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等到了對方先出手,莫西北的心情反而一下鬆弛了下來,楚俊風是名副其實的高手,通過幾次並肩禦敵,對這一點她已經完全不懷疑了,所以,她並沒有急著抽兵器,反而是腳下一轉,身子急旋。楚俊風的劍快,她轉得也絲毫不慢一點,就這樣,她飄蕩的衣袂如同雪下飛舞飄落的一片紅梅的花瓣,在下落的某個瞬間,被劍鋒托住,於是,那花瓣便緊緊粘於那冰冷的劍鋒上,並隨之旋轉著,以眾人絕想不到的姿勢與弧度,自那無處不在的劍影中,輕緩的,就這樣,驀的飛了出來。
台下一片沉寂,莫西北等了片刻,居然真的無人喝彩,這讓她小小的遺憾了一下,這梅落的身法,還是她出師以來第一次使用,為了這擂台上的轉瞬,她苦練了多少個年頭,沒想到,施展出來雖然自我感覺效果不錯,不過觀眾反應平平。看來師傅是誇大其詞了,居然說,他的師妹、她名義上的那個母親,當年就是將這套身法溶於舞中,一舞傾城,也傾了當年二十歲出頭的帝子興王爺的心,從此紅塵追隨相伴,不離不棄。
莫西北從來沒有問過師傅,既然這麼喜歡自己的師妹,又為什麼眼睜睜的看著她投入別人的懷抱?當然,這個問題她也不會去問,每個人對愛的定義不同,師傅就是這樣去愛的,十數年雖然不肯露面卻在暗處時刻守護著自己的愛人,甚至還心甘情願的救下愛人拋棄欲至於死地的孩子,再傳授武藝撫養長大,如今千帆過盡,卻平靜無悔,心中沒有一份大愛,是做不到如斯地步的,誰能說,這樣的人生就不幸福呢。
楚俊風的劍,來得快而凌厲,一波過後,一波又至,莫西北也不是第一次看他出手,私下裡,她認為楚俊風的劍同煙波浩淼的大海一般,深邃而不張揚,但是今天看來,他的劍卻大沒有平時風範,顯得毛躁疾進,凌厲得如同錢塘大潮。
她沒有把握空手對抗這摧枯拉朽的潮頭,於是,她的劍也出鞘了,僅是出鞘,含而不動,等待時機。
台下先前的喧囂早止住了,沒什麼人刻意的要求這些三山五嶽的豪傑閉上嘴巴,但是,他們確實是發不出什麼聲音來,台上的兩個人都未見如何動,但是那雪光一樣無處不在的劍影同飄忽到難以琢磨的人影,亦足以讓他們眩目到根本合不攏先前因為說話、喝酒吃菜而張開的嘴巴,自然,也沒有人想到應該叫一聲好,生怕自己的聲音一發出,就震碎了眼前這亦真亦幻的場景。
足足有好半天,才有人想到台上動手的兩個人,其中一個會成為現任武林盟主的女婿,從而無緣明日一戰,不免心裡冒出些竊喜的感覺。
按照莫西北的打算,她原想速戰速決,早早敗陣,但是楚俊風的劍太強勁了,竟然沒有一步退路留下,一點退讓,非死即傷,開始的時候她以為是自己的暗示表錯了意思,讓楚俊風把自己當成了想爭奪慕容連雲的敵手,但是幾次退讓,幾次驚險百出之下,莫西北猛然想明白了楚俊風的用意,武林盟主和武林第一美人,原來,在一個男人的心目中,美人的地位也不過如此。有一刻,她的心微微的酸了一下,說不出是為那傾城風姿的慕容連雲,還是為了別的什麼,楚俊風的劍卻已如蛟龍一般,矯健的竄到眼前。
她側頭急忙避讓,劍尖堪堪擦著她的耳畔蹭過,她甚至感覺到了那一瞬的涼意,順著皮膚,猛的闊散開來,完全是處於自保的下意識動作,她的劍撩起,刺向楚俊風肋下的空門。
身行交錯,一切原不過電光火石的一瞬,莫西北毫髮無傷,但是她的劍,卻在楚俊風的衣衫上,留下了一個小小的洞。
「莫兄劍法如神,楚某甘拜下風。」勝負一分,楚俊風人已經退開幾丈,神色似乎略有悵惋,但是莫西北卻知道,這悵惋之下,他應該是得意的,一切盡在掌握,不僅是一場再普通不過的比試,甚至還有人心最細微的變化,一切,盡在他的掌握。
這一戰,大局已定,再無人前來挑戰,於是,連推脫的機會都沒有,慕容松濤當即就拉住莫西北,宣佈,三日後新武林盟主人選確定,就為女兒舉行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