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土匪聽了寧公子口中的話,半點不露同情之色,一對渾濁的眼珠骨碌亂轉,仍是嘿嘿笑道「老子為何要做這筆虧本生意?我若不肯放他,你們兩個還不是歸我處置!」
寧公子心中更是冰寒,對方活脫脫便是一隻人形禽獸,殘忍又狡猾。他狠一咬牙,閉眼便往那土匪手中的刀尖上送去,「我寧可一死!」
那土匪輕巧抬起手上的大刀,想了想竟將之反手插在樹幹上,俯下身就來撕扯寧公子的衣服,嘴裡笑聲已是猥褻之極「美人兒,我不捨傷你,你乖乖就範,便可少受些罪。你若讓老子快活了,待會兒給你們一個痛快的!」
寧公子雖知抵抗無用,身體的本能仍是極力後退掙扎,萬般絕望中看向縮在一旁發抖的書僮,嘴裡嘶聲叫道「阿齊,快跑!」
那小書僮此刻邊哭邊抖,也不再聽從主人的吩咐了,反而快手快腳的爬過來,死命去抱那土匪的雙腿。
那土匪甚是開心,哈哈大笑,又去逗弄那個身子單薄的小書僮「你倒是知趣,比你的主人心急得多!來來,我們先香一個!」
那小書僮頭也不抬,雙手用盡力氣抱住土匪的小腿,湊上嘴狠狠一咬了下去。
饒那土匪身強力壯,也不禁疼得放聲大叫,一時間忘卻了武功招數,只用蠻力擊打那書僮的背部「滾開!鬆口!不然老子現下就殺了你!」
見那土匪狀若野獸,寧公子趕緊湊上身幫書僮抵擋了幾下,只覺得背上如遭石擊,一顆心都要被打出胸
他喉間一甜,登時吐出幾口血來.wap,更新最快.那書僮見狀不得不鬆開牙齒,用盡全身之力推開他,直把他推出好幾步開外。嘴裡也哭著大叫「公子,快跑!記得幫我照顧爹娘!」
寧公子身體不穩。好不容易才從地上爬起,待要奔回去時正看到那土匪已抽下插在樹上的刀,獰笑著一刀砍在書僮的背上。
那書僮慘呼一聲,身上鮮血噴濺,雙手卻仍然牢牢抱緊那土匪的腿。嘴裡不住亂叫「公子快跑!」
那土匪更是氣憤,又一刀砍了下去,嗜血地雙眼早已不再看向這小書僮,而是直直盯住十來步外的寧公子「給老子回來!」
若換了往常,寧公子此時雙腳都軟了,可眼看書僮為了救自己而身中兩刀,口中仍在大叫讓自己逃走,他竟不知從那裡得到一股力氣,反過身拔腿便跑。他一邊拚命往前跑。一邊擦拭臉上的眼淚,身後書僮地慘呼聲和叫他逃跑的聲音也迅速弱了下去。他心中知道,那個陪伴了自己好幾年地書僮已是必死無疑。自己也必須要代替對方完成唯一的遺願。他不能死,只能盡力求生。否則死了的人就會白白死去。殺人者卻會逍遙法外。
他不像那土匪帶得有火把,只跑進樹林中數步就看不清眼前景物。林中之樹又密又高。把頭頂上的月光也抵擋了大半,淒厲的風聲自身邊掠過,他心中忍不住害怕恐懼。
身後聽不到那土匪追擊呼喝之聲,他勉強定了定神,將無盡眼淚嗚咽都逼回肚中。如此黑暗地光線下,那土匪也不太容易找到他,他乾脆屏住呼吸放輕腳步,將原先快速的奔跑改為靜悄悄的移動。
過不得片刻,那土匪的聲音便被風送近了「出來!老子知道你躲在這,若再不出來,老子一刀砍死你!」
隨著那土匪的罵聲漸近,一片火光也隨之移近,寧公子只得整個伏在草叢中動也不動,唯恐被對方察覺蹤影。
那土匪一邊大罵,一邊揮刀在草叢裡亂砍,寧公子偷看了一眼對方在火光搖曳下的猙獰面容,心中又懼又恨,仇恨比懼怕更要多上幾倍,「君子報仇,十年未晚,阿齊的仇我一定會報!我會牢牢記住你這禽獸的面貌,化成灰也不會忘記!」
那土匪亂砍了一陣,終究找不到他藏身之處,只得對著地上狂吐了幾口口水,罵罵咧咧地又走遠了。他緊繃的身子稍稍放鬆,這才感到身上寒冷,但卻仍要感謝這夜間地一陣大風,把他的呼吸之聲悉數蓋住。
他站起身來左右探看,只能看到身前影影綽綽的大樹,要走回頭路實在太過危險,唯一地選擇便是在一片黑暗中緩緩前行。眼淚終於大量流下,他哽咽著低聲叫出一個名字「阿齊……我會幫你照顧爹娘,你安心去吧。你為了救我,竟不惜付出性命,我自當替你終生盡孝。」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更不知自己身在何處,肚子已餓得咕咕直叫,頭上卻仍然黑得什麼也看不見。遙遠的左前方卻傳來了一點光,他驚喜地加快腳步朝著這個方位走去,無論如何,有了光才能繼續生存。
等他走到發出光亮地地方時,頭頂白色的月亮倍顯親切,眼前是一條寬闊地急流。這條林間大河隔開了樹木繁茂的枝葉,因此才能看見明亮的月光。
他趕緊蹲在河邊掬水喝了幾口,飢渴到極點的身體早就搖搖欲墜,更別說背上被擊打過的傷處,此刻也令他又痛又暈,人在絕境中獲得希望之後反而會鬆懈下來。
河邊儘是濕滑的石塊,他的鞋子也被河水浸濕,待喝夠了水想要站起來時,腳上一滑便跌進了水中。他這下才大呼不妙,掙扎著想要爬上岸去,奈何手足冰冷、腹饑體弱,一緊張起來還腳上抽筋。
他雖然會水,卻稱不上熟練,右腳又抽了筋,手上划水的動作更是不成章法。胡亂游了幾下,他越來越往水深的方向歪去,那湍急的水流也不停席捲著他的身體。
他愈發驚惶失措,沉了又浮、浮了再沉,連喝了好幾口水之後已是意志模糊,心中只剩濃濃的不甘與悔恨「早知如此,便應當由我來拖住那個禽獸,讓阿齊逃命。他的水性可比我好多了!我竟會死得這般窩囊,到了陰曹地府,我都不敢與阿齊相對,他浪費大好性命,只換來我這個窩囊廢多活了一兩個時辰!」
一個又一個漩渦捲著他極速衝往下流,而他已經抬不起自己的手臂,只能隨波浮沉,聽天由命。
隱隱約約之中,似乎有種暖暖的感覺碰上了他的臉,一股大力擠壓著他的胸口。隨著大量的水從口鼻中倒流出去,他的意識又開始慢慢清晰,耳畔聽到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
「活的?死的?妖族?人?啊……你是人嗎?」
「咳咳……」他的眼睛尚未睜開,只能拚命的咳嗽著吐出更多的水,但還是急於表明自己的身份,「咳咳……人……我當然是人……你……你休得辱我!」