪般雅致,沁人肺腑的一股清純氣質,由中而來。素色襯得她膚色如凝脂般,柔嫩之至,水靈靈的直想叫人掐一把,只是臉上的幾抹斑點有些許破壞了她的美感。水靈靈霧濛濛的雙眼,一股叫人心疼的空靈純真。
細膩的脖徑上一條銀製的項鏈,墜子是一支出水蓮花;珠潤般厚重的耳垂上銀色的荷花耳墜,叮噹亂響。
同屋的宮女驚道,「雲舒這樣打扮起來,竟認不出來了!真美。今兒上了妝?連臉上的斑都看不到了!」
雲舒笑笑,「人都說人靠衣裝,你們打扮了,不是也很美麼。」
一宮女羨慕道,「竟然可以出宮去大吃大喝,怎麼我們就沒有這福份啊!」
「你不想想雲舒和魏大哥是什麼關係——」
雲舒的心突的一跳,紅了臉,輕聲地說「你們可不要胡說,魏長歌不過是我師父而已,我們出宮也是為了公事。」
「是呀,又有的玩又有的吃,真叫人羨慕。」一個叫玉薇的宮女笑道。
雲舒也不答言,拿了梳子到湖邊,見四處無人,將頭髮中分至兩邊,在腦後鬆鬆地綰一個梅花樣式的髮髻,黑亮垂直的一掛頭髮垂於身後,及至纖腰;細細地理順了胸前的兩縷頭髮,她從淡紫色的自己縫製的小包包中拿出一枝寒梅傲霜的銀釵出來插於髻上,在湖面照了照。
湖面印出她柔美的模樣,她滿意地微揚了揚嘴巴。
已經好久不曾給自己這樣打扮過了呢!在宮中有規定,宮女只能穿宮衫,梳雙丫髻,今兒換了衣衫髮飾,竟像變了個人似的。
魏長歌看到她的時候,幾乎認不出來。雲舒在他的眼中看到驚歎,不禁垂下頭來,紅了臉兒。
天,這是舒兒麼?打扮後的她,真是驚為天人!一身宮裝真是埋沒了她姣好的氣質,出眾的容貌和玲瓏的身材。
這一身衣衫配著淡紫的一個綢袋,真是麗致無雙。他幾乎目不轉睛。雲舒被他瞧得不好意思,「魏大哥,咱們走罷。」
「…晌他才應,去御膳司的大太監那裡領了令牌,便帶雲舒往北宮門走。兩人不約而同想起那個夜晚一起偷溜出宮的情形,雲舒看了他一眼,兩人的目光碰在一起,露出了會心的笑意。
順利地出了宮,看到外面那片不同的天空,雲舒幾乎想要叫起來。張開雙手轉了個圈,朝著天空,大口地呼吸。
魏長歌不禁笑意盎然,卻隱隱的有些心疼。如果不是深鎖幽宮,她應該要活得燦爛地多,輕鬆地多吧?
魏長歌到不遠處一個小廝那裡拉過兩輛馬匹來,「舒兒會騎馬麼?」
多年好多年,不曾坐過馬背了呵。雲舒拉過其中一匹棗紅色的約有魏長歌那麼高的大馬,利索地翻身而上,魏長歌嘴角微揚,亦翻身上馬,兩人「駕」得一聲喝,馬匹急疾而去。
看著花紅柳綠的風景在身邊疾馳而過,雲舒心中升騰起一股快感。好久沒有這樣放鬆愜意地在馬上疾奔了。
忽的,魏長歌突然勒馬,雲舒亦跟著勒住馬頭,馬兒「吁」地一聲叫,倏然而止。魏長歌回頭對雲舒道,「遇見熟人了。」他翻身下馬,朝某個方向走去;雲舒跟著他前進的方向,看到一個穿青色衣衫,體格高大的男子。
是夜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