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靜。
一輪彎月掛在星空,朦朦朧朧,散發著柔和的光暈。又是月尾了,來到越宮,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二月有餘。
冰塵侍寢後不久,韓霽便晉她為國夫人。那些秀女們,亦相應地冊了封;葉未央冊封才人,當晚便被皇帝召了侍寢。
冰塵那晚愣愣如有所失,雖不言明,她也知道,冰塵心裡兀自難受,正在吃醋呢。可是,在後宮之中吃醋可不是什麼好事。
她慢慢地往未然湖的方向走,這兒靜謚,每到愁煩之時,她便來這兒走走,舒爽的涼風迎面吹拂,聽著葉子被風吹得嘩啦啦地響,聽湖裡面魚群咕嘟冒泡之聲,心情頓時會舒緩不少。
坐到未然湖邊的草地,忽的想起他。他,應該還沒有進宮吧?在她的心裡,已經『八年』沒有見過他了呵!不知道他現在,好不好呢……
正在發呆之時,突的未然湖中,一個人浮上來,又沉了下去!雲舒大驚,那個,是人還是鬼?
什麼人這麼大膽會到未然湖來游泳?見那人沉下去,上面漣漪不斷,雲舒惟恐出了命案,立即甩了繡鞋,撲通一聲跳入水中,朝那身影游去。
很快憑著聲音的來源,她接近了。自後面托住那人,可是他不斷地掙扎。
雲舒冒出水面叫道「不要動!再這樣扭下去,兩個人都會死。」彷彿是她說的話有了效果一般,那個人果然不再掙扎了,任由她拖上岸去。
雲舒一邊把他扯上岸一邊嘀咕,「不會游泳還半夜來游,是不要命了嗎?」她一邊撥開那人臉上的頭髮,邊問,「是哪一司的太監?」
突的,韓霽的臉,跳入了她的眼中。躺在草地上,睜著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她。
雲舒嚇了一大跳!他這個樣子,好像……好像個鬼!正想站起來逃跑,他卻伸出手來欲抓住她,好在她身手敏捷,飛快地躲過,並且風一樣溜了!
濕答答地飛奔回瑞雪閣,一邊跑一邊鬱悶看來以後不能輕易去救人!誰知道這韓霽為什麼半夜三更地在未然湖裡,難道裝水鬼不成!這麼深夜漆黑地,想到『鬼』,不禁打了個寒顫。剛剛韓霽那模樣,真的有點像鬼——
不禁失笑,要是皇帝知道他在她眼裡竟成了『鬼』,不知道會不會立刻把她斃命。希望這半夜三更地,他不要看清她的面孔才好。不過剛剛披頭散髮,想是也看不清吧?飛快地把衣服換了,洗曬了,去看看冰塵。
她倚在床榻上,望著某個定點靜靜出神。見她進來,淡淡地問道「上哪兒去了?」
「見天氣炎熱,出去走了走。」雲舒揉了揉半干的頭髮,「夜很深了,主子怎麼還不睡?」
「睡不著。」
「那在枕邊放個薰衣草香囊吧。」
「不了。」冰塵看著她,「真是好奇呢,你好像總有這些奇奇怪怪的花草,卻真的有效果。」
雲舒笑道,「難道公主忘了雲舒最愛花花草草嗎?打在家裡就喜歡,還拜了師父特意學的呢。」想起彬師父,雲舒出了會兒神。不知道他怎麼樣了呢?好多年沒見到,當年一聲不吭地進了宮,也沒來得及去拜會告別。
雲舒九歲跟著彬師父進山,學的不是醫術,而是——毒藥。
跟在彬師父身邊,雖然天下間的毒藥和偏僻藥物沒有學個十成,七成卻是有的。不但形色,就是毒物的味道也要一一掌握。所以她只聞味道,就知道皇后的茶裡加了鳳碧螺;知道大皇子是被下了什麼藥物而引起的嘔吐哭鬧不止。
彬師父不但喜歡毒物毒藥,也愛這些花花草草,雲舒對花木的喜好,想必就是從他那兒潛移默化來的吧。
冰塵道,「為你這喜好,我也獲益不少。皇后說那香囊的確有效果,今兒還賞了我幾件金飾。」
「那是主子的福氣啊。」
冰塵起身,把枕邊一個檀木雕花的盒子遞給她,「這個給你。」
雲舒接過來打開看了看,是幾支金釵,「主子留著自己用罷,又給我?在深宮之中,我也用不著呀。」
冰塵笑,「我還有很多呢,你收下吧。」
雲舒只好收了。從跟在冰塵身邊,她已經不知給了她多少東西了……冰塵有時當真的把她當成姐妹一般,從不擺弄公主的架子。
正在談天之時,外面劉安激動難以置信的聲音響了起來,「奴才,參見皇上。」
雲舒和冰塵皆嚇了一跳!這個時間了,皇上怎麼會來?雲舒則是更加地慌張,難道那樣黑漆漆的情況下,韓霽居然看到她了?
冰塵緊張地道,「我這個樣子,怎麼好見皇上——」
「主子什麼樣都很好看啊。倒是我在這兒不便,先走了。」說罷飛一樣從窗戶翻了出去。
冰塵看得目瞪口呆。舒兒她,為什麼有門不走,要翻窗戶?
雲舒才出去一會兒,韓霽便進來了,她忙從床上下來行禮,「冰塵,參加皇上。」
韓霽的目光在房內飛快地轉了一圈,沒見別人,便過去扶起冰塵來,「勿需多禮。」冰塵穿著件白色肚兜,外罩著紅色紗衣,頭髮鬆鬆地披散著,此時睡意朦朧,更添嫵媚。
冰塵紅著臉道,「皇上怎麼半夜來了?」頭髮還濕漉漉地。
「哦,太悶了,隨便出來走走。」
身後竟沒有跟著隨從?冰塵有些疑惑。這大半夜的沒有跟著隨從,頭髮又濕濕的,並不像是剛沐浴過後的樣子……
突的想起剛剛雲舒慌亂的模樣和她半干的頭髮。難道,她和皇上……
皇上伸手撫了撫冰塵的臉,她臉頰便飛紅起來。冰塵還以為皇上今夜會在這兒過夜,正欲請皇上就寢的時候,韓霽卻道「夜深了,冰塵睡吧。朕還要回明鏡殿。」
皇上大半夜地來這兒,就是悶了出來走走,然後順便來瑞雪閣看她麼?冰塵疑惑。他既來了,也不留寢,還要回明鏡殿……這是不是太怪了點兒?雖然說不清怪在哪兒,卻溫柔地道,「皇上,外面夜黑風高,不如讓劉安侍候您回明鏡殿吧?他在後面打著燈籠,也亮一點。」
「不用了。」韓霽擺擺手,出門去了。
冰塵送他至門口,才折返回來。到雲舒房中,只見她已經睡下了。冰塵見她睡了,又不好特意將她拉起來問話,便也回房,心內惴惴不安,以致整夜未眠。
次日雲舒替冰塵梳洗的時候,冰塵一直盯著她看。
雲舒摸著自己的臉笑道,「奴婢今天臉上長花了嗎?主子這樣盯著看。」
「雖沒長花,卻也如花兒一般好看,」冰塵抿著嘴兒笑了笑,「不然皇上也不會特別留意你了。」
雲舒的心跳漏跳半拍,「主子,上次都說好不再開這種玩笑了,今天怎麼——」
「我不是玩笑。」冰塵臉上似笑非笑的神情,「昨晚,你是不是和皇上在一起了?」
雲舒聽了嚇一跳,「哪有在一起?!」
「皇上急匆匆地進來,想必是來找你的吧?」冰塵微瞇了下眼睛。
雲舒忙說道,「奴婢說了,公主可不許生氣。」
「說吧。」冰塵心裡隱隱的不是滋味。難道舒兒真的和皇上在一起了嗎?他們做了什麼?一同的頭髮濕答答的,難道……
雲舒紅著臉,「昨晚我到未然湖去散步,突然看到湖中有人浮浮沉沉,我還以為有人溺水了,所以就跳進去救人——」
「哦?」看來跟她想的不太一樣。
「救上來,我還問他是哪一司的太監。結果發現,是皇上——」雲舒嚇得打顫,「奴婢哪還有膽留著啊,飛一樣跑了。後來聽劉安說皇上駕到,我還以為他是來拿我的呢,所以就翻窗逃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