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慕月醒來的時候,陳清綿正抓著她的手嚶嚶的哭泣。她環視四周,白白的牆壁,白白的床單,這麼多的白色有些晃眼睛,她下意識閉上眼睛,摸了摸自己肚子,突然發了瘋一樣的大叫起來,一下子坐了起來,瞳孔無光,「媽媽,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陳清綿雙眼紅紅的,像是桃子一般,她緊緊的抓住林慕月的手,「慕月,你要冷靜些,慕月」。
「我的孩子呢?」,林慕月像是意識到了什麼,喃喃的說出一句話,淚水無聲的從眼角滑下,「他沒有了,他真的沒有了」。
「慕月」,陳清綿終於抑制不住嚎啕,泣不成聲,只是一聲一聲的叫著慕月慕月。
「陳放呢?」,林慕月的聲音出奇的平靜。「汽車撞過來的那一剎那,他撲了上來推來了你,然後…」,陳清綿看著雙目無光的女兒,有些說不下去。
林慕月「哦」了一聲,像是一切都在預料之中,她這一問不過是最後的求證。
病房裡的氛圍太憂傷,隔壁床的老奶奶也忍不住哽咽,摸著林慕月的手說道,「你要堅強啊,丫頭,你睡了一天一夜了終於醒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
林慕月什麼都沒有說,只是靜靜的在流淚。一個人坐在那裡就像是老僧入定一般的沉靜,她的雙眼時而空洞,時而又熠熠發光,像是在回憶些什麼,又像是只是在單純的發呆。
回到家後。林慕月變得更加沉靜,甚至好幾天都不肯講一句話,也不再哀怨的哭泣。彷彿所有地眼淚都已經在醫院裡流完。經歷了這麼多,陳清綿已經不知道怎麼勸說自己的女兒。看著林慕月瘦的幾乎已經是皮包骨頭,只能一個人悄悄地抹眼淚,然後默默的幫她做可口地飯菜。
「慕月,你多少在吃一點啊?」,看著林慕月放下筷子。陳清綿皺皺眉頭,陳清綿伸手擦擦了眼角不經意留下的眼淚,有些哀求的說道,「再多吃一點,媽媽求你了,女孩子流產是最傷身體的。」
「媽,我吃」,這些天,林慕月第一次開口笑了。她香香的吃了一大口菜。
「慕月,這就對了」,林述正頷首微笑道。「人不能被輕易打倒」。
「嗯」,林慕月低下頭。眼淚流到了碗裡。
「慕月。吃這個雞塊」,林述正夾了一塊紅燒雞塊給放在女兒地碗裡——,wap,更新最快.
「爸媽。我先跟你們商量個事情」,林慕月抬起頭,笑得有些勉強。
「你說」,林述正放下筷子,和顏悅色的看著女
「我想」,林慕月覺著嗓子有些癢癢,頓了頓,那句話終於完整的說出口,「我想去一趟廣州」,話一出口,林慕月頓時覺著如釋重負。
「什麼?」,陳清綿覺著有些耳鳴,「你再說一遍。」
「是因為陳放?」,林述正聽到這話,也有些吃驚,臉色陡然變得嚴肅,劍目如星,話語裡滲著怒氣,「你張叔已經告訴你,那個三隻眼跟案情毫無關係,他都險些喪命廣州,你一個女孩家又想著逞什麼英雄好漢,那邊現在多麼危險你難道不知道?」
「爸,我沒有想逞能英雄」,林慕月小聲爭辯著。
「慕月,爸爸不允許你去」,看到林慕月眼眶的淚水在打轉,林述正神色稍稍恢復正常,知道自己剛才過於嚴厲,便柔聲說道,「爸爸,是為你好」。
「我知道」,林慕月抿了抿嘴唇,點頭說道,「可是…」
「慕月,媽求你了,別去,行不?」,陳清綿心裡像是一下子被針紮了一樣的難受。
「媽」,林慕月伸手幫母親擦掉眼角的淚,心裡有些酸澀,「哭什麼啊?」
「慕月,真的是太危險,這個時候你的身體也太虛弱」,林述正從來都把林慕月當成自己親生女兒,看到林慕月如此倔強,有些恨鐵不成鋼。
「可是一想到陳放,我就…」,林慕月有些說不下去,只是吧嗒吧嗒的掉眼淚。
「陳放是個好小伙子,他也不會看到你白白犧牲自己地」,陳清綿因勢利導。
「媽,我良心不忍」,林慕月伏在母親的肩窩,哭得稀里嘩啦,肩膀**的厲害,「是我害了他,媽媽,是我害了他。」
陳清綿抱著自己女兒,半天沒有講話,如果現在沒有非典,她會毫不猶豫放她走,可是現在情勢逼人,畢竟生命是大,林慕月還是花樣地青春,不能夠意氣用事做無謂的犧牲。
「慕月,你地心情媽媽都知道」,陳清綿擦了擦眼淚,拍著林慕月地後背,定了定神,輕柔的說道,「可是,媽媽想告訴你地是,每一個女孩子年輕的時候都和你一樣,,對愛情充滿了嚮往憧憬,愛情也就在自己不知不覺中成了生命中最大的事情,唯一能夠證明自己存在的東西,就像你以前對魏敘然,現在對陳放,可是每一個女孩都會長大,她會漸漸的發現,她的生命不在是那麼空洞的只有愛情,她可以成就的東西很多,就像你喜歡做陶。想想那些經過自己雙手做出的陶泥公仔,陶偶,你心情是不是很愉悅?每一個女孩都不能夠只為愛情活著,也不要衝動著去做無謂的犧牲,因為你需要去完成的事業還很多,你還太年輕。」
陳清綿的話像是一種蠱惑,林慕月覺著腦袋暈暈,又覺著有一些清醒。
「慕月,媽媽只是想問你,如果讓你放棄陶藝,你願意嗎?」
「當然不會」,林慕月斬釘截鐵答道。「我喜歡做陶,我的生命裡不能沒有它。「這就對了,救人是肯定要的。但是現在不是時候,現在非典肆虐。太危險,我們必須去愛一個人的時候,也不能忘記了保護自己,對自己好。我們總是要學會在合適的時機做合適地事情。逞強和衝動只會害了自己。」
林慕月一怔,定了定神。笑笑說道,「媽媽我不去了,你放心」。「嗯,慕月洗洗臉早點睡覺吧」,聽到林慕月這樣說,林述正稍稍放了一口氣,「清綿,時候不早了,你也睡吧。」
「嗯」。陳清綿說著站了起來。
林述正走到臥室門口,看著林慕月還呆坐在客廳裡,像是在想什麼。「慕月。什麼都別想,沒什麼大不了的。開心點。明天起床還會是個艷陽天。」
「我知道的」,林慕月嘴角扯出漂亮地弧線。「謝謝你,爸爸。」
林述正回一記淡淡的微笑,轉身走進臥室。
「述正,慕月,不會晚上逃走吧。」臥室裡,陳清綿不無擔心地說道。
林述正也沒有睡著,歎了一口氣,「我也不知道,這孩子跟你你樣就太倔。」「那怎麼辦?述正」,陳清綿心裡突然開始七上八下的緊張起來,「她要是自己偷偷的跑到廣州了怎麼辦?」
「清綿,這個我也無法回答」,林述正握緊了陳清綿的手,緩緩的說道,「孩子長大了,我們只能盡力地告訴她,什麼是對的,可是路怎麼走還是她自己決定。」
這一宿,陳清綿一直都沒有睡著,翻來覆去的,悄悄聽著隔壁的動靜。
第二天清晨,陳清綿看到林慕月正在廚房忙著準備早餐,心裡頓時踏實了。林慕月吃完早餐後,說是上班就要遲到了,就急急忙忙的走了。
「慕月,你的身體?要不要請假」,陳清綿有些擔心女兒,剛剛流產,身子骨有那麼單薄,現就辛辛苦苦的去上班,怕她吃不消。「媽,我沒事。這件事我不想讓同事知道」,林慕月苦笑。
這些天,經歷的這麼多的事情,陳清綿地心裡也就毛毛躁躁,看著正在喝粥的林述正,心裡感慨萬千,女兒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如果沒有身邊這個平時沉悶地男人一直安慰自己,支撐這個家,估計自己和女兒早就垮了。
「涼了嗎?」,林述正看著陳清綿都沒怎麼喝粥,還皺著眉頭,便問道。
「哦,沒有」,陳清綿回過神來,「述正,這些年委屈你了」,眼神裡充滿了誠懇和感激。
林述正一怔,轉而平靜,「快吃飯吧,要不就涼了」,說完就低下頭喝粥。
中午的時候,林慕月往家裡打了電話,聲音都很平靜,聽起來一切都還好,陳清綿懸著地心也開始平穩地運行。只是傍晚的時候,林慕月還沒有回家,打手機也是關機,陳清綿一下子慌了神。儘管林述正不停地安慰她說可能是慕月的手機沒電了云云,但是陳清綿的直覺卻越來越不好。
她的女兒終究還是去廣州了。
「清綿,你看這個」,陳清綿看著林述正從林慕月的房間裡走出來,手上還拿著一個紙條,心裡咯登一下,一屁股癱坐在沙發上,她的預感果然是准的。
爸爸媽媽,
我去廣州了,這次不是為了自己,也不是為了敘然,而是為了陳放。我不想讓他白死,我要找到「三隻眼」,要救敘然出來。
媽媽,你說的那些我都明白,我知道人生需要追求的東西很多,我留戀的東西更多,不僅僅有我的陶,還有你們,但是我依然無法心安理得上班下班跟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我的良心不安。
爸爸媽媽,我會平平安安的回來的。有你們的祈福,我一定會好好的。
慕月
「這是她昨晚上就寫好了的」,林述正看著臉色蒼白的陳清綿,輕輕的說道,「清綿不用擔心,人各有命,屬於她的緣分終究還是要她去成就,外人干預也於事無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