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子來了,新娘子來了……」拐進春風如意樓的街口,很多人開始七嘴八舌的喊起來,大多是十來歲的孩子,跟著花轎跑來跑去,歡喜得什麼似的,一時有人跑急了,一頭撞到媒婆身上,直撞得一直樂顛顛跟著花轎的女人「哎呦」了一聲,嬌嗔道「誰家的小猴,要娶媳婦還早呢,這會子撞上來幹什麼。」四五十歲的女人了,穿紅戴綠不說,這一聲也嬌媚得緊,一句話倒說得半條街的人都笑成了一片,因而,沒有人注意到,小孩撞到媒婆的瞬間,一個小紙團「嗖」的飛進了花轎大紅的轎簾內。
「落轎!」花轎終於還是落地了,踢轎門、過火盆,司儀在旁拖著長音提示著下一步新人要做什麼,慕容連雲卻覺得自己一概聽不到,她垂著頭,紅蓋頭下經過的地方竟然也是紅的,鮮艷如血的顏色,是她親自訂購的大紅地毯,只是此時看,紅得未免刺眼,她惟一能做的,就是用手死死的捏著手中被塞進來的紅綢,掌心冷汗直冒,紅綢貼近掌心的地方,最後都濕了一塊.^^^更新最快.
從大門到正廳,這一段路她沒來沒有走過,莫西北不喜歡她到前面來,她也明白,前面魚龍混雜,所以從來不來,想不到,第一走,是在此情此景之下。
正廳裡站了很多人,按理說他們都是客居京城,並沒有什麼親朋好友,只是,此時,這裡卻來了不少左右街坊,拖兒帶女,熱熱鬧鬧的站著,說著湊趣的吉利話,彷彿他們早就熟識一般。
如果這些人知道一會兒會發生什麼,不知道會不會後悔今天來喝這頓免費的喜酒?慕容連雲在一片這樣的喧囂中,反而安靜下來,她怕什麼呢?她從小生於江湖長於江湖,刀口舔血的日子她並不陌生,反正這裡誰也不認識誰,大家生死,不過各安天命,她要做的,就那麼簡單,做到了,從今之後,也就自由了。
「交拜天地!」這時,司儀的聲音壓倒喧囂,「新人上前,一拜天地——跪——拜——」
慕容連雲被人牽扯著走到大紅的蒲團前,跪下,叩首,她能感覺到,莫西北就在自己的身邊,距離近到跪拜時,兩個人的衣袖相互不停的摩擦。
「二拜高堂——跪——拜——」慕容連雲站起身又跪在地上,低頭,叩首,這回,受禮的,是那把被盛在錦盒中的斑駁古舊的短刀,慕容連雲方才進到大廳,已經趁著某個機會,悄悄在蓋頭下確認過。
「夫妻交拜——跪——」,司儀再開口,卻遲遲沒有發出拜字,慕容連雲聽見觀禮的人群中有人已經忍不住竊竊私語了,接著,有人走過去,然後,驚叫聲最先在司儀所處的角落傳出,然後,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到其中。
她放開了手裡的紅綢,一把掀開蓋頭,司儀仍舊站在那裡,嘴裡汩汩的冒出紅得濃稠發紫的血,很多人在四下驚叫,想要逃走,卻不知道該逃向何處。
莫西北也在看向那個方向,臉上有驚訝有不解,慕容連雲知道,今天的客人中,不少人是東廠的人,因為他們時刻被監視著,這麼多人這麼多眼睛,都對著他們,因而,卻忽略了更多。
這是個好機會,慕容連雲告訴自己,這個機會就是完成爹囑咐她做的事情最好的機會,想著的時候,右手已經伸入左袖中。
「連雲,小心!」莫西北卻猝然驚醒一般,一把拉起她,身子仍舊維持跪的姿勢,人卻飛了出去。
她回頭,一枚月牙刀幾乎連風都沒有帶起,就從她剛剛跪著的地方低低飛過,深深的扎進了一個慌亂的丫鬟的大腿上,那個高度,正好是跪在地上的她的心臟。十七年的養育之恩,十七年的父女恩情,原來,就是這樣,慕容連雲笑了,已經握緊匕首的右手退回到袖中。
與此同時,大廳裡四處同時出現了幾十個黑衣蒙面人,手執長刀,見人就砍,漸漸圍攏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