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亦亭聽得那陌生男子口中言語,大喜之後復又大憂,莫說眼前這人法力高深,自己決計鬥不過,就算可以一搏,自己也不能便傷人。
他望著那人思來想去,唯一之計只有苦求,不禁雙膝一軟跪在地上磕起頭來,「上仙,逆天施法的那個妖孽原本是我!你若要嚴懲便拿我祭壇罷!他不過是憑借法寶再生,連生前的事情也想不起來,心中更無甚麼善惡之念,是我害了他!」
那人閃身避過他,不肯受他那等大禮,只站在他身側冷然回道「非也!那孽障乃是生性極惡,我初見他之時,他明明已經吸飽陽氣,仍是貪心不足,還想再害多人,這等惡鬼唯有盡早除去。」
程亦亭察言觀色,眼見對方並不受禮,語氣中亦殺意騰騰,一顆心登時沉到谷底,卻仍是跪在地上不肯起身,只纏著對方聽他一言。
「這位上仙,我也知他犯下了傷天害理的大罪,但前因後果你卻不知。我只求你開恩聽我將他生平之事細細道來,他就算注定要死在你手上,也不能死得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那人不置可否的點了個頭,「倒也無妨。我既要開壇斬他,理應知曉他的身份,你且站起來說話。」
程亦亭慢慢直起身子,清了清嗓音從頭細訴四百年前的那一場情事。他與季晨是如何相視,如何相知,又是如何被家人逼迫著分手,那些舊事雖然過去許久,他講來卻如發生在昨日般清晰。
他從前世講到今生.ww,更新最快.不曾遺漏任何重要之處,只是講到與前些日與千羽的相遇時留了個心眼,唯恐這眼前的捉妖師又去捉拿千羽。便撒個小謊說自己所遇到的乃是一位不知名字的小仙。
那人耐著性子聽他講了又講,看他時不時流下淚水。一直悄立在近前沉默不語。直到他講至逆天施法將那聚魂珠推入季晨腹中,那人才低低地「啊」了一聲。
「原來如此……那聚魂珠既是陰司之物,又用以捉拿魂魄,其上定然凝聚過不少惡靈,它們一旦得獲自由。其後果不堪設想!你那個神仙朋友也糊塗得緊,助你施法後竟不查看一番。」
程亦亭也忍不住「啊」了一聲,此刻才想起季晨重生時那般痛苦輾轉地情狀。
「上仙,那……此事是我魯莽做錯,季晨只是被惡魂附體,並非天性好殺!難怪他連我也認不出來,一心只想著吸食陽氣,我……我罪孽深重,害苦了季晨。你殺了我祭壇吧!」
說至此處,他又雙膝跪地,伸出雙手懇請那陌生男子將自己綁縛起來。對方卻踏前一步輕聲歎息道「起來吧……你並不知那聚魂珠的凶險。只因對情人愛深意重,才費了這許多心力與他續緣。可憐可敬復可歎也。」程亦亭聽得對方語氣鬆動。更是不肯起身,只連連磕頭求道「請上仙饒了季晨一命。將他放走吧!我才是罪有應得,甘願受罰被誅!」
那人不得已伸手扶他起來,語聲中已帶上幾許自嘲之意,「我也不是什麼上仙,不過仗著身體與人相異才敢助人捉妖除魔。昔年我也曾殺傷人命,被官府通緝捉拿,更被陰司判罰極重……你所為乃是無心之失,我又怎能狠心殺你?」
「那……那季晨?」程亦亭眼巴巴望著那人,雙手緊拽住對方的衣袖,只待對方語氣不對便待再次跪下懇求。
「他麼……」那人沉吟半晌,仍是輕輕搖頭,「我修為太淺,沒法子將那些惡靈從他體內逐出,只能先與你一起施法,喚出他本人地魂魄。若他能認得出你,以自身魂魄暫且壓住那些作祟的惡靈,你便帶他再去找你那位神仙朋友相助罷。」
程亦亭見對方搖頭,本是身子冰冷,聽完這番話才大喜過望,「多謝上仙!若能喚醒季晨地魂魄,我倆生生世世感激您的大恩大德!我日後也定會好好管著他,再不會讓他做錯事了!」
那人轉過身子,語調變得有點古怪,似乎有些害羞之意,「莫要再這般稱呼我……我姓顧。」
跟在那人身後前行的程亦亭趕緊換口,彎身作揖,「顧大師,我……」
那人腳步又是一頓,回身微偏著頭輕道「我也不是什麼大師……唉,你直呼我姓名便好,我名喚顧曼山,不過是個多活了些年數的凡人罷了。」
程亦亭哪裡敢怠慢無禮,仍是恭恭敬敬的叫了一聲「顧先生」,這顧曼山也就不再多言,只領著他快步走向院中一角。
跟著那顧曼山走至一間隱僻地小屋,接著開門時的一點光線,程亦亭看到了委頓在牆邊的那個身影。他心中大痛,奔過去伸手抱住對方的身體,口中低聲呼喚對方的名字。
高季晨緊閉的雙目緩緩睜開,看清他面容後立時皺起雙眉,雖是嘴唇乾裂、頭上帶傷,口中仍是凶巴巴的叫道「你來幹什麼?快滾!那怪物可怕得緊!」
高季晨話音剛落,抬頭便看見了那個「怪物」,直嚇得面色大變向後縮去,「就是他!程亦亭,你快走!他會殺了你!」
程亦亭只好伸手掩住他的嘴,回頭對那顧曼山賠罪,「那個……對不住,他受了驚嚇才出言無狀,顧先生莫要跟他計較。」
高季晨雙眼睜得極大,聽程亦亭尊稱顧曼山為「先生」,眼中才冒出怒火,張口狠狠一嘴咬下。
高季晨登時發出一聲慘呼,卻不肯收回自己的手,只對雙手被縛地高季晨溫言解釋道「顧先生不會殺你的,他是個好人。季晨……你是被惡靈附體才會認不出我,謀害人命也並非你本意,我和顧先生這便來為你施法,替你壓住那些惡靈,喚出你自身的魂魄。」
高季晨聽到此處,目中竟流露出極端地驚恐與怨毒之意,用盡全身之力死命掙扎起來。
程亦亭心有不忍,靈力也低,自然摁不住狀若瘋狂的高季晨;那顧曼山卻果斷得很,蹲下身一掌劈在高季晨頸上,程亦亭懷中緊抱地那副身體總算軟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