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端詳著自己的手,眼中閃現著無數種複雜的思緒。
這雙手,是自己的嗎?在推開托盤的時候,滾燙的茶水濺到了她的手上,當時立刻起了小泡泡!直至板子打到身上,被燙到的地方,還是很疼!
可是現在這雙手,潔白,纖細,小小的手掌,小小的指關節。沒有傷口,甚至沒有絲毫瑕玼!
這是孩童的手!
天啊!這是怎麼回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舒兒,舒兒?」雲夫人擔心地叫喚她。
雲舒回過神來,立刻又閉上眼睛「我想睡一下。」也許醒過來,她又是在越朝了。
這一定是夢境吧……是因為她太想師父師娘了,所以做了這樣的夢。現在想來,就算小時候師父的嚴厲,也要比現在遙遙相隔,永遠見不著面,要好得多。
雖然捨不得師父師娘,但是她要趕緊從這夢靨中醒來,她要回到冰塵身邊,回到大越王朝。
她沉沉地睡著了。
一片空白,不再有夢。她安穩沉靜,長長的睫毛垂下來,彷彿長久以來,都沒有這樣放鬆過了。
師娘幫她掖了掖被子,「當真還是孩子,說睡,就睡了。」
「當然是孩子了,她才八歲呢。」雲知樹望著雲舒睡著的容顏,面上浮起濃濃的父愛來。
北魏,懷忠十二年。
自成祖開創基業以來,到懷忠帝繼位,已有四十年光景。從最初的百姓流離失所,民怨載道,到後來數十年兢兢業業的文武統治,天下開始太平起來,逐步出現繁榮景象。
懷忠帝即位的十二年,沒有大改制,憑著祖宗重農的遺訓,善待農民,並不亂征苛絹雜稅。
彼時天下分裂,有梁,荊,越,北魏,四國之間毫無往來,鼎立東西南北四方。其中以越國實力最為強大,近來與梁國開戰,屢戰屢勝,想必不多久,梁國便要滅於越國手中了。
懷忠帝無甚大志,沒有開拓邊疆之願,心下想只要守住這片江山便好。越梁兩國戰事酣暢,北魏卻猶自太平。日子過得安逸,每日流連後宮,夜夜笙歌;雖沒有到『從此君王不早朝』的地步,大臣們卻已經對他早朝上呵欠連連,不問國事感到不滿了。
這日,大臣雲集殿上,卻久久不見懷忠帝出來。底下竊竊私語一片,不敢議論皇帝,而那位新近受寵的妃子,卻少不得背上了罵名。
忽的,聽得一太監尖細的嗓音從由遠而近道「皇上駕到——」
在五六個太監的侍候下,懷忠帝出來了。三十五歲上下的年紀,頭戴雙龍黃金冕,穿一身明黃龍袍,清俊挺拔,肚楠微微鼓起。他眼神稍顯睏倦,坐至龍椅,大太監何瑞年道「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雲知樹立刻進前一步,「臣有事奏。」
「何事?」
「前線來報,有一隊兵馬,欲過國界,已經打傷士兵無數。」這是昨日三更,戰鴿從邊疆帶回的信息。
懷忠帝立刻困意全消,「哪來的兵馬?」
「探子還未查明。但從其衣著外表和口音來看,想是越國。」
懷忠帝面色暗下來,道「果然天下太平不了幾年。北魏強了,必然就成了他們的眼中盯。雲愛卿有何良策?」
能有何良策?
兵來將擋唄。越國此次必是來探北魏實虛,如果此時不追擊,恐怕未來幾年,都要在戰火連天中渡過。想到這裡,雲知樹不禁悄悄地歎了口氣。
懷忠帝當即下了旨意,讓連青城到前線去調兵遣將,殺退敵軍。
平靜了幾十年的天下,終究又開始燥動起來了。
再次醒過來,雲舒已經餓壞了。
她先打量了下屋子。沒變!還是她小時候住的房間。
這一切不是夢。
她倒吸了口氣,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忍著疼爬起來,正想去外面找點吃的,此時女婢春紅剛好走進來,見她行動艱難,忙奔過來扶住她,「小姐,你可別亂動啊!」
「春紅,你不是嫁人了嗎?」不是夢,真的不是夢。
春紅的臉一下子紅了,「小姐,你紅嘴白牙的,說的是什麼?春紅何時嫁人了?」
雲舒有些恍忽。「你今年幾歲了啊?」
「十七啊。」小姐的問話可真奇怪!連語氣都成熟不少。
春紅才十七……那她,才八歲?啊。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越宮之中的她,已經一十有六了!
「……小姐?」
「我八歲麼?」
「問的問題越發有意思了。你當然是八歲啊。」春紅笑道,「難不成小姐小小年紀,就想嫁人了?」
雲舒的心灰濛濛的,「我不想嫁,倒是你,下個月二十八要嫁到城內李家了。」
春紅瞪大了眼睛,「你怎麼知道?」
雲舒已經十六歲了,八歲時候發生的事,她怎麼會不知道!
可是究竟是怎麼回事!她從被執仗八十大板之後,昏迷了過去。醒來之後,卻是在這裡。在北魏,在家裡!這時她才八歲,她擁有八歲的身軀,面容,聲音,可是,她有的卻是十六歲的思維,記憶,靈魂!
她是不是撞邪了?還是時光倒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