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數年後……
清風居的美酒,寫意樓的菜,畫舫的美人,翡翠閣裡住。
但凡是到過江南的人,就沒有人沒聽說過這樣一句街巷間孩子們都會唱的童謠,他們唱的,是來到江南自詡風雅的富家公子哥必去的四個地方,據說沒有去過這四處地方,便不算來過江南。
清風居、寫意樓、畫舫、翡翠閣,這四座銷金窟究竟是何時出現的,大多數人被問起都是一頭霧水,似乎它早就在那裡,也似乎,一切不過只出現在前些時候。
據說,這四處代表人生極致享受的地方,都有一個共同的主人,不過,傳說這位主人來去如風,難以琢磨,更難見其真容。
「哎!」守在寫意樓二樓一間雅間門前的丫頭紅綠第次歎氣,已經整整一天了,她苦悶的想,別人家的老闆,要是守著這樣生意興隆客似雲來的店,還不每天都打著算盤,想著怎麼賺更多的錢,可是自己的主子呢?每天除了窩在店裡吃,就是滿天下到處找東西吃,似乎除了吃,就再沒什麼能讓她提起精神的事情了,鮑魚燕窩魚翅,什麼天上飛地上跑的入菜的時候眼都不眨,為了吃一道好菜,跑上千里路,花上萬兩銀子也樂意,還美其名曰開發新品種,紅綠懊惱的想,自己怎麼就跟了這樣一個敗家子的主人,每天都說,現在是錢生錢的時代,錢賺了卻花不出去也是罪孽。
「紅綠姐,再歎氣可就真成老太婆了,嫁不出去我養你是沒問題,只是,你看見我又難免生氣,然後老得更快,我該怎麼辦呢?」門驟然一開,一道影子風一般掠到眼前,白色的輕薄羅衫,上好的荷花花露香味,圓溜溜的大眼睛,在眼前一晃,留下這句話,就又迅速消失不見。
「小姐,你去——」哪裡兩個字省了,因為人已經沒了蹤影,紅綠恨恨的想,每次都是這樣,說走就走,不知道要出去幾天還是幾個月,主子叫西北實在是錯了,她根本就應該叫西北風,來去都是呼呼一陣,無從琢磨,連抓也抓不住。
紅綠遇到莫西北是三年前,當時她爹欠了財主兩銀子,利滾利,3個月後,財主要抓她去當小妾抵帳,財主六十有五,家有悍婦,她不想被糟蹋了身子再受虐而死,於是狠了心想著跳進莫愁湖就算了,結果,她遇到了西北。
「這湖水是很美,但是這天洗澡還是太冷。」西北當時的話,讓紅綠很想一腳也把她踹下去。
「我要自盡,不是洗澡。」紅綠說,身後,財主已經追過來了。
「這裡水很深,你要是自盡了,一時半會都上不來,臭死了。」西北摀住鼻子看她,彷彿她已經被泡得腐爛發臭。然後,財主追到了,大喝著「給我抓起來。」
後來的事情很惡俗,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不過不是西北救了紅綠,而是紅綠揮舞著棒子打跑了得寸進尺的財主。等彼此熟了,知道西北一身的好功夫,紅綠慪了很久。
「當時你也沒問我會不會武功,不對,當時你也沒給我英雄救美的機會,呵呵,紅綠姐,其實我第一眼看見你,就覺得你巾幗不讓鬚眉,很有做悍婦,不、不,我錯了,你很有做女俠的潛質。」西北躲閃開紅綠擲過來的茉莉花香枕,順道也躲開她殺人的目光,得意揚揚的伸個懶腰,然後,砰的一聲,又癱回到床上。
西北有很多錢,她說她有金礦和銀礦數個,紅綠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甚至她覺得就西北的一貫表現,她說的話真也真不到什麼地方去,但是卻也看著她建起了四座極盡奢華的建築,然後釀最好的酒,做最好的菜,甚至找來最美的姑娘吹拉彈唱,提供最奢華舒適的房間和睡床。至於西北為什麼堅持要釀最好的酒,做最好的菜,甚至找來最美的姑娘吹拉彈唱,提供最奢華舒適的房間和睡床,紅綠不明白,她只聽西北經常將要享受生活,人生苦短之類的話掛在嘴邊,有時候好奇就細問問,西北就一本正經的說,「有的年代,是女人和小孩的錢好賺,但現在這個時代,卻是有錢的男人的錢最好賺。」就知道西北的嘴裡吐不出象牙,紅綠皺著眉頭,一臉嫌惡。
西北武功很高,她說她師傅是她娘的師兄,當年因為愧疚才收留照顧她,這些年對她傾囊相授卻總是擔心她用他教的武功去報復他仍深愛的師妹她的娘,一長串話繞的紅綠一愣一愣的。「其實我根本就不恨她,又怎麼會去報復。」西北說的時候雲淡風輕,紅綠卻難得用憐惜的眼光看著她,覺得西北終於也有自己的傷心往事,人原來是一樣的,只是憐惜過後,再看西北,吃飽了睡,睡醒了吃,哪有一分傷心模樣。
久了,紅綠知道西北很懶,她懶得應酬人,所以就躲在後面支使她出去做這做那,每天能坐著不站著,能躺著不坐著,能不動就最好不動。唯一能吸引她的,就是美味,只要有好東西吃,再遠的路,西北就也能走了。
這次,西北去了哪裡呢?紅綠慢騰騰的去外面打聽了一下,才知道武林盟主要選姑爺,請了北地名廚去做菜,要大宴賓客三天三夜。
等等,武林盟主選姑爺,紅綠一拍腦袋,前天不是有人自河南府送來了什麼請貼,要請莫大掌櫃蒞臨賜教嗎,請貼還在帳房的抽屜裡,她沒有請貼,可怎麼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